枣树岭突围

齐襄儿

枣树岭突围 孙晓芳 76年前的公元1946年，在屈家岭管理区长滩办事处月宝山一带，京钟县大队和国民党军展开了两场激战：季河三岔口遭遇战，枣树岭突围战。 谨以此篇，缅怀在这两场战斗中牺牲的英雄们。 向革命先烈致敬！ ——题记 【一】田家湾 大洪山南麓的八角山呈现出一派深秋的景色，最惹眼的，是山谷中成片银杏树，银杏叶在暖暖的秋阳里透着迷人的金黄。秋熟的日子，山风中弥漫着好闻的山果气息。 八角山西边的田家湾，村民们正忙着秋收。田家湾是一个二十几户人家的自然村落，一色的天井院落，坯墙灰瓦松木粱，古色古香。这些天井房，各依地势，散落在参天古木中。 黄昏时分，缕缕霞光落满整村庄，各家的房顶上渐渐升起袅袅炊烟。 一个头戴草帽的老汉牵牛回来，随手把牛绳系在屋后的一棵皂角树上。老汉推开后门进屋时，冷不丁从背后传来轻轻的人语：老伯，能借口水喝吗？老汉回转身子，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细看，不是本村人，问道：你是哪个村的？小伙说：我是过路的。 老汉走进屋，用葫芦瓢在水缸里舀了一满瓢水，递给小伙。小伙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说，老伯，这里离集镇远，出趟山不容易吧？老汉回答说，腿脚老了，好多年没出过山了。这时，一个胖胖的妇人从堂屋走到后门，倚着门框，好奇地打量着小伙，问道，你是外村人吧？正赶上我们吃晚饭，进来随便吃一口。老汉热情帮腔，小伙子，进来吃一口吧…… 老夫妻话语真诚热情，小伙很感动，说，饭就不吃了，我想再问一下，这里偏僻，外人来得少吧？ 胖妇人嫌老汉说话慢慢吞吞，接过小伙的话说，每到秋末冬初，有些收山货的人会偶尔来我们田家湾，平时，没谁愿意肯来这山里练脚力。 听到这句话，小伙心里踏实了许多，对老汉说，多有打扰了，谢谢老伯。 离开老汉家，小伙机警地细细打量整个村落，在村子里悄悄走了一遭。各家的门户都敞开着，可以望见大人小孩在天井的檐下吃着晚饭。 在村落里没发现什么异常，小伙悄悄离开，走进了村外的林子中。 小伙叫张国成，京钟县大队二连连长。在丛林中穿行了一阵，张国成回到一个隐秘的山谷。京钟县大队100余人正集结在山谷里，准备向钟祥冷水镇方向转移。 长滩埠一带有国民党军队把守，有巡逻队四处游荡，有国民党地方保安团张牙舞爪，荒郊野外突然升起炊烟，会引起国民党巡逻队的警觉。为了不暴露转移行动，京钟县大队不能在野外起炊烟，来到田家湾附近时，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京钟县大队政委饶玉卿和大队长吴海青商量，让二连连长张国成去田家湾察访一下，看能否在村子里埋锅造饭。饶玉卿对吴海青说，张国成机智灵活，又是本地口音，让他去最合适；如果情况无异常，我们就在田家湾填填肚子，休整一下。 张国成回来后，向饶玉卿和吴海青作了情况汇报，说田家湾外人很少来，目前湾里很安全。 饶玉卿和吴海青带着京钟县大队来到田家湾。 乳白色的薄雾，像纱缦似的渐渐笼罩了整个村子。从纱缦中隐隐约约走出一队陌生人，村民们突然紧张起来，怯怯地望着。 张国成陪饶玉卿来到老汉家。饶玉卿对老汉说，老伯，别紧张，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早几年在这一带打小日本，好不容易把小日本赶走了，国民党却发动内战，把枪头对准我们，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想一口吃掉我们……我们今天路过这里，山谷里无水，没法做饭，我们一天没吃饭了；今晚，我们想在田家湾休整一下，借贵地煮煮饭吃，可否通融一下…… 老汉听说是老百姓的队伍，高兴地说，自己人，还通融个什么？我去通知各家各户，让他们腾出灶台为你们煮饭。 饶玉卿忙解释说，老伯，不用麻烦乡亲们，我们队伍有纪律，每到一处，不增加群众的负担，不惊扰群众的生活，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我们有炊事班，有灶具，有粮食，只是借你们这个地方；另一个原因是，在村里起火煮饭，不会引起国民党巡逻队的怀疑。 山里的秋夜十分寒冷，田家湾的老百姓主动给京钟县大队的100多人腾屋住宿，被饶玉卿拒绝了。战士们分散开来，有的挤在牛屋里，有的聚在柴棚里，还有的在房檐下的草垛边打盹。 饶玉卿和吴海青住在老汉家屋后的一间空闲的牛棚里。牛棚的棚顶，满是大大的漏孔，秋月的光亮从漏孔筛下来，照着两人严峻的面庞。 饶玉卿吸着自卷的纸烟，对吴海青说，敌人设下层层封锁线拦截我中原军区部队，不过有消息说，军区大部人马已冲出重围，脱离险境，进而北上；我们的任务，就是牵制敌人的力量；如今，我们已被国民党盯上，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为了保存实力，上级才命令我们向北山转移。 吴海青说，我们只有百十号人，枪支弹药有限，敌强我弱时，三十六计走为上，上级的决策是英明的；但转移时，我们必须隐秘行进，走偏僻山道，尽量不与国民党正规军正面遭遇，这样才能达到战略转移的目的。 吴海青从宣化店突围后，曾担任鄂西北军区四分区的副营长，这次是随李人林司令员回师襄东，又被留在南山，任京钟县大队大队长。 饶玉卿递给吴海青一根纸卷烟，问道，海青，你从大别山区出来后，回过家没？家里人还好吧？ 吴海青吸了一口烟，说，我离家越来越远了，自参加革命，我就没回过家，家里的情况一概不知。我家里有个小妹，小时候总是咯咯笑着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如今怕是早嫁人了。闲下来时也想家。饶政委，你是这一带人，离家近，这些年回去过吗？ 饶玉卿说，和你一样，这些年打小鬼子，一直没回去过。大洪庙饶家畈离这里不远，站在八角山顶可隐隐看得到，就是望山跑死马，实际距离远着呢。如果这次转移路线不变，我们会经过大洪庙的外围。 吴海青说，经过你老家时，若时间充裕，你悄悄回去看看吧。 饶玉卿笑了笑说，只要你大队长批准，我当然回去，说实话，还真想回去看看…… 吴海青说，如果情况允许，我一定批准。 说完，俩人对视一笑。 饶玉卿站了起来，说，吴队长，你先睡一会，我去查查岗哨。 天蒙蒙亮时，老汉早早地熬了一锅玉米粥，还在锅边贴了十几个菜饼子。等天完全亮了，老汉悄悄推开后门，去牛棚请饶玉卿和吴海青吃早饭。老汉走进牛棚，里面空空的，不见人影。老汉以为两人在附近查岗哨，四处察看了一下，依旧不见人。老汉又去几家打望，村民们都说不知道队伍昨晚什么时候走的，走时一点动静也没有。 天完全亮了，晨光从山顶斜射下，田家湾新的一天开始了。村民们聚在一棵虬枝纵横的老樟树下，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着这支队伍。老汉说，这是共产党的队伍，不惊扰群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悄悄来悄悄去……在田家湾活了大半辈子，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队伍……我起了个大早，给他们熬粥贴饼，谁知人家起得更早，一口没吃就走了…… 【二】三岔口 1946年10月21日，饶玉卿和吴海青带领京钟县大队离开了八角山西边的田家湾。 张国成带着十多名战士组成尖刀班，探路在前。京钟县大队来到金家山脚下时，已是正午时分。吴海青命令战士们隐蔽休整。 饶玉卿和吴海青在一棵树下察看地图，叶隙间筛漏的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地图上。 饶玉卿对吴海青说，一路还算顺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吴海青说，我们在丛林中潜行，“人衔草，马衔枚”，敌人很难发现我们。 饶玉卿指着地图上的“长滩埠”说，这里驻扎着国民党军队，我们已走进敌人的布防区，越往前走越危险，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俩人正说时，张国成跑过来说，饶政委，吴队长，刚才在附近察访时，遇见一个采药老人，他说前几天看见国民党巡逻队和国民党地方保安团在这一带活动…… 吴海青说，饶政委的分析很准，此地不宜久留，马上通知队伍继续前行。 季河的水源来自季河北面的两道溪流。两道溪流，汩汩有声，如同两条绿色的丝带，轻盈地飘荡在山谷间。两条溪流与季河河口形成一个天然的“丫”字形，这里被当地人称为三岔口。 京钟县大队来到三岔口时，饶玉卿警觉地察看着周围的地势。 饶玉卿对吴海青说，这里是个小山谷，易进难出，而且十分空旷，容易被敌人发现，此地对我们十分不利，赶紧通知队伍迅速离开岔口……正当几个战士在季河边捧水喝时，一声冷寂的枪声，突然划破山谷的宁静；紧接着，轻机枪、重机枪的密集火力朝三岔口射来，六〇炮的爆炸声，在三岔口轰鸣……一瞬间，三岔口成为一片火海，子弹呼啸，炮弹轰鸣，硝烟弥漫。 吴海青大声命令：赶快隐蔽！战士们纷纷寻找掩体，有的退至大青石后，有的往树林里冲，并开始英勇反击。 敌人在季河边西侧的高地上，京钟县大队则在三岔口的谷地，而且处在敌人六〇炮的火力范围，形势对京钟县大队极为不利。 敌人火力太猛，弹如雨下，京钟县大队被敌人的火力切开，吴海青领着一部分战士边打边冲，沿着三岔口的一条溪流向上游奔跑，躲开了敌人凶猛的火力。 饶玉卿则带着一部分战士抢占三岔口附近的一个高地。当饶玉卿带着战士往高地冲锋时，一枚六〇炮的炮弹在他身边轰然爆炸，饶玉卿应声倒地。 见饶玉卿倒在地上，张国成快速冲过来，把饶玉卿拖到一块巨石后的林丛中。刚刚隐蔽下来，又一发炮弹击中了他们正前方的一棵松树，树被连根截断，轰然倒下，恰巧横在张国成和饶玉卿的前面，形成一个有效的掩体，挡住了呼啸的子弹。 饶玉卿的腹部被弹片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血肉模糊，肠子缓缓流了出来，鲜血汩汩外涌。 张国成脱下自己的上衣，撕成条状，快速为饶玉卿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说，饶政委，挺住，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饶玉卿是大口西边饶家畈的人，张国成是长滩埠东边沙土畈的人，两人是老乡。在南山一带抗击日寇多年，战火中两人建起深厚的战友兄弟情。19岁那年，张国成离开家，翻过北山，游过季河，走入崇山峻岭，装作挖药人，独自寻找抗日队伍。那年在大口遇到饶玉卿的队伍时，张国成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听说张国成是长滩埠人，饶玉卿一把握住张国成的手说，辛苦了，我们欢迎你入队；我是大洪庙的，我们是老乡…… 饶玉卿面色苍白，两眼望着张国成。他把自己的手枪递给张国成，用尽气力说，国成，别管我了，带着战士们赶紧撤，二十多人的性命在你手上，赶紧撤……国成，你将来有机会回家，顺便去我家看看……饶玉卿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眼睛睁得大大的。张国成流着泪说，饶政委，你挺住，你不能死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家看看……饶玉卿向张国成微笑了一下，闭上了眼。 【三】付巷村 敌人的火力十分猛烈，炮火密集。吴海青凭多年的战场经验知道，这不是国民党地方团防武装，而是国民党的一支正规军，至少是国民党正规军的一个营的兵力。敌强我弱，京钟县大队被敌人的炮火彻底打散，吴海青带着十几个战士朝水湖方向（今柴湖）转移。 饶玉卿牺牲后，张国成迅速带着二十余人向大口方向回撤。张国成想，不能硬碰硬，要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张国成带着队伍向大口方向潜行时，国民党一个排的兵力和地方团防在后面一路穷追不舍，企图一网打尽，斩尽杀绝，一口吃掉这二十余人。张国成带着队伍边打边撤，最后成功隐入丛林。 山中气温骤降，二十余名战士隐藏在湿气很重的原始老林中，缺衣少粮，又饥又寒，只能找山洞栖身。好在正值秋熟的日子，山中一些野果可食，聊以充饥。张国成熟悉山果，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都了如指掌，于是带着战士们找刺梨果、野枇杷、野杨梅、尖板栗和拐枣吃。 偶尔吃点还可以，整天整天地吃野果，谁都难以承受。有的战士长时间不进盐，身体渐渐乏力，身上出现了浮肿；有的战士受伤后一直无药，伤口溃烂…… 张国成认为，藏在深林毕竟不是办法，必须走出去寻找机会。三岔口激战过去了二十多天，敌人追堵无果，也许已经放弃了寻找；再说，冬天渐渐来临，如果大雪封山，继续藏在这里，战士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和副连长孔庆裕商量后，张国成悄悄带着战士们来到大口附近的付家巷村。付家巷民风淳朴，村民思想进步，热情欢迎这支共产党、毛主席的队伍。 为了确保安全，二十几名战士化整为零，分散在村民家中。战士们不能白住白吃，给各户人家干农活来充抵食宿。正值秋忙季节，每家多了一个或两个硬劳力，使得各家的秋收节奏快了许多。 村民们知道，先前，这些战士英勇打击烧杀掠抢的小日本，赶走小日本后，如今的他们接着打击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国民党军队和地方团防。他们是真正的老百姓的队伍，从不惊扰老百姓，特别讲纪律。 在付家巷村，战士们受到了村民的掩护和善待，受伤战士的伤口养好了，一个个的体力渐渐恢复。 天有不测风云。 这天，一队国民党巡逻队经过付家巷村，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村来，强行向村民摊派午饭。巡逻队突然进村，使全村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巡逻队进村后，为防止遭袭，迅速在四周布岗。 张国成深感不妙，因为子弹不多，不可轻举妄动。张国成不可轻举妄动的命令，在各家各户间悄悄传递，分散在各家各户的战士迅速隐藏起来，并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肖水富借住的这家，恰巧被巡逻队摊派了午饭。肖水富猝不及防，与走进屋的巡逻队直面相遇。可他还是十分镇定，心里做着各种应对的准备。 巡逻队队长五短身材，双眼狡猾阴险，打他进门，就一直盯着身材壮实的肖水富。肖水富想，巡逻队队长一直盯着自己，难道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破绽？ 巡逻队长突然问肖水富：你多大了，想不想当兵？肖水富有点走神，听见巡逻队队长的问话，脑子突然顿了一下，赶紧说，今年刚满二十，家里缺劳力，不想出去当兵…… 肖水富话还没说完，巡逻队长警觉地问道，听口音，你好像是河南人。 肖水富是河南洛阳人，在大别山参加革命，中原军区部队突围后，来到南山革命根据地，加入京钟县大队。 户主赶紧解释说，老总，这是我家远房侄儿，河南人，逃荒逃到了我这里，来我家找口饭吃。 巡逻队长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坐在八仙桌前低头吃起饭来，他大口大口地咀嚼，如同饿虎下山，可他那双阴鸷狡猾的眼睛却不老实，一直细察着肖水富。 巡逻队一进屋，肖水富就在思考对策，以防万一。饭间，肖水富让户主给张国成传信：巡逻队长很狡猾，似乎有点察觉，我们要做好撤退的准备，要想成功撤退，首先要把村子四周的四个岗哨干掉…… 巡逻队酒足饭饱后，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在这户人家的院子晒太阳，打着饱嗝，嘻嘻哈哈，酒话连篇；可狡猾的巡逻队长却跑进后面的厨屋寻找肖水富。户主打岔说，孩子挑水浇地去了。 户主让肖水富出去挑水浇地，目的是让他做好逃离的准备。谁知狡猾的巡逻队长早已盯上了肖水富。 巡逻队队长逼问户主，在哪里挑水浇地？户主只好朝村边的河沟指了指。 巡逻队队长带着四个巡逻兵急匆匆地向水沟方向跑来。见巡逻队队长带着手下跑来，肖水富显得十分冷静，镇定自如地在沟边用葫芦瓢往水桶里舀水。肖水富暗自叮嘱自己，切不可惊慌失措暴露身份；不然，巡逻队会在村里大规模地搜查，隐藏在各家各户的战士就会有生命危险。 巡逻队长突然命令手下把肖水富带回来。几个手下不由分说，下到沟里，连拉带推地把肖水富押回屋里。 户主见肖水富被押进屋里，心里十分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巡逻队长阴险地说，你不是逃荒到此，而是我们一直在搜查的京钟县大队脱逃分子；你是三岔口逃出来的，是不是？快说！ 肖水富心里一惊，这家伙眼睛真毒。但肖水富瞬间稳住了心绪，说，什么三岔口？什么京钟县大队？我是从河南逃荒来的。 巡逻队长走近肖水富，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说，你一手的枪茧，你是行伍之人，不用再狡辩了，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不是种田人，你有什么理由来解释你右手的老茧？握锄头磨出来的？ 从巡逻队队长的语气中，肖水富可以断定，他今天不会放过自己，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正当巡逻队长托着肖水富的右手条分缕析、沾沾自喜时，身材高大威猛的肖水富，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下巡逻队长腰间的手枪，然后一个扫堂腿，把巡逻队队长扫翻在地，用枪指着巡逻队队长的头说，我不知道什么三岔口，也不是京钟县大队的脱逃分子，让你的队伍闪开，赶紧闪开，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几个随从见势不妙，从户主家的堂屋里逃了出来，巡逻队长被肖水富控制住后，巡逻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肖水富左手提着巡逻队长的衣领，右手拿枪指巡逻队长的脑袋，走出堂屋，说，都给我闪开，不然我一枪结束他的狗命。 巡逻队长吓得嗷嗷叫喊起来，闪开，闪开，后退，后退…… 肖水富把巡逻队长作为挡箭牌，带出了村子，离村子有了一段距离后，松手放了巡逻队长，朝天开了两枪后，钻进了树林。 惊魂未定的巡逻队长，立即命令随从赶紧追赶，肖水富成功地引开了巡逻队。 早有准备的张国成和其他战士，听见枪响，迅速干掉村子周围的四个哨兵，纷纷跑进了山里。 巡逻队队长迅速就近调集国民党地方武装，开始围追。在敌人围追堵截的过程中，几名战士不幸牲牺。由于子弹缺乏，张国成只得命令战士们分散开来，避其锋芒。 【四】小泉冲 1946年11月中旬，张国成、副连长孔庆裕、临时党小组副组长王平、班长肖水富等13人，在小泉冲重新集结。 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除了一人站岗，12人都聚集在一个废弃的破草棚里。怕暴露行踪，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周围的枝叶在寒风中飒飒作响，山夜分外宁静。 一个战士情绪低落地说：小泉冲四周都是国民党军和国民党地方团防，我们现在吃无粮食，战缺弹药，冬天眼看就到了，我们身上还是秋装，好几个战士还穿着草鞋……如果继续躲下去，冬天我们就更难熬了…… 张国成正欲开口，孔庆裕副连长接过话说，去北山的路线已被敌人切断，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找到队伍，找到组织找到党。东躲西藏，只是暂时的，同志们要克服困难，振作精神，坚定信心…… 党小组副组长王平说，孔连长说得好，克服困难，寻找队伍，向冷水北山根据地挺进，是我们必须完成的重要任务。弹药不足，缺衣少食，也是事实，没有足够的子弹作保障，我们的西进就变成空谈；就目前的态势，想补充弹药，又谈何容易…… 孔庆裕突然兴奋地说，补充弹药有三个途径，我说出来大家听听。我们在这一带抗战多年，附近有几个保安队，保安队驻守在哪里，我们心里都十分清楚；国民党地方保安队有充足的武器弹药，去地方保安队搞武器弹药，这是第一个途径，但风险很大，如同虎口拔牙。 王平说，那第二个途径呢？ 孔庆裕说，附近一带的豪门乡绅，家里都备有武器弹药保家护院，去大户家里弄武器弹药，这是第二个途径。 肖水富催促着问道，第三个途径是什么，孔连长？ 孔庆裕说，我们京钟县大队转移前，曾就地隐藏了一部分武器弹药，可是，知道确切地点的人有的牺牲，有的失散，我们中又无人知道具体方位，想找到隐藏武器的地点只是奢望，……这个途径希望不大。 张国成突然站起来，走出草棚，朝岗哨走去，问了问情况后，又回到草棚。 张国成吸了一口纸卷烟，语气铿锵地说，继续隐藏，就是坐以待毙；饶玉卿政委曾说过，战机往往是在运动中捕捉到的，我们不能继续困守山林，必须出击，向西挺进；为了确保西进成功，就得补充弹药。孔连长的分析很有道理，目前情况下，想弄到弹药，只有去地方保安队和大户人家弄。大家合计一下，商议出一个办法来。 张国成铿锵有力的话语，让战士们振奋起来，倍受鼓舞，想想近段时间被敌人围追堵截，被动挨打，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窝囊气。 13人一起商议，最后决定，孔庆裕副连长带两名战士去柳门口碰运气。柳门口有条不长的老街，驻着国民党地方保安队；党小组副组长王平则带两名战士，去陈家湾一带察访大户，寻找机会。 出发前，张国成对孔庆裕、王平等六人说，身在外，多保重，生命第一；要见机行事，切不可作无谓的牺牲；再则，给你们的时间是五天，成功与否，有无收获，最迟在第五天午夜必须回到小泉冲汇合；过了这个时候，你们没回，就视为你们出了意外，我们留守的七人就不再等了，马上转移；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的总方向是冷水的北山…… 孔庆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银质长命锁。他把长命锁递给张国成说，这是我小时候的饰件，一直带在身上，连长替我保管一下，离家有八年多了，每当想家时，我就摸摸它，看看它…… 王平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递给张国成说，本子和钢笔是饶政委送给我的，替我保存一下，回来还给我。 第四天深夜，孔庆裕副连长和两名战士回来了，收获满满：三小袋子弹，二十枚手榴弹，一挺机关枪。 张国成激动得无以言说，让孔庆裕赶紧讲讲经过。 孔庆裕高兴地说，我们三人扮成卖柴的山民，一人一担，沿街叫卖，暗中侦察保安队的位置。头两天没有机会，无法下手。昨天晚上，街上一大户人家庆寿，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戏班子锣鼓喧天，丝弦齐奏，保安队也被这户人家请去吃酒……这真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保安队的弹药房紧贴着一座小山，我们撬开后窗，潜入进去，我的天呀，整箱整箱的弹药码得齐齐整整，把我们高兴坏了。收获满当，我们从后窗翻出来，顺着山路一阵猛跑，熟悉山路，我们一路无虞…… 第五天深夜，离规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仍不见王平他们回来。 张国成和孔庆裕心急如焚。月色如洗，清辉四溢，在这听不到狗吠鸡鸣的荒郊野岭里，张国成和孔庆裕蹲在草棚外，心事重重，相对无语，离规定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了。 孔庆裕低声问道，连长，王平他们午夜前若不能准时回来，我们还等不等？ 张国成说，可以想象，柳门口的保安队此时一定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他们搜山到此，我们就危险了。 孔庆裕说，敌人发现丢了弹药和机枪，一定会搜山，并封锁道路。 张国成说，保安队一定在查找线索，我们不能再等，必须马上出发，以防不测。 孔庆裕望着遥远的夜空，一只夜鸟从空中划过。孔庆裕心情沉重，喃喃地说，王平，兄弟们，赶紧回来，我们一起去冷水北山吧…… 【五】枣树岭 1946年12月5日，张国成带着十名战士从小泉冲悄悄出发。他们沿着僻静的山中小道潜行，悄悄来到雅谷山脚下的何家垱，在此稍作休息。 在林丛中休息时，岗哨突然听见蚕食桑叶般隐隐约约的声响，他顿时警觉起来，伏地举枪，对准声音的方向。此时已近黄昏，山间薄雾初起，隐隐的声音越来越近。岗哨全神贯注，心想，要么是野物，要么是敌人跟踪而来。 正当岗哨屏息凝神地观察时，王平和两名战士从薄雾中走了出来。岗哨站了起来，冲向王平，说，回来了，你们终于回来了……四人紧紧抱在一起。 王平三人空手而归，暗然自责，一个个脸上挂着愧疚的神情。战士们纷纷上前拥抱他们，大家兴奋地围成了一个半圈，把王平三人围在中间，像看宝物似的。 张国成见状，笑了起来，说，我也猜到了这种结果，你们三人能安全回来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地主老财家，深门大院，埋金藏银，外人想进去，非孙悟空的本事不可；况且我们都知道，越是豪绅大户，豢养的家丁越多，比团防更难对付…… 孔庆裕说，王组长，心里别有包袱，我们现在子弹有了，机枪有了，手榴弹有了，兄弟们一起向冷水进发吧。 王平惊讶地望着孔连长，你们有收获？ 肖水富笑着说，孔连长他们三人，收获很大，你们不用自责了！ 王平和另两个战士，顿时高兴起来，脸上的愧疚神情一扫而光。 张国成要求战士们等天色全黑时再出发，战士们坐在丛林里静静地打发着时间。 孔庆裕说：王平，你家就在长滩一带吧？ 王平望着长滩埠的方向说，孔连长，我的家在长滩埠西边的凤凰山那边，等打倒了蒋家王朝，打败了国民党军，我一定请你去我家看看。 孔庆裕说，好的，我家在荆门县，离这里不远，等革命胜利了，我也邀你去我家看看。 孔连长和王组长的谈话，让战士们为之动容，都暗自想起了自己的家。 肖水富说，你们大多是本地人，就我家远，远在洛阳，到时候革命胜利了，你们去不去我家看看？ 有个战士笑着说，去，当然去，我们都去了，就怕你家住不下…… 肖水富眼里潮湿了起来，说，住得下，当然住得下，我家的院子很大，你们来了，我娘一定高兴坏了，她会给你们蒸几屉大白馍吃…… 张国成笑了说，水富，你怎么哭鼻子了？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肖水富说，谁哭了？虫子跑进眼里了。 肖水富扭过头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孔庆裕说，水富想家了，二十来岁的年纪，也就是个孩子，哪个孩子不想家？我们中就数水富家远。水富是娃娃兵出身，能从大别山冲出来，一是老天眷顾，二是他本人机灵…… 张国成说，我们13人，我和孔连长大一点，我二十五岁，孔连长三十岁，其余的，有的不满二十，有的二十刚出头，王平组长的小本子上记着大家的籍贯年龄……把你们安全带到根据地，加入大部队，是我和孔连长的使命……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战士们继续前行。这时，天突然下起了雨，战士们单衣薄裤，夜雨浸衣，寒冷刺骨。 张国成和孔庆裕前行探路，与后面的战士保持二十米的间距。 到了月宝山脚下，孔庆裕提醒张国成说，月宝山西面就是三岔口……那是我们遭伏击的地方，饶政委和一些战士的牺牲地…… 张国成说，血债要用血来偿，饶政委和战士们的仇，将来我们一定要报！敌人认为，他们已封锁了山路，我们插翅难飞，认为我只能走山路，不敢过平原；我们偏过平原，从月宝山向南走，从长滩埠的外围悄悄绕过，经水湖到北山……这是我的想法，不知大家意见如何，我们开个短会，议一议，统一意见。 战士们对张国成的提议纷纷表示赞同。王平说，敌人把山路封死，我们也只能走平原了。 冬雨越来越大，战士们浑身浸透，加上一整天没有进食，一个个饥寒交迫。 张国成和孔庆裕带着战士们夜行到枣树庙时，停下了脚步。 枣树庙的正殿已被日本人炸毁，只剩正殿后面的几间矮小的禅房；禅房已破败不堪，不见僧人踪影。战士们潜入禅房避雨。 站在夜雨中，张国成见枣树庙不远处的一个洼地光影闪烁，对战士们说，我们去亮灯的那个村子吃点东西，把衣服烤干。 村子叫鄢家湾，有十来户人家。 张国成让战士们隐蔽在村外的林子里，自己独自去探察村子的情况。 他来到村东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坐北朝南，坯墙灰瓦，是一个带天井的四合院。张国成轻轻敲门，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把门开了一道缝，举着一盏豆油灯，谨慎地问张国成找谁。 张国成说，不找谁，路过此地，雨太大，想在你家避避雨，可行么？ 男人见张国成浑身湿透，看上去不像山匪夜盗，就让张国成进了屋。 张国成站在天井檐下，暗自察看着东西厢房，故作好奇地问道，房子挺大的，家里有几口人呀？ 男人回答，儿女不在家，就我们老两口。 张国成穿过堂屋，朝后门走去，推开后门，雨帘如幕。后门外是一个大院子，有柴房、鸡房、猪圈、牛棚，院子周围是浓密的翠竹和树林。 这户人家是村东第一家，战士们进来时，不会引起全村人的注意；同时，后门外是修竹密林，紧靠山岗，有退路……张国成觉得借宿这户人家有一定的安全保障。 察看后，张国成问男人，你贵姓，叫什么？家里做什么营生？ 男人说，免贵姓杨，我叫杨官道，本土人，以种田为生，平时也打点豆腐，做点小买小卖。 张国成说，我还有上十个兄弟在房子外面，正淋着雨，你家房子宽敞，我们今晚借宿你家，能行吗？ 杨官道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国成说，我们是过路人。 杨官道不敢多问，点头同意了。 得到张国成的命令，战士们悄无声息地从后门鱼贯而入，挺立在天井檐下，一个个荷枪实弹，单衣单裤，浑身透湿，显出青春英武的气势。 张国成对杨官道说，你放心，今晚的食宿我们照价付钱，不会亏你；而且明天白天一整天住在你家，明天天黑后我们离开。我们不白吃白住，给你两块银元够了吧？ 杨官道忙说，要不了两块，要不了两块…… 张国成把两块银元塞给杨官道，补充说，我们在此借宿，你要守口如瓶，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本村其他人，不然后果自负…… 杨官道点点头，和老伴一起进了厨屋，做起饭来。 村子里的鸡打鸣后，杨官道早早起来，在后院里喂猪喂鸡喂牛，这时有人敲门，门板敲得很响。 张国成迅速走进后院，问杨官道，外面是谁在敲门？ 杨官道说，八成是本村的周金富。 张国成又问，周金富是谁？ 杨官道说，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 张国成说，找个理由把他堵在屋外，不能让他进来。 杨官道把门打开一道缝，问道，大冬天的，这么早敲人家的门，你有病呀？ 周金富说，谁有病呀，我是来告诉你一件怪事的……总得让我进屋说吧？ 杨官道堵着门不让进，说，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忙。 周金富神秘地说，昨晚雨下得大，我怕后院牛棚漏雨，就去牛棚里看，冷不丁看见你家后院外面有人影晃动，我想，大雨天，这是些什么人呢？越想越怕，我吓得赶紧回屋，一晚上没睡着；我是来问你，昨晚你家还安宁吧？没出什么事吧？ 杨官道说，鸡猪牛都好好的，没什么事呀。 周金富觉得杨官道把着门不让进，有点反常，平时一大早来，杨官道家的门总是打得开开的，偶尔还让自己进屋喝点早酒，今天他这是怎么啦？ 周金富走后，杨官道栓上门，对张国成说，我得去山下的集市买点菜回来。 张国成没说什么，杨官道锁好门，挑着空担子下山赶集去了。 中午回来时，杨官道在路上碰见周金富。周金富看了看杨官道的担子，问道，平时一碟酱豆吃三天，今天发财了，买这么多菜？杨官道说，怕下雪，多备点菜。周金富怪里怪气地盯着杨官道说，家里不来客，你舍得下山买这么多菜？说完周金富大摇大摆地朝长滩埠走去。 杨官道回来后，给战士们煮饭炒菜，饭好后，又热情地招呼战士们吃饱喝足。 午饭后，张国成让大家好好休息，晚上准备夜行军，绕过长滩镇，连夜到达水湖。 杨官道家房前有棵老皂角树，午饭后，肖水富爬上皂角树，隐藏在树枝里放哨，战士们正在屋里休息。 下午四点，一声枪响，打破了鄢家湾的沉寂，接着一连串的子弹对着皂角树射来，肖水富从树上应声落下。他的大腿和肩膀被密集的子弹击中。肖水富忍着疼痛，爬行了100多米，硬撑着爬到屋前，用尽力气喊道：张连长，有敌情，快撤…… 听见枪响，张国成和战士们迅速跑出来，见肖水富满身是血，躺在地上。肖水富说，连长，敌人是从林子中悄悄围上来的，我发现时，他们已靠得很近了……话没说完，肖水富闭上了眼睛。 蜂拥而至的敌人把鄢家湾合围起来，战士们只能躲在暗处，倚着墙角向敌人反击；村子不大，战士们不停地在村中穿行，分散敌人的火力。 孔庆裕被击中右大腿，血流如注，他靠着一户人家的后墙，用手压住血口，可无济于事，鲜血依旧汩汩外涌。张国成跑过来，把孔庆裕背进这户人家后面的杂树林。孔庆裕说，连长，肖水富情况怎么样？张国成说，已牺牲了。孔庆裕说，他还是个孩子，他还说让我们去洛阳吃白馍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敌人的包围越来越紧。张国成让孔庆裕藏好，然后带着王平，来到一户人家的后院，躲在暗处，把机枪对准涌来的敌人，一阵猛射，敌人倒下一片。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张国成和王平跳跃式的打击着敌人，想吸引敌人的火力，帮其他战士拉开一道冲出重围的缝隙。 敌人循着张国成的机枪声追过来，深知情况不妙，张国成对王平说，你去通知战士们，敌人人数太多，而且是正规军，让战士们不要硬拼，寻机冲出去，我来吸引敌人……王平，肖水富牲牺了，孔连长重伤，如果我出了意外，其余的战士就由你来指挥，争取把他们带出去…… 张国成把敌人的火力引到村子西边，没想到的是，这里是通向山林的口子，敌人早已严密布防。当张国成来到村子西边时，敌人突然乱枪扫射，张国成倒在了血泊中…… 天黑时，王平带着几名战士，冲出包围圈。然而，被外层的敌人包围，王平等五名战士不幸被俘。 在杂树林中，敌人抓捕了孔庆裕。 周德才在战斗中受伤昏迷，被一户村民藏入地窖，并替他包扎伤口。 后记一 （1）张国成等13人英勇抗击了国民党军的一个正规营，敌我力量悬殊，枣树岭突围失败。解放后，人民政府对枣树岭突围战进行了调查，发现有人向国民党军告密。 （2）张国成、肖水富牺牲后，村民把两位英雄掩埋在枣树庙后面的山岭，解放后五三农场党委、屈家岭管理区党工委先后为烈士竖碑铭名，褒扬祭奠。 （3）王平等五人被俘，被敌人关进国民党京山监狱。 （4）孔庆裕，副连长，荆门人，被俘后在押往京山途中被敌人残酷杀害。 （5）周德才，战士，随州人，战斗中受伤昏迷，后被村民救治，并落户在长滩镇季河村四组，曾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 （6）张国成，连长，长滩镇金星村人； （7）肖水富，班长，河南洛阳人； （8）王平，党小组副组长，钟祥市罗汉寺种畜场八里分场人； （9）其他四名战士下落不详。 　　钟祥党史资料中饶玉卿烈士的画像 后记二 在创作此篇的过程中，获得了钟祥红色文化研究会特约研究员陈光明老师的大力支持，并为我提供了详细的资料。 原月宝山生产队队长刘福军同志，带我实地走访了两次战役的地点，并提供了许多材料。 在此，向陈会长、刘队长表示深深的谢意。 作者：屈家岭管理区宣传统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