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七、八岁光景的时候，农村家家都喂几只数量不等的下蛋老母鸡，家家院里都有一个鸡窝，一家子的油盐火柴碱面苏打等零花钱全靠母鸡的屁股里出。常记得我有一个老姑晚年寡居，去女儿家小住数日，出门经常网兜里背着她的两只拴住脚的黄花老母鸡，中途来到奶奶家歇晌午，不忘放出老母鸡透风。那时下蛋的老母鸡真是摇钱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动物也和人一样有吃里扒外的，这不，总有个别母鸡喜欢下野蛋。所谓下野蛋就是自己家的鸡把蛋下到别人家院子里，这种行为是非常令主人讨厌的。那些下野蛋的鸡看上去就是贼眉鼠眼的不大方。早晨揭开鸡窝它头也不回就跑到隔壁家了，午后它又回家了，对于自家的鸡总是掌握一些情况的。喂母鸡就是图它的个蛋，不下蛋自然就没有地位可言了。据妈妈说，下蛋的母鸡鸡冠冠的颜色红红的，如果它的鸡冠红却不下蛋那它肯定是下野蛋了，那就必须要采取措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夏天的母鸡产蛋比较多，这与太阳的日照和温度有一定的关系。为了避免母鸡下野蛋，每天早晨放鸡的时候妈妈就蹲在鸡窝口，留很小的口，重点检查鸡冠红不见下蛋的可疑分子。如果揣见屁股紧紧的还没有下开；如果松松的硬硬的，说明早下开了且今天就有蛋，母亲如同法官破获了真相一般开心胜数，嘴里总会自言自语：我就发现这一洼（方言“只”，含贬义）不对劲，你还想捉谁了！于是就用筛子把它扣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直到它呱呱蛋——呱呱蛋——才放它自由。下蛋的母鸡是家里的有功之臣，尽管粮食不宽裕但照例要挖一小把米撒在地上奖励它。它边吃边看还要不时呱呱蛋——邀功请赏，这时的母鸡神采飞扬，得意极了！它头顶的鸡冠如同一小撮红绸子一般红得耀眼，红得可爱！那只花红公鸡是没有份的，只能远处望着咕咕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的记忆中，因为母鸡下野蛋邻里常有口角，间或指桑骂槐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并不是颠覆不破的真理，总有一方行为猥琐。下野蛋一般就是下到紧邻家。那家主妇明明发现邻家的鸡跑来自家的鸡窝里下蛋，不知道也就罢了，本来也不是你驯化的结果，明明发现了还一本正经，直到那天邻家眼盯着进了你的窝，从你家窝里飞出来，鸡蛋滚烫滚烫，你还不承认，那就无趣了！有时明明人家发现了飞入你家，那家偏偏把大门紧关，不让邻家进去……日积月累有一天就爆发了，虽是蝇头小利，但也是不明不白！就如同两军阵前，投敌叛变，只能在自家门前加强警戒方为上策！于是揣鸡蛋就是避免下野蛋的上策，非常迫切紧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看动物不会说话，其实是非常聪明的。自家的鸡把蛋下到自家领域的窝里，一跑出窝，立刻就呱—呱蛋——，呱—呱蛋——叫个不停，犹如凯旋的将军一般，步履稳健，气宇轩昂，这时我和妹妹闻声赶紧跑去捡，那种滚热光滑细腻的感觉美妙极了！立马挖玉米粒或小米犒劳它。而下野蛋的鸡下了野蛋悄无声息，好像它也明白自己错了似的，真是奇怪，我是亲眼所见。其实下野蛋这种现象还是比较常见的，偶尔也有邻居的鸡落在自家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记得那时母鸡下的蛋，谁家也舍不得吃一个，除非小孩子感冒了，妈妈们才舍得汤里打一个。那金黄色的蛋花，雪白紧致的蛋白，咬一口光溜溜的很有质感，还想再回味，不知不觉就滑到了喉咙里，而且打一个到锅里，外人开门就能嗅到蛋花的香，再撒些小葱，真是色香味俱佳，哪里还需什么生抽、老抽、十三香……让你回味无穷的妈妈味。攒起来的鸡蛋在自家村里的代销点就收购，一般一斤六角五分，在那时绝对是好价钱，卖了鸡蛋马上就能买回需要的日用品，苏打碱面松紧带，做鞋的面子布，小孩的作业本铅笔……那会妈妈高兴了还买几颗糖奖励我们喂鸡的付出，真是皆大欢喜。那时候我们捡回的鸡蛋母亲小心地放在米里，米的颗粒小密度大减少鸡蛋内水份的蒸发。隔几天的傍晚，锅里等着饭熟的间隙，母亲总会把最近攒的鸡蛋从米里小心地拿出来摆在炕的油布上，数一数多少颗，掂一掂份量，我家的鸡蛋一般十个就是一斤，颗粒很饱满，普遍是十一个，甚至十二个，从妈妈的眼睛里就能看出这些鸡蛋卖出去后的憧憬。那时五元的惊喜简直不亚于现在拥有的五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家院里和我同岁的花花她可是个揣鸡蛋的高手，让我自愧不如。她每天故意把鸡放得晚一点，守在鸡窝口一只一只的检查，真是一个好鸡倌，因此她家的母鸡几乎没有下野蛋的机会。妈妈早晨要上地，安顿我留心那只下野蛋的鸡，让我揣。一早晨紧张的我不得了，生怕完成不了妈妈的任务，我们都需要鸡蛋啊！于是我就约花花替我在鸡窝口揣鸡蛋。只听花花轻松地说：“耶，一只鸡它还能吃了个人，你连个鸡也不敢捉？一会我替你来！”话语中满是得意和对我胆量的看不起！只见她守在鸡窝口上就像我的母亲一样的麻利。逮一只随即盖住鸡窝口，左手按在鸡肚上，鸡头压在胳膊湾，右手食指娴熟地伸进去，她拽住我的手指让我试一试，我退缩着。我最怕长羽毛的鸟类，它们光滑而又热乎乎的体温，再加上拼命挣脱的样子，怕得我恨不得跳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认字背书语言表达等方面我的确要超过花花，在揣鸡蛋等方面我是不敢和花花相比的，真是我有长人处，也有不及人。不必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就是两个小孩子也有可为师学习的地方，对于花花揣鸡蛋的本领我是羡慕得不得了，看到院里人们对花花能干的夸奖，我的心里极不平静不由得“眼红”。抱着毛茸茸蓬松松热乎乎母鸡的感觉犹如昨天一般清晰，可惜我从不敢“牛刀小试"。朴实憨厚的花花是我童年里最忠实的玩伴，一般方面往往是我占上风，她总是不在乎，揣鸡蛋这方面我是最彻底的败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年生活里曾发生的小事，当时觉得好平常，如今朝花夕拾回味无穷，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才是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不单单是揣鸡蛋，还有那陪伴我们长大的生活场景和每一个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