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蒋雪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原长石矿选场车间蒋崇豪之小女,毕业于武汉同济医科大学后任黄石第五医院副院长,纪委书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长石矿的记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原长石矿选场主任蒋崇豪小女:蒋雪莉写于2022年四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夜深人静的时候难以入眠。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在长石矿的一个个时光片断,不断不断闪过,搅得睡意全无,就有了想用文字记录下来的念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小时候在湖南老家长大,到读书的年龄回到了父母身边来到了长石矿,具体什么时候,怎样去的已经没有了记忆。最早的记忆是在神仙岭脚下的临时学校读的一年级,在那里我们给学校编过草鞋,不知道是勤工俭学还是完成什么任务。还有印象最深的是语文课本上有一幅插图,画的是当时被打倒的一位大人物扒在地上,一只大大的蘸水笔插在他身上。说到神仙岭就想到了长石矿许多地方,什么尾沙坝、汽油库、灯光球场、大礼堂、炸药库、岺源商店、调度室、办公楼、招待所、食堂、开水房、广播室、医务室、幼儿园、汽车库、机修、选厂、试验室、坑口、木工房、电工房、家属区,一个个特定场所可以如数家珍般说出来,它们的地理位置、建筑模样一一串连起来就描出了一幅长石矿的立体画卷 ,而我们在那里的生活、学习轨迹也一一勾勒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们在长石矿生活了十年,这十年是我们成长的十年,从六、七岁到十六、七岁。那时候我们觉得天空很高,路很宽很远,长石矿很大,人也很多,可当我们五十来岁重返长石矿时,一下子觉得长石矿好小好小,没走多远就到了我们居住过的熟悉的地方,路也窄了,原来的大水塘像个大水坑,原来哗哗流着水的大水港变成了一条浅浅的水沟,人烟稀少,昔日热闹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冷清寂静。现在想想与大城市相比,长石矿确实很渺小,但对于那时的我们她就是我们的全部。我们是一群比农村人优越,比城里人吃了更多的苦,但也收获了更多快乐的矿山子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在那偏远的山区,我们有着我们独特的优越感,当地的农村人还是非常非常羡慕我们的。我们有大食堂,有包子、花卷、馒头、油条、油饼吃,夏天有冰棍吃有冰水喝,有大澡堂洗澡,有锅炉房打开水,可以在礼堂、灯光球场看电影,有令人垂涎的“保健菜”吃,“花菜烧肉”是我印象最深的,虽然打一份回家还要掺一些蔬菜进去做成两碗菜,但它的味道我至今难忘,总想复刻出那份滋味,却只能叹息,再也吃不到那“保健菜”的味了!农村的同学过年时总是央求我们带他们去我们澡堂洗“过年澡”,许多的许多都显示着我们与他们的不同。每到看电影的时候,我们总是早早吃完饭,拿着大大小小的板凳先去占位子,再等着忙碌的大人们赶在开映的时候来。记得来的时候三三两两从四面八方向放映点汇集,散场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叽叽喳喳地回家。周边农村的也赶着老远的路来。有时紧俏的影片要从别的放映点深更半夜拿来,我们就熬着、等着一饱眼福,“冰山上的来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都是这样等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小时候没什么零食吃,除了过年有点炒花生、瓜子、豆子,还有自家炸的苕片、糯米根、翻饺吃,平时就从腌菜坛子里抓点酸萝卜、酸辣椒在上学的路上吃,有时在老乡地里拔点萝卜、红薯啃,有时路边的草根、酸酸的野草也成了我们的零嘴,基本上没什么水果吃,当然自家种的黄瓜、西红柿还是有的吃。我们家我爸出差时常会带点苹果、桔子、香蕉回,妈妈给几个小孩分配了数量计划着吃,印象最深的是妈妈总是把苹果放在米桶里储存,每次掲开米桶盖,浓郁的苹果香扑鼻而来,我总是深深地吸一口气,哇,那真是幸福的滋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们享受着长石矿优越感的同时,却又比城里人更像农村的孩子。我们小学是在岺源大队岺源小学上的,暑假要去支农,还要勤工俭学。小小的我们学会了插秧、割谷、锄地、种红薯,我们砍过柴、拾过粪,有的还去修过水库,有的时候我们觉得好玩,更多的时候还是感觉到苦和累,甚至害怕,最怕插秧时被蚂蝗咬,拍也拍不下来,抓也抓不掉,一不小心可能就划破了脚,割破了手。虽然这些经历不是很多,但也确实是我们吃过的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们虽然吃过苦受过累,但我们也有现在小孩子们没有体验过的快乐!首当其冲的是我们没有太多学业上的苦恼,没有老师逼着家长逼着学习,那个时候学得怎样就怎样,最多的也就做个作业,没有课外的学习,写作业的时候还可以几个好朋友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做,可以边听收音机边做作业,父母们也很轻松,不用辅导不用检查。暑假的时候,经常几个人围坐在一排排房子后面的水泥地上,打着“报七”的扑克牌,没有输贏,就图个简单的快乐。火辣辣的太阳下,我们举着网了蜘蛛网的网子去捕蜻蜓,晚上捉了萤火虫装在瓶子里。我们用自制的玩具不厌其烦随时都可以玩,打珠子,抓石子,滚铁环,打陀螺,打纸撇撇,跳房子,跳绳子,跳皮筋,踢毽子,斗鸡,躲迷藏,还有一些我写不出来的,总之经常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这些玩法是怎么来的,好像生来就有,天生就会,这些快乐一直伴随着我们直到初中毕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们每家都有个菜园子,有的在家门口,有的在山坡上,小小的我们有时也要帮大人浇水施肥。夏天,家门口搭的瓜棚上吊着丝瓜、南瓜,结着扁豆,我们在瓜棚下吃饭、乘凉、睡觉。我们会生火做饭炒菜,会和煤做煤球,踩蜂窝煤。那时候冬天很冷,经常大雪纷飞,屋檐下挂着冰棱,我们穿的棉衣短了再接一截袖子和衣边,下雪天穿套鞋,里面穿着用手套线织的袜子,再套一层用口罩缝的袜套,这些口罩、手套都是大人们的劳保用品,当然这些是农村孩子没有的,他们经常穿的单裤单鞋,手冻得通红,长着冻疮,鼻涕流得老长。下了课,我们就玩脚踢脚的运动,说是玩,实际上是互相取暖,我们就是这样享受着矿山职工带给矿山子弟的福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还有一点特别的,男孩子们都随父亲翻山越岭到山那边的湖南去背树木,用这些木头做家具,什么五屉柜、穿衣柜、床头柜、床、桌、椅都是他们一趟一趟、一根一根背回来的。打家具是请木工到家里来,要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平时舍不得、难得吃到的都紧着他们了,记忆中咸鸭蛋、皮蛋、干子、咸肉咸鱼,还有最爱的油炸花生米在那个时候才能一饱眼福,偶尔伸伸筷子。转眼几十年,如今我们的子女、子女的子女,他们的生活已经是天差地别的不同了,他们不愁吃不愁穿,愁的是怎么吃得好,怎么穿得漂亮,怎么玩得痛快,这是他们的福气。我们也不用像我们的父母当年那样愁子女的吃穿了,我们愁的是当年我们的父母不用愁的许多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比我们大几岁的哥哥姐姐们,多少受了“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有的读完了初中就早早放弃了学业,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到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农村下放,记得我姐他们下放的地方是“沉三里”,一个种桑养蚕的农场。暑假的时候,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带着咸菜、熬好的猪油、榨菜炒肉、黑木耳炒肉去看他们,我们要走十几、二十里路才能到,偶尔也能坐上拖拉机。记忆中那里有口井,我们在井边帮他们洗衣服,学会了用桶从井里取水,用手拉着拴着水桶的绳子,使劲一抖,再往下一沉,一桶水就提上来了。帮他们到食堂打饭,菜很便宜,二分钱一个青菜,但油水少,所以经常用家里送去的猪油拌饭吃。有时去蚕房看一簸箕一簸箕幼小的蚕儿吃着嫩嫩的桑叶,那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知该怎样形容。山上有成片的桑树林,就是好像没有品尝桑葚的记忆,现在来说,桑葚可是个好吃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说到长石矿,我们不能忘记的,特别需要感恩的是长石矿的一帮“武汉伢”。跟着他们我们也学了好多武汉话,会了许多武汉腔,后来在武汉读大学,我这个外地人总是被其他外地人误以为是“武汉人”。虽然我们长年生活在矿山远离繁华城市,但我们并没有那么落后,这都要归功于有这样一些武汉伢带给了我们外来世界的新鲜劲。他们能说会唱会跳,引领着矿山的时尚潮流,“洋气”这个词应该是从他们身上学来的。我们几位老师都是武汉来的。体育老师黄老师,那时年轻帅气,文艺体育样样都行,文艺演出时在大礼堂台上拉大提琴的样子我还记得,上体育课带我们跳鞍马,地上铺着厚厚的体操垫,那时是非常前沿的体操项目。他组建了子弟学校的篮球队,早晨带我们晨练,沿着汽油库那条下坡的大马路跑步。三十多年后再见到他,心中添了些许伤感,感叹岁月的无情,让我们心目中的帅小伙变成了“帅老头”。我们的谢老师那时也年轻漂亮,梳两小辫,舞跳得好,文艺演出都是她给我们排节目,不过那时我们对她有点小怕,觉得她有点高傲瞧不起人的样子,其实不然,现在我们既是师生又像朋友,跟我们很随意,非常和蔼可亲。我们的数学老师张老师是班主任,高高的个子,对我们可操心了,她的小女儿丽娜小时候一头卷发,长得像个洋娃娃,可爱极了。长石矿一别几十年,一直非常想念却没能联系上,辗转多次才得以再见,好在岁月虽然在她身上留下了沧桑,但模样性情依然还在。说到老师,语文徐老师我也是念念不忘的,年轻时她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一口标准的通城话,一副严肃的表情,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字,黑板上板书的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我总是模仿她的笔迹认真抄写,也许我写得还算可以的字就是受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印象中她总是不苟言笑,可能长石矿留给她的悲伤大于喜乐,如今她已离我们而去,愿快乐永远与她相伴!还有易老师易校长,看似严肃的样子,其实他一说话总是爱脸红。物理老师忘了姓什么,初中毕业照上他站在最后一排,还有英语老师尹老师,化学老师姓楚(我没记住,还是雁子妈妈告诉我们的),大多数老师都是在长石矿从别的岗位转过来的,就为了教我们这些长石矿的子弟。如今我们也都是六十岁左右的人,步入了与他们一样的老人行列,虽然岁月如梭,短暂的二、三年的师生情谊在我们的心中却是一辈子。祝我们师生们都快乐平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以前印象中湖北长石矿就是一个地址,不懂得长石矿到底是什么,后来才明白长石可以用来做瓷器,原来的“通城瓷器厂”可能就是用长石做的瓷器,好像长石矿很多家里面都有这些碗盘。偶然在“宜家”一个购物平台发现宜家的餐具有用长石做的,看着觉得亲切,还打算买一点留作纪念。小学时有捡长石的任务,我们到处在废矿石堆里翻找,到现在哪一种石头是长石已经刻在了我们脑海里。上一次故地重游,我们一眼就能辨认出哪一块是长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四十二年过去,我们已近花甲之年。许多近期的事情往往记不住,而那些久远的却怎么也遗忘不了,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到了怀旧的年龄!这些回忆并非是对过去的向往,也不是对过去的声讨。虽然现在回想与对比,那时我们吃了苦受了累,但处在那个时候的我们并没有觉得苦和累,我们以为那就是我们本来的生活,我们乐在其中,没有烦恼。所以说这个时候的回忆更多的是一种情结,一种“长石矿情结”。下马后,绝大多数的长石矿人分散在湖北的角角落落,大家为家庭为工作奔波了几十年后,唤醒了埋藏在心底的“长石矿情结”,一个一个人通过电话网络联结在了一起,大家相逢聚首,重走长石矿的每一寸土地,重温那段蹉跎岁月,有喜悦有遗憾也有感叹。在写到黄老师由“帅小伙”变成“帅老头”时,在写到闻到苹果幸福滋味时,我也是眼眶里噙着泪水,几度哽咽。岁月的无情、时代的变迁是那么的明显,又是那么的动人心魄!如今再也吃不到那么难忘的“保健菜”了,再也闻不到米桶里那独有的苹果香了,再也见不到当年那青春无敌的身影了!欣慰的是如今的生活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们一起怀着“长石矿情结”享受余下的幸福岁月,感恩过往!珍惜今天!</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