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树沟印象(十一)

刘建国

<p class="ql-block">农业生产大队那时都有一位赤脚医生,桦树沟郝艮宝是村里唯一懂医术的人。他的祖父在旧社会就是个行走江湖的郎中。他的父亲郝交其继承了家传针灸技术,以后又传授给儿子郝艮宝。</p><p class="ql-block">过去,特别是在旧社会,村里人得病只能求助仙家和神汉。神汉我没见过,但仙家喝茶给患者看病我亲眼见过。就是如今有些地方仍有仙家在偷偷摸摸地给人喝茶看病。仙家大都是些上年纪的老妇,给患者喝茶看病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来,你不来。我一来,你就来。是神的归天,是鬼的入地。头上来,脚上去。从哪来,从哪去。……旧社会缺医少药,得了病只能任由仙家神汉摆布,人命是难保证的。</p><p class="ql-block">郝艮宝好像没念过几天书,但他记药名的方法却很独特。他在每个药匣匣上贴上纸条、胶布,或在药瓶上拴一些不同颜色的布条条作记号。好在那时农村的药品品种不多,搁现在那可乱了套。自出道行医还从未出过“医疗”事故。他的拿手绝活就是一根银针专治起疮害疙蛋,头痛发霍乱的怪病。我未上学前得过头疼病,夏天头疼病一犯就得把脑袋埋进湿土里,凉上一会就好多了。请来郝艮宝在我的头上、手上、胳膊上、腿上、脚上等穴位扎满了银针,连续扎了几天就治好了,以后再没犯过。刚上一年级时我出麻疹(村里人叫阴彩),用鸡蛋清和上白矾涂在苦腮上,感觉就是凉爽,每日坐在供供销社的前圪愣畔,眼望学校院。我后来才懂得郝艮宝的绝活就是乡下人所说的小偏方,是医书上没有的秘方。</p><p class="ql-block">郝艮宝的医术在十里八村比较有名,谁家有病人请他去,他一进门先观察病人面相,然后自言自语丢下一句吓不死人却让病人家属尿裤子的话。病人家属立马惊慌失措地追问“艮宝叔,怎办呀?”艮宝叔便不紧不慢地安慰道:“抱怕抱怕,我来啦”。然后开始号脉、挂听诊器、翻眼皮、看舌头,接下来或是扎针或是拔火爟,走时丢下几粒白药片。</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的乡村不仅缺医少药,农民看病手头也没活钱,看一次病多数人家付不了现钱,只好赊账。只能等变卖了烂鞋巴、麻绳头,或卖鸡蛋,卖些药材打饥荒。郝艮宝从来不上门催要账,这种行医做法,惹得老伴常有意见,说他你挣下十块钱,还不如给我搂回一背柴。有时干脆阻止他出外行诊,让他到大树墕山背后搂荒柴。艮宝老汉说,乡里乡亲的,怎好意思呢。谁家没个难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2002年,《南方周末报》记者去桦树沟采访。在一户留守老人家里,看到的仍然是贫困。炕上堆满了各种药瓶子。</span></p> <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初,行医几十年的郝艮宝赶上了好机遇,按照国家政策他们这些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赤脚医生”要转正成国家正式医务人员。大概是消息闭塞的原因吧,郝艮宝险乎错过了这次机会。口子上村的复转伤残军人刘迪才也是赤脚医生,办转正手续时未看到郝艮宝的名字,便多了一嘴,说桦树沟有个郝艮宝和我一样,当赤脚医生多年了。险乎被漏掉的郝艮宝转正了。转正没几年,由于年龄的原因办了退休手续,把二孙子郝补厚补员去了北堡乡卫生院。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行医二三十年的郝补厚,在老百姓中口碑极好的乡村医生,却在一次行医时出了意外,因工殉职。</p><p class="ql-block"> (待续)</p> <p class="ql-block">只有一个老师的桦树沟学校,学生还挺多。拍照于2002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