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第五页

望荔枝

又过了一年后的一天下午，我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这次我们四，五位同学正从她家的方向沿着延安东路，向西面我家的方向走来。行至途中一个花园边，我突然看见前面10多米的非机动车道上闪出了一位熟悉的脸庞，正从反方向走来，此时的她正委婉地将头扭向南面。我意识到她己早于我看见她前瞅见了我们，她羞怕我将对她的喜欢告诉这些同学，又怕有人再次叫喊出她意想不的惊乍之语，那都是她比我更加熟悉的邻居加同学。这原因使她害羞的目光没有与我再次地对撞。时光己进入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她烫起优美时尚的波浪式卷发，穿着色彩鲜艳的靓丽服装。己告别清纯欲滴少女的她，正步入青春姑娘最闪亮时光，容颜美艳，神色亮丽，光彩使路人留恋！ 我已知道她的住址，只要按她家的门牌号就能查寻到邮寄地址，但这封信的发出地址我写不写呢？不写这不礼貌，写上的话那可是一箭之遥，这封信若被别人先看到，一定会想百米的距离也要写信？ 想当面将信递在她手上，又怕少年时的情况再出现。这个方法不方便，那个方法有困难。左右为难！不知过了多久的一天下午，我去她住家傍的同学处，刚走出门走向南面的延安东路时，看见了她正跨过这条路的丁字口向西而去。她到那里去呢？抬腕看了看手表1点多。这离正常的上中班时间2点还有段时间，她会不会是去上班？若真的是上班说明她被留在了上海，这我得跟着去看看。在与她保持一些距离的后面我跟上了她。走了不到一站路，她到了西藏中路，并跨过了这条马路。对面有个电车站，17，18路无轨电车在此站的站名叫（延安东路大世界）趁着她向北扭头观察来车的瞬间，我快步从南面穿越了这条马路。只是一小会，一辆三扇车门，二节车厢的17路电车驶来，我与她分别从不同的车门上了这辆电车。车上座位己无，我能通过人群中的空隙观察她有没有在下一站到来之前，向车门口移动，约半小时后在一个叫xx桥的站前她挪向了车门口。我尾随着她拐入一条宽阔的马路，向前走了几拾米，她进入了一个不太大的厂房。走近门口看见了白色厂牌上的名称：上海第廿四纺织机械厂。噢！她是留在了上海並分配在一个不错的全民企业。 回到家后我开始写信，在语气与措辞上我小心谨慎，不敢使用大胆的称呼，与热情洋溢的词语。只用了一张报告纸，除了头尾简单的客套，集中精炼地描述了一小段有代表意义的句子。 我的钢笔字是学大爷爷的字体，笔尖下流淌的是沉稳洒脱的起伏与苍劲有力的收展，甚至有些笔画能显示出松形鹤骨的品格。这是我在无数个无聊的上课时，为消磨时光而换取的收获，同学都学完了四年的学业，我只练就了一手尚可的字迹。我极为认真仔细地将它“画”在了信上。这信怎样送与她呢？寄到厂里还是当面给她？这时我才悟出了一个久藏不露的道理：“当一个少男非常喜欢一位少女的初始，他在她的面前是多么涩滞和茫然，甚至宛如一个童儿”。那年送还书的过程出现的尴尬，难堪，使我失去与她面对面讲话的勇气，她若疑惑彷徨！我将犹豫退缩！一个出乎她意外并十分浪漫的方式出现在我脑间，估摸着能给她带来些惊喜！信封的上端我留空，中间写上“沈佩珍同学收”，并注明了我的住址。 第二天晚上，我在10点钟前来到了她厂外。夜晚的此处既恬静有又凉爽，在这个阒然幽暗布满绿荫的路傍，我沉静耐心地仰望着群星闪烁的远方星空。这么些年来我的心情从没像此刻那样坦然，平静，深藏心中八年多的爱慕将在今夜倾泻而诉。 不知何处的扩音器中传来了歌曲《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我的心跟随优美的旋律合着意境，仿佛来到了一望无边的大草原，深情悠远的情怀是我多年来对她喜欢的延展，铺散。而音乐的魅力已将她拉回我的身边，和她同进入属于二个人的辽阔草原天边，簇拥着鲜花，感受着深深的情意，太美妙了。歌曲将我留在了一个难以忘怀的年龄段，歌声又被我附上了一个特别的音符，之后每次听到这首歌时，背景总会出现当夜的那一刻。还有…… 10点半刚过一会，她出现了，我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在她前头並保持拉开距离来到了车站……我来到了她家门口那条窄小的弄堂。四周昏暗，偶遇的路灯内，黄颜色电灯泡在搪瓷盘般的灯罩下散射，隐约地照亮着二边凌乱的自来水水池。时间已经来到午夜的近刻，四周不见人影，在掂量着剩下不到一分钟路程时，将那封信平整地塞入了锁孔上方门与框的平面缝隙中，快步窜入另一头的顶端，我蹲下身子侧过头盯着那扇门，倾刻间她来到了这扇门口，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她东面十来米的暗处，一只“夜猫子”正蹲在地上紧张又焦急地将她捕捉进自己的眼眶，看着她开门前的迟疑，消失在黑夜中。 沈佩珍同学：您好！……还记得吗？那天我们曾经一起在人民公园劳动，当你抬着泥土朝我这边走来的时候，我久久地望着你！这一夜我睡的非常香甜！次日醒来后像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觉着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别的什么都没想。这一封信在一段时间内出不了什么结果。又一天后上中班，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事情发生在上班后的不一会。一个来自公司下属中心支部办公室的电话打到我们店里，书记让我到支部去一下。就在不远处的广东路，广西路口。进门后直入支部办公室坐下，二位50多岁的一男一女是正，副书记，党政工作很有经验，论起理来是精力充沛，短话长谈。近处还坐着一位相似年纪的陌生男性客人。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我立刻感觉；不对，这应该与前天夜里有关。女性副书记与我打过很多次交道，我懂得她弯绕或直爽的语气，她了解我的工作态度，思想作风。喊了我一声名字后，她说“你有一位女同学叫沈佩珍”？听到问话时我没有慌张，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踏错了人生不该进入的路。我轻轻地回答“是的”她又说：你给她写了封信，用这样的方式给她，你不知道她为此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回答：“我没想到”。女书记了解我遇到事情从来不退缩的性格，相互间交流简单，快捷。我没有留意那封信是否出现在现场，是因为被突来的变化打击的太为凶猛。枯叶坠入秋色，极为地失落，沮丧。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没有在信中使用炽热的词语，构不成黄色，况且我已年满24周岁，我可以问爱！ 此刻我已认定坐在我对面的陌生男性是她厂支部的干部，他只需凭信封下方落下的地址，在派出所就能查寻到我工作单位。陌生男性接过话题说：“沈佩珍同志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又说：“她正积极地向组织靠拢”。我明显地感到他仍以文革时期的革命态度在制压我，在我的眼中沈佩珍不像“洪琳”那样上进，活跃与率真。在四个人中有三个是支部领导时，他自然地流露出办事时的威严！他又严肃地问我：“这封信是谁帮你写的”？我理解为他还是按照文革时的习惯，尝试着从我的背后查出个教唆犯！这位书记怎么也想不通他面前这个24岁的小青年能写出60岁以上人的老练字体笔迹。平常我很少使用这个字体，写的时候要很专心，认真，并且写的慢，又耗时间。只是太喜欢她，想留给她一点好的映像，为此写信时极为认真，到没想到将这位书记引到了另一个方向。在他得到我的回答前，女副书记斩钉截铁地说了四个字：“是他写的”。女副书记知道我字写的不错，在填表格时由于字数较少，我常常很认真地完成，但她看到这一页信纸时一定认为这是我写的最完美的一次，她已从字里行间读透了我的内心，作为一个女性她更能理解并同情我对沈佩珍的眷恋之情，也为此感动，她那天对我的态度是最温存的一次。再后，女书记在对于我的事情时明显地改变了态度，我也听从她的话，在需要我挺生而出的时候，我都完成了她的要求。来客见这一着没效，又换了一招说道：“你会不会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对她做出一些不利的举动”？我看着这位客人慢慢摇摆着头，“不，不”。 回到床头的我又梳理了前夜的情景。午夜时分突然无影无声地到手一封信，还有学生时代的那本书！与这位纯情少女的处世观念，思维内涵，评判答案发生了偏离。她着实受到了惊吓！她纯洁、内向的性格里不该容下任何的瑕疵！她胆怯，害羞她经不住这些……但阻碍我直接面对面地接触或是传递，已不是少年时的羞涩，而是受困我卑贱的职业！我明白她如果愿和我在一起，她也需要承受忍辱。我若是一个受人尊重的青年，我会堂堂正正地按合适她的习俗，还有很多其它的方法。失去尊严的我不可能不自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