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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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人们就想要做天上的那只鸟，希望能像它一样，在广袤的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许多年以后，人们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飞机的诞生，那些很多年就一直想见的人，不用再等到某种条件成熟后才能相见；那些存在脑海里一直想去的地方，终于不再是一个标注在地图上许久的梦想。飞机的到来，不仅让飞行员能为带领国人到处飞行而骄傲，同时也让人们感受到了飞翔的畅快，但更多的，它也成了无数人心中的一个梦。

在很多人的心中，飞机是美丽的，它的美不仅是在天空中自由展翅翱翔的那种美，更是舱窗外层层云端中那迷雾般的美。坐在机舱里向外望去，天空就像一张硕大的蓝绸布，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越过丛丛云层，洁白而又淡薄，它们揽怀似的簇拥着飞机，就像是给机舱里的旅客一个轻柔的怀抱。低头俯视，祖国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清澈的湖水环绕着叠叠山峦缓缓流躺着，仿佛为山姑娘披上了一绸湛蓝色的披肩，是那样的别具一格；曾经踮起脚尖还望不到头的那棵棵巨人般的大树，现在却仿佛只能看见像一个个绿色的士兵，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巡视着四周，悄无声息的，好像在查询着敌人的踪迹；柔嫩的草坪上，鲜花星星点点，好似一张刚刚被渲染过的花布，晾晒在那里供人欣赏；祖国的山河不知是出自哪个画家手里的水墨画，给人那别样的美。

2022年3月21日，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平凡的一天，但它却又一次沉重地更新了历史的记忆，载入了中国悲痛的史册里——东航mu5735飞机坠毁。坠毁的飞机里，承载着132个中国的血脉，就仿佛在灯火通明的黑夜里，瞬间被抹灭的132道光，被落寞、孤寂的黑暗一口吞噬，在漆黑的夜晚里嘶声力竭地咆哮着。当飞机直耿耿地从天下掉下来的那一刻，摧毁的不仅仅只是一架普通的飞机，而是飞机上的132个华夏儿女，是132条鲜活的生命，更是132个人背后的一百多个家庭。

这是一架昆明飞往广州的飞机，在这架飞机里的承载着的132个人中，有很久都没有回家、终于等到疫情缓和可以和父母团聚的游子；有为前程奔赴于异地他乡的学子；有心怀思念、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只为见上一面的情侣；甚至还有更多奔赴于生命双向意义的奋斗者。他们当中，哪一个不是父母寄托的希望，不是妻子肩膀上的靠山，不是孩子心中最仰慕的那个超人。仿佛就在飞机坠落的那一刹那，132个人的命运被颠覆似地改写，一百多个家庭就像是块被打破在地面上的玻璃、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在飞机遇事后，一位妻子哽咽地说道：她刚刚把心理医生给送走，终于可以坐下来稍微平静地谈谈她丈夫的事。她说她的丈夫经常去各地出差，坐飞机对他来说已经是常事，他以前经常去广州出差，mu5735也是乘坐过很多次；他的飞行积分都够他们一家人去兑换出去旅行一趟，他们都开玩笑称他为“空中飞人”。真的很遗憾，她跟他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3月21日早上，他送大儿子去上幼儿园，回来以后就上楼去了。她要出门上课，出门前本来是想叫一声：老公，我走了；但是他们的小女儿当时就在客厅里，她担心她一叫，女儿就要哭闹，于是她没说话，直接开门走了。他最后发给妻子的微信是在12：59分，他们平时都跟着孩子们互称爸爸妈妈；他说：“妈妈，我要开飞行模式了，到了再微信。”她那时候在忙孩子，就没有回他；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朋友打电话告诉她说那架航班出事了，她当场就懵了。

刚刚出事时，她一直瞒着大儿子，说爸爸出差了；但是心理医生告诉她说，别看孩子小，其实他可能从大人的一些谈话中，就已经感觉到爸爸出事了；于是，她决定和缓地跟孩子说出这件事。其实在21号深夜警方来采血，儿子就觉察到异常了；但她还是告诉儿子说这是疫情普查。但是昨天儿子玩着玩具，突然说班里其他的小朋友都没有戳手指，只有他戳了；儿子怀疑这不是疫情。儿子的话让她的心突然颤动了几下，但是她还是强忍着泪水，让儿子来到她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她抱着儿子问：知不知道爸爸去哪了？他说爸爸出差了；她问孩子知不知道爸爸出差是怎么去的，儿子不说话，她告诉孩子爸爸是坐飞机去的；但是很遗憾，因为爸爸坐的那架飞机现在找不到了，所以我们也找不到爸爸了；最近家里来的那些叔叔阿姨，他们都是在帮助我们找爸爸的。听完这些话，孩子有点懵，她告诉儿子，想哭就哭出来；过了一会儿，他就哭了。后来孩子说：妈妈，我担心爸爸；她问儿子担心爸爸什么，儿子说担心爸爸在飞机上没钱买东西吃会饿肚子，她听完心里很难受。其实她不是很担心儿子，反而担心更多的是女儿，在她的脑海里，爸爸还是一个朦胧、模糊的形象，就像是画家笔下最初的轮廓；并且这还会意味着以后上学后别的孩子有爸爸，那时的她一定会疑惑爸爸是什么、怎么她没有。每次想到这些她都会很崩溃，但今后她会告诉孩子，他们有一个完美的“超人爸爸”。

出事后，这位妻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做核酸、买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她要赶到广西，和他在一起、接他回家。现在的她已经很冷静了，因为她知道这个家还需要她去支撑；她向工作人员求助道：如果她先生的遗体找到了，甚至哪怕只是身上携带的遗留物的一部分、或者说只是一些碎片，都请尽可能地转交给她，因为她想尽快带他回家。如果这些东西都找不到，那她真的只能去现场捧一把土带回来；因为这把黄土，也许就是丈夫和他们最后的联系。当时的她多么希望能有这样的一个人，能够走到她的身旁，哪怕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她的丈夫其实并没有离开她，而是在天上换一个角度，微笑地看着她，并且会一直默默地在守护着她和他们的孩子。

一位来自空难家属的自诉：他是mu5735乘客的家属，姐姐谷函宇26岁，姐夫郭增强28岁，他们的女儿郭予沫一岁半，一家三口都乘坐了mu5735航班。他希望媒体能够真实报道他们家的情况，有媒体报道了航班上有6名亲属同行，乘客中年龄最小的十几岁，他也想让姐姐一家三口被社会看到。他是云南省玉溪市红塔区人，爸爸得知飞机出事的消息当场就晕倒了，几分钟之后才醒过来；他们家人3天没合眼了，就想尽快要一个结果知道他们的情况。

3月21日上午11点多，临上飞机前他姐还给母亲拍了登机牌的照片，照片里也有他的外甥女；她还给母亲发了两段视频：一段视频里外甥女在候机厅里蹦蹦跳跳；另一段视频里外甥女被口罩遮住了眼睛，姐夫帮她把口罩往下拉，姐姐咯咯地笑。他们乘坐这趟航班是带孩子去广州看病，孩子一岁时脖子下边出现一个红点，里边总是流脓水；为了趁机挤出来，家人骗孩子说天上有飞机和小鸟，让她抬头看。

姐姐带孩子去昆明的大医院看，查出来是叫做“腮瘘”；医生建议，不红不肿的时候就去做手术，但是可能会有后遗症、并发症导致面瘫、嘴斜，脖子上面的疤痕也会很大，伴随孩子一生。姐姐想带孩子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城市治疗；她在网上看到广州的一个医生比较好，就挂到了这位医生3月22日的出诊号，决定3月21日飞去广州。本来他们原定乘坐上午10点多的航班，但那趟航班临时取消，他们就改签到了mu5735航班。

他和堂妹都不敢想象，飞机坠落的时候会不会影响到姐姐助听器的正常使用、姐姐会不会头疼。她是一名先天性失聪患者，她原名叫做“谷帆”，“帆”音同“烦”；人如其名，出生之后她是一个活泼开朗、话多的小女孩，后来家里人觉得她的哭闹烦，就找人算命把“帆”字从名字里改掉，那之后她真的不哭闹了。1岁多时被诊断有听力问题，家人带她去了很多大城市治疗，效果甚微；实在没有办法，姐姐只能依靠助听器生活，但是只能听到别人发出的声音，她却听不懂别人说什么。她很坚强，学会了唇语和一些手语；她读初三的时候，由于听力问题和英语听力考试无缘，但她靠着读唇语学习，幸运地考上了高中。然而等到她读高二，就实在跟不上学校的节奏，只能选择休学早早进入社会工作；对于这件事，她一直遗憾，就让我好好读书，帮助她完成上大学的梦想，努力赚钱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她这么早上班，也是想着帮家里分担经济压力。

2003年爸爸患上了肾衰竭，做了多次手术；没有办法，只能靠透析保性命。爸爸生病之后，家里的积蓄渐渐花光，还欠了债务；妈妈在一家工厂当操作工，一个月能挣一千到三千元，想着帮家里分担，姐姐也就去了妈妈的那个工厂做工。那里的工作很枯燥，同事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姐姐找不到人聊天，就想换一个工作，但她害怕找不到稳定的工作，一干就是七年。姐姐上班之后常常给我零花钱，她是我的精神支柱；读高中的时候一个月回家一次，她总是给我一个拥抱。后来我读大学，她常常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会分享秘密；她也曾为自己的命运苦恼，说特别想像我那样能够听懂别人讲什么、可以交好多好朋友，而她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总担心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结婚后她辞职了，专心在家带孩子。她跟姐夫是相亲认识的；姐姐以前谈过几个男朋友，因为耳朵有问题，男方家里边不同意，最后都是不欢而散。她知道，父母希望她早早成家，和姐夫在2020年2月份办了婚礼；那会儿正是疫情，婚礼从简，宴席就设了几桌。姐夫老实话少，对孩子和姐姐都特别好；他的工资都是姐姐在保管，每晚只要是姐姐想吃的东西，他都会去外边买。

知道有了宝宝，男方家跟我家都非常高兴；怀孕前姐姐跟他说，他们去做产检的时候咨询过医生，先天失聪会不会遗传，医生说不会遗传，她才放下心来。有了孩子之后，姐姐把心思全部转移到孩子身上；他性格文静，每天除了带娃，就是看什么对孩子比较好，给孩子买玩具、早教书；她朋友圈里的照片几乎都是宝宝。

小外甥女活泼开朗，胆子也很大；她是父亲这边家族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都特喜欢她，叫她“小宝”，给她买了好多东西。她每长大一个月，姐姐就会给她拍一张照片作为纪念；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会说一两个字的时候，我姐有时听不懂孩子在说什么就有点着急，她害怕因为她的听力问题耽误了孩子；她希望孩子可以健康成长，向着她感兴趣的地方走。以前姐姐因为听力问题在学校里被区别对待，她想给孩子灌输的理念是：遇到不公被欺负，一定要打回去，不能因为是女孩就不反抗。

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姐姐总会和他畅想未来。姐姐想让他以后工作了，给她买一个平板电脑，带她去拍一套写真；有时她也会惆怅，她应该如何给孩子树立好的人生观。孩子的病一直是她的心事，这次去广州也是为了彻底给孩子治好。

他们去昆明给孩子看病的那段时间，爷爷也在昆明医院看病。3月20日下午，爷爷走了；当时姐姐也在，小外甥女还跟爷爷玩呢，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姐姐。知道飞机出事后，家里好几个人都在打东航紧急求助热线，工作人员记录了他们的信息。3月21日晚上，他们想去昆明长水机场，刚出去，当地的工作人员就来劝导他们，让他们先别去；到了晚上9：30分左右，当地社区和派出所的人过来通知父母采血做DNA检测。3月22号晚上，东航来了两名工作人员，镇政府工作人员叫他们过去谈谈；因为家里边这两天在办爷爷的丧事，是晚上9点多去的。工作人员提着慰问品去看他们，叫他们等待，说后期可能会安排他们去当地了解情况；现场一直没有搜寻结果，我们只能等待。

这两天以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总感觉第二天醒过来姐姐就会打电话过来。他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真实，先是爷爷逝世，后来听到航班消息，他只是呆呆愣在那里，想打通姐姐的电话：姐姐，不是说好一直陪伴的吗？谁让你离开这个家庭了。还有那一岁多的外甥女，你还那么小，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令人难以承受的事；你明明有大好的时间，你的生命也是无尽的精彩，为什么上天要在你人生前进的路上无情阻拦你。都还没带你出去玩，上次给你看的玩具也还没给你买；山河无情，你才一岁半，要是可以的话，我愿与你交换这存世的席位。谁能想到刚能找到可以给孩子治病的医生，这病就不用治了；救命的航班变成了送命的航班，这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最后一次。

飞机上的132个人，不仅有支撑家里一片天的超人爸爸、需要给孩子看病的一家三口。还有刚好是33岁生日的老父亲女儿，他都没来得及给她说声生日快乐；老母亲的三个儿子都在，瞬间支撑她活下去的三根柱子全部倒塌；男孩电话里的那句等着我，终究没有兑现……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飞人爸爸一定会顺利地完成出差任务，或许已经回到家给妻子孩子一个拥抱；姐姐姐夫也已经见到那位能给孩子治病的医生；飞机上的132个人，一定都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完成了他们的132个心愿。他们就像是传递使命的132个天使，只不过天太黑了让他们在送信的路程中不小心迷了路；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束耀眼的星光，照亮前方，让他们把爱继续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