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车行【中篇纪实文学】(上)

常青藤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成立73周年!</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人民海军,一往无前,生日快乐!</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中篇纪实文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2px;">兵 车 行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文∥涂常青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b>引子: 告别故乡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夏,晓鸣高中毕业后,未能如愿走进大学校门,便在父亲的工作单位里被安置待业,被分配到米厂,跟老师傅后面学配电。当年报名参军,体检合格后,因人数多未走成。</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的十月末,又传来了征兵消息,听说招的是海军,年龄框定在十七→十九周岁,晓鸣一直很想往着有朝一日去看看大海,呼吸一下大海的潮湿空气。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很兴奋。因晓鸣的户口随母亲一直落户在县城的东风街道居委会,第二天,母亲便陪着他去县城在含城人民公社“征兵报名处”报了名。</p><p class="ql-block"> 不久,体检开始了,地点设在清溪。</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镇医院里来往穿梭的年轻人非常多,有农村的,有城镇的,有本地的,更多的是外地来的。主要科室有:内科、外科、五官科、主检等七八个项目。待这几个科目都通过后,晚上再集中安排在一个房间里打地铺睡觉,半夜里有专职的人来进行在耳朵上采血化验,主要检测是否有血吸虫病。</p><p class="ql-block"> 经过五关、斩六将。晓鸣最终被检验合格,得悉消息后,全家皆大欢喜,左邻右舍也都替他高兴。</p><p class="ql-block"> 含城人民公社(今环峰镇人民政府)武装部长陶部长带领一干人,经过几天内外调查、走访政审,对三十二名合格青年进行了全面的衡量筛选,最终确定为二十三名。不日,这二十三名的青年名单,写在一张大红纸上,在公社大门口进行张榜公布,以便群众监督。晓鸣在这些名单里找到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接着,着海军蓝的两个带兵同志对胜出的二十三名准军人进行了家访。晓鸣一直住在下面乡镇,县城里只有几家近亲,所以晓鸣与他的母亲暂时借居在三外婆家。听说带兵的同志要来,母亲一早便买了糖果、香烟、瓜子准备招待客人,在她的三妈家恭候着亲人解放军。</p><p class="ql-block"> 晓鸣性格非常文静、腼腆,平时话语不多,见人总是笑嘻嘻的,一副弥勒佛相,慈眉善目的。外表白皙、秀气,象个俊姑娘似的,很讨人喜欢。他很爱学习,知识比较丰富,一口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让人有一种亲近感并乐意与之交谈的欲望。当带兵的同志见到晓鸣,与之一番攀谈后,非常高兴、满意。</p><p class="ql-block"> 十一月二十六日上午九点,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送来了入伍通知书。晓鸣颤抖着双手接过通知书。母亲则大把大把地散发着烟和糖,感谢大家。</p><p class="ql-block"> 二十八日,公社的陶部长,发来通知,让所有被录取的新兵到含城公社去领取新军装。晓鸣与母亲一道去公社领来了军被、军装、挎包、水壶等军用物品。</p><p class="ql-block"> 三十日下午,在剧场里召开了全县集中来的新兵欢送会。清一色的海军蓝服装,相同的青春年少,显得格外整齐划一。大家静静地坐在剧场的中央,观看着主席台,台上布置着鲜花,两侧是大红标语。县武装部的领导、新兵家长、新兵代表先后在大会上发言,许多新兵家长与亲朋好友也列席了会议。会后,每人发了两张电影票,晚上放了一部少儿题材的故事片《哪吒闹海》。</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一日上午,去山东省青岛海军三七一0一部队的新兵出发了。他们是在剧场门口上了两辆客车,然后朝巢县(今巢湖市)方向开去……</p><p class="ql-block"> 晓鸣的带兵人是从河北省某海军部队来的,自然他要去的方向是河北省。究竟是在河北省哪个县市,在出发前,晓鸣始终未能知晓。因难以从带兵的嘴中讨得实话,索性不去管它了,总归是有个去处的。</p><p class="ql-block"> 时间一晃到了三日上午,七点整,新兵在县武装部里集合,晓鸣是属于从城里征的兵,所以他先去含城人民公社集中,然后二十三个新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敲锣打鼓及欢送的人群前面,浩浩荡荡地朝县武装部开去,各乡镇送新兵的车辆也陆陆续续开到县武装部的门口,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响彻云霄。</p><p class="ql-block"> 九点整,晓鸣与这些将成为战友的新兵们一起朝新华书店的方向走去,后面跟随着许多亲属。晓鸣与绰号叫“小狗子”的姨佬表任德义一同入伍,行前,两个家庭与还健在二外婆、三外婆等一大群人合了一张影。这下子有了伙伴,才到部队上就不会觉得孤寂了。书店门前已有三辆客车等候在那儿,车身上贴着大红标语:“欢送新兵入伍专车”、“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十多名新兵有次序地上了车,然后解下背包放在行李架上。</p><p class="ql-block"> 尽管大家的年龄差不多,可来自不同的家庭教养、熏陶。个体差异很大,有的衣帽不整,浑身皱巴巴的;有的着装很讲究,服服贴贴,非常得体;有的善谈,广交朋友,大家犹如亲兄弟一般热络;有的温文而雅,举止端庄,静静地听别人说话。车窗外,是送兵的亲属,有的在哭鼻子抹眼泪;有的千叮咛万嘱咐;有的买来了水果、糕点,塞进车窗。晓鸣的妈妈好象很坚强,一直在微笑着,也没什么话语。天上下着濛濛小雨,亲人们的脸上和着雨水与泪水,也好,这正掩饰了人们懦弱的一面。</p><p class="ql-block"> 车要启动了,车里的人们,这才想起与亲人们话别的时候到了。新兵们一个个把头伸出车厢外,向亲人们挥手致意。此时此刻,真是依依惜别情难舍,相互之间祝好愿。那些情感外露的母亲们,一手挥动,一手抹泪。那是告别前的幸福,还是分离后的思念?也许是两种情感都交织在一起吧。</p><p class="ql-block"> 晓鸣的母亲自始至终,未见流一滴眼泪。她笑着,笑得是那么甜蜜,那么幸福。或许你会说;就凭她一滴泪水也未见的这种表现,也配送儿参军?未免太绝情了吧?这可是即将出征,远离家乡二千多里路的亲儿子啊,也忒心狠了吧?大家知道,世上最亲的惟有母子之情,哪个孩儿不理解做母亲的一片苦心?哪个母亲不知晓儿女的一片情?此时此刻,一个轻微的举动,眼神深情地一瞥,母子的心灵都会息息相通的。母亲教给儿子的是要勇敢去面对新的生活,自知时令冷暖。苍鹰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巢穴,学会在蓝天上翱翔的。如果只围在妈妈的身边转,那也只能成为蓬间雀的。晓鸣回报母亲的,也是淡淡的微笑,表情是那样的刚毅、那样果敢。</p><p class="ql-block"> 汽车开动了,晓鸣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告别了这个生养自已十九年的故乡告别了那些频频挥动手臂的人们。</p><p class="ql-block"> 当日中午,新兵们在巢县饭店吃了一餐便饭,然后在巢县火车站改乘十二点四十分的快车,向省会合肥市开进。</p> <p class="ql-block"><b>第一章: 在列车上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列车蜿如一条绿色的长龙,在皖中的原野上驰骋着。</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节运送新兵的专用车厢,车厢内人声鼎沸,欢歌笑语。</p><p class="ql-block"> 晓鸣融入在这支队伍里,心情很舒畅。他与他的两个弟弟从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作为长孙、长子、长兄多重身份,他从小生活在艰苦的环境下,跟着外祖母学会了做饭、洗衣等家务活,分担着外祖母的一份责任。父母亲工作在不同的地方,只是偶尔穿插着回来看望孩子们。所以晓鸣不担要照顾好外祖母,还要督促弟弟们的学习。直至升入高中后,才回到父母的身边,在一所厂矿子弟学校继续学习。现在晓鸣离开亲人们走向军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他已习惯这种独自生活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列车在暖暖的午后阳光下一直向北开进,车辘轳在钢轨上有节奏地响着,车身也在不停地摇晃着。车站象走马灯似的一个个向后闪去,乘车的旅客出出进进,走向自已要去的地方。可这节车厢里的军人们究竟要落脚在什么地方,新兵们心里还没有个准数。当然也有性急之人,想从带兵人的口中打探实情,可他们始终含而不露。难道这也算得上是军事秘密?</p><p class="ql-block"> 晓鸣与任德义是姨佬表,是老熟人了,这毫无疑问,可这会儿不知他坐在什么地方。坐在他身旁的都是些陌生面孔,因为他没生活在城里,而在他上学读书的乡镇,新兵们又不是去同一个地方。他矜持不下去了,总得找人聊聊啊,那么,就从身边的战友开始吧。</p><p class="ql-block"> 出发前,江家春是晓鸣的临时班长,这会儿正坐在斜对面与别人唠嗑哩。</p><p class="ql-block"> 江家春义愤填膺地说:“越南小鬼子,吃着中国的米饭,操着中国的枪炮。还反过来打中国人,这些王八羔子,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咱中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自卫反击战打得好。这会儿要是再来捣乱,我第一个报名上前线,给他们些厉害瞧瞧。”</p><p class="ql-block"> 李守含接上说:“对,我们也会扛枪了,打他狗日的。”晓鸣接上了话茬说:“只怕赶不上喽。南疆边境不是安静了吗?"</p><p class="ql-block"> 李守含有些不服气:“咱到部队干什么来了?不就是为了保卫祖国嘛。只要练好了本领,还怕捞不着机会?咱时刻准备着。”</p><p class="ql-block"> 江家春:“对。台湾还没解放哩,我们当的是海军。军舰就是我们的家,李登辉那小子敢搞分裂,我们把军舰开过去,炮轰他总统府。”</p><p class="ql-block"> 李守含非常兴奋地:“这话我赞同。”</p><p class="ql-block"> 晓鸣:“当然,此生若能捞着这样的机会,真不枉当了一回兵。”李守含转过头来问:“战友,请问你的尊姓大名?”晓鸣谦逊地自我介绍:“我姓苏,学名苏睿。”</p><p class="ql-block"> 李守含也自我介绍:“我叫李守含,是从含城公社入伍的。你呢?”晓鸣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也是。”</p><p class="ql-block"> 李守含有些疑惑:“那我好象对你不怎么熟悉?”</p><p class="ql-block"> 晓鸣:“我一直生活在清溪镇。可我的户口在含城。”</p><p class="ql-block"> 李守含含颔:“哦……难怪。”</p><p class="ql-block"> 列车员偶尔提着热水壶走进车厢为大家服务,新兵没有带茶杯,只好用发下来的灰黄色军用漱口缸接水。没有茶叶,白开水中散发一种水腥味,不好喝,大家也只好将就了。</p><p class="ql-block"> 几位带兵的分别把守在车厢的两头,防止新兵到其它车厢里乱窜。旅客们上车后,看到车厢里全是兵,也就不越“雷池”一步了。</p><p class="ql-block"> 铜闸兵卓长江坐在李姓带兵人的身旁,给坐在附近车厢里每个人递一支烟后,试探地问带兵人:“李班长,我们这帮新兵,最后在哪一站下车呀?”</p><p class="ql-block"> 李带兵人点燃烟卷,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说:“怎么,刚上了火车,就想着下车啊?别急,路还远着哩。"</p><p class="ql-block"> 另一带兵人也不紧不慢地说:“革命青年,志在四方嘛!我上山下乡的时候,只有十六岁,比你还小哪。小伙子,好好干吧。”</p><p class="ql-block"> 李带兵人:“是啊。军队是一所学校,只要肯干,会有出息的。”卓长江:“李班长,你在部队是干什么工作的?”</p><p class="ql-block"> 李带兵人有些洋洋自得:“我吗?开汽车,在机场牵引飞机。羡慕吗?”</p><p class="ql-block"> 卓长江眼睛一亮:“开汽车?这可是好工种。李班长,等新兵训练结束,你把我带去开汽车吧!”</p><p class="ql-block"> 李带兵人无能为力地一笑:“这可不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忙我可无法帮你哟。”</p><p class="ql-block"> 卓长江非常认真地:“咱走走后门,行不?”</p><p class="ql-block"> 李带兵人打趣地:“你以为部队象地方啊?连门也没有,别做美梦了。在部队你可不能挑肥拣瘦啊。不管分配什么工作,你都要干好。”</p><p class="ql-block"> 另一带兵人:“我刚下连队,还喂了一年猪哩。现在在农场种苞米、高粱、大豆。不是也很愉快吗?部队是一座大熔炉,只要是品质好的铁矿石,经过熔炉淬炼,出来准是块好钢。"</p><p class="ql-block"> 坐在卓长江身边的吕贤军插上腔:“你说的苞米、高粱、大豆,好像东北才有吧?难道我们这次是去东北?”</p><p class="ql-block"> 李带兵人内心里感到一惊,看来吕贤军还蛮精明的:“何以见得呀?”</p><p class="ql-block"> 吕贤军引经据典地说:“有一首歌叫《松花江上》,里面不是唱道:'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松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p><p class="ql-block"> 另一带兵人佩服地称赞:“你小子,聪明。不过,松花江那疙瘩离我们部队还是挺远的。”</p><p class="ql-block"> 吕贤军冲卓长江挤眉弄眼:“怎么样,东北那疙瘩腔都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另一带兵人:“咋的哪,自小咱就在东北长大。生来说的就是东北腔,奇怪啊?”</p><p class="ql-block"> 吕贤军笑笑说:“不奇怪,咱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调这很正常。"李带兵人:“这新兵蛋子,脑子转得倒挺快。行!以后会有发展前途的。”</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左右,列车徐徐驶进天津市西站。新兵在接兵的李同志指挥下陆续走出车厢,排队进入候车室附近的一所兵站里,在这里需要休息好几个小时,然后等下一趟列车继续北上。</p><p class="ql-block"> 放下背包,感到一阵轻松,大家都想去逛逛天津市容,在一片软磨硬泡中,带兵的同志只好勉强同意,并叮嘱新兵们只能在近距离内走动,免得走失,担不起责任。同志们下了一番保证后,便三三俩俩出去逛商场了,晓鸣有些懒惰,只在一个小售货亭里买了一张《天津市略图》。同来的战友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熟悉的,这会儿都亲如手足,忘记了离愁和乡思,是欢歌笑语伴随着大家。</p><p class="ql-block"> 傍晚七点,这些新兵们又乘上天津→沈阳的列车,绕天津城郊东站,朝东北方向开进。晓鸣怀着一种神秘感,一心想往着部队的生活。并以此来领略一下只有在书本上见过的“天下第一关”的雄姿和北国边疆的风光。</p><p class="ql-block"> 列车好像一匹奔驰的骏马,驰骋在辽阔的原野上,天津、塘沽、唐山、秦皇岛一站站从眼前掠过。天色已暗下来,车厢内,打开了顶灯,但是仍然昏暗,难以看清文字。战友们都有一种昏头晕脑的感觉,可又不愿意眯缝着双眼。这批新兵的落脚点究竟在什么地方?大家还是一片茫然,又问不出所以然,在情绪上有些急躁。双眼朝窗外睃,一片膝黑。只有路过某个小站时,才能有几盏灯火从眼前一晃而过……</p><p class="ql-block"> 晚上八点多钟,车厢趋于安静,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颠波,人们都感觉到累了,在列车有节奏的摇晃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列车大约在夜十一点左右,徐徐驶进了山海关车站……</p><p class="ql-block"> 车一停下,大家不约而同地睁开了惺松的双眼,朝窗外望去。这时带兵的李同志叫大家拾掇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p><p class="ql-block"> 八十多人陆续下车,被二位带兵的领到一块空场地,然后整理队伍,要求按原来站队的次序排队。大家一阵忙乱,站成横九排。晓鸣仍然站在第九排,这晚好像是鬼使神差似的,晓鸣与另一位互换了位置,从第二个调到第三个。</p><p class="ql-block"> 一位新到的部队干部,手捧着自由夹站在队伍的前头,开始讲话:“根据上级指示,你们八十二位,将留下一半,到山海关师部三七二九二部队服役,等一会儿将有专车来接我们。另一半,有其他接兵人来接你们。下面我们开始分兵: 一、三、五、七排,向右转,齐步走,一二一, 一二一。立定!第九排,报数。”第九排是十个人,报完数后。那干部继续说:“报单数的向后转,向前一步走。向左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剩下的四十一位新兵,你们留在山海关。刚才报单数的四十一位同志,马上到候车室,由绥中场站三七二九三部队派来的同志带领继续坐车北上。</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个决定后,晓鸣简直要晕厥了。心中是说不出的沮丧,自己今晚是怎么了?干嘛要站错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山海关是什么地方?天下第一关啊!从南方千里迢迢来到北方,却因一念之差,与之失之交臂。今生今世还能一睹她的雄姿吗?</p><p class="ql-block"> 哓鸣最终目的地是绥中,绥中是个什么地方?在《中国地图》册上标注了么?</p><p class="ql-block">候车室里,旅客并不多。四十一位新兵背着背包走进候车室,说心里话,晓鸣是垂头丧气的。从三七二九三部队来的同志忙完交接手续后,在售票窗口排队购票,瞧他那得瑟劲儿,晓鸣更是来气。这晚的列车又晚点了,时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叫人难以忍耐的两个小时终于过去了。那列开往哈尔滨的列车超负荷似的喘着沉重的气息,“呼哧,呼哧”地开进山海关车站。旅客们排着队通过检票口,晓鸣的双腿迈着好像灌了铅的步子,来到站台。一阵冷风吹来,让人不寒而栗。大家鱼贯而入地走进车厢,带兵的要求大家集中在一个车厢里就坐。车厢里散坐着旅客,各自穿插找到空位,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晓鸣的身心感到太累了,他多想躺下美美能睡上一觉,忘却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啊。</p><p class="ql-block"> 这趟列车拉着四十一位新兵继续北行。</p><p class="ql-block"> 车过山海关,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地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迹。关内与关外就是不一样呵,这里已是银妆素裹了,难怪去往东北的旅客们已是棉衣加身。</p><p class="ql-block"> 列车载着人们“轰隆,轰隆”地前行,车上的旅客好像对这些新兵们司空见惯了,并没有表示出一种亲和感。一路上,列车停过前所、前卫两个车站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列车上的播音员亲切动听的嗓音从扬声器传了出来:“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绥中车站,请各位旅客准备好自己的物品,在出口处等待下车。欢迎各位旅客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在一个叫“绥中”的县城车站停下,新来的接兵人员马上叫大家下车。</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晓鸣服兵役的地方?他环顾四周,在朦朦胧胧的夜幕中,一派潇条景象,令人失望、沮丧。</p><p class="ql-block"> 大家坐在各自的背包上,等待着军车来接。这时东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不一会儿,一辆大型客车驶进火车站,停在人们面前。在部队派来的接兵人员指挥下,大家依次上车,然后向营区驶去。</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每个人好像经过长距离飞行后的疲惫小鸟,耷拉着脑袋,几呼听不见笑声,因为大伙儿心里没底,落脚点究竟在前方什么位置,总不会是大山深处吧?毕竟这次是穿着海军服装来的。</p><p class="ql-block"> 十几分钟过后,汽车进了部队营区的大门,继续向前开进。终于在一座中间高两边低的营房前停下,这就是新兵连住地。</p><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屋内已躺着不少先到的河南、山东与河北的兵,这拨安徽兵们赶紧打开背包摊在热烙烙的火炕上,脱去外衣,先躺个回笼觉吧。因为已煎熬了二个晚上,他们没能真正合上眼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已是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五日凌晨五时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第二章 新兵连队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在所有人还沉睡在梦中,大约十一点钟,新兵们被一阵哨声惊醒,不知是连队什么领导在吆喝着大家起床。</p><p class="ql-block"> 人们懒洋洋地穿衣叠被,然后拾掇着洗脸毛巾、牙刷等,到路对面一个共用水房去打理自己。</p><p class="ql-block"> 十一点半左右,又是一阵哨音在催促着大家。这些新兵们好像一群温顺的羔羊,立马从屋内跑出,胡乱地站好队,听着首长的训话:“同志们!请稍息。我叫赵玉华,是你们新兵连的连长,在整个训练期间,我将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完成上级首长交给我的任务。今天我们就算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连部找我。现在吃饭时间到了,十分钟后,大家准备去饭堂吃饭,好,解散!”</p> <p class="ql-block">  这时晓鸣才感到饥肠咕咕叫,真的饿了。</p><p class="ql-block"> 十分钟刚过,哨音又响,这是集合哨。大家快速从屋内冲出,匆忙地整理一下军容衣帽,站成横三排,等待号令。只见一位干练的军人站在队伍的前头:“我们现在去饭堂吃饭。立正,向右转,齐步走!一二一……”一列不太整齐的队伍在领队的带领下向前迈进。</p><p class="ql-block"> 在二幢空荡荡的营房前,队伍停下了脚步。这房子是刚建的,墙壁未粉刷,地平也未做好,坑坑洼洼的地上尽是碎砖头。二个房屋内摆着十来张饭桌,每张桌子上反扣着几摞大粗白碗,由于天冷,碗都冻结在一起。在每张桌子前围着的人当中,抽出一二个人去伙房去取饭和菜。不一会儿,十多个人抬着几个矩形木桶、还有十多个每人捧着一张脸盆,浩浩荡荡走过来。待走进屋内时,大家都伸着脖子张望,原来,脸盆里盛的是包心菜烧猪肉,木桶里盛的是浅红色,一粒一粒圆溜溜不知是什么饭。</p><p class="ql-block"> 从未吃过这种饭的含山兵在猜测着,是小米?不象,小米应该是黄色的,还是山东兵爽快,说是高粱。</p><p class="ql-block"> 歌里唱的高粱就是这德性?</p><p class="ql-block"> 晓鸣盛了小半碗高粱饭品偿着:不怎么好吃,粗糙干涩,甚至难以下咽。北方的主粮食物叫南方人怎能吃得顺口呢?他从菜盆里勺了点汤水泡泡,胡乱地填下肚,人怎不能亏待肚皮吧。整个下午,晓鸣怎觉得肚子有些难受,肠鸣屁多。一打听,别人也大同小异。安徽人在暗地里叫苦不迭,给这种饭取名叫“珍珠玛瑙”</p><p class="ql-block"> 因每天都要吃一餐这种高粱饭,南方人实在受不了,所以一到星期天,几个老乡便相约去一趟县城,改善一下伙食。东北的饭店门口都挂着一对圆柱型的红灯笼似的幌子,非常好识别,几个人钻进去之后,找到空位坐定后,都要用八角钱买上半斤肉馅水饺,打打牙祭,回味一下家乡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由于哈尔滨的兵迟迟未到,所以训练不能如期地进行,新兵连的干部们便组织大家学习《内务条令》、《纪律条令》、《队列条令》等有关部队的规章制度。然后打扫周围的环境卫生,清理杂草和垃圾。晚上轮流由两个新兵值勤站岗,扛着枪在营区内巡逻,并给室内的火炉加煤、出灰。</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下午,卫生队的一名女军医来给大家讲授“怎样预防'流感’的发生”专题知识,新兵们怀着一种羡慕的心情注视着她,因为只有在部队才能常见到女性军人,而且她们只是占军人中的很少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在此期间,连里还采取官教兵,兵教官的办法,教唱了许多的队列军歌和抒情歌曲,如《打靶归来》、《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等,官兵之间这种娱乐气氛很热烈。</p><p class="ql-block"> 经过几天的条令学习,连里举行了一次考试,晓鸣得了满分,获得满分的同志也很多。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了解了部队里的一些军人应该掌握知识、还有军事技术的基本要领,新兵们的学习热情很高涨,班里、排里、连里团结得好像一家人。室内外、厕所的卫生大家都抢着打扫。有时,某同志不小心弄破了手,或者有其它急事等待完成,表现积极的同志就抢着为其洗衣服,这种亲如兄弟情谊经常可以见到。</p><p class="ql-block"> 在纪律方面也遵守到比较到位,上县城时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外出,外出的同志着装整洁,三人以上便排着队行走在大街上。进商店购物时说话和蔼、礼貌,没有搭肩挽臂、抽烟嘻笑等现象发生,到了规定的时间,大家都能按时归队。</p><p class="ql-block"> 绥中县城给晓鸣第一印象是:地盘虽大,但主要街道狭窄、单调,商铺的大门都挂着透明的皮帘子,既能防冷空气进入,也能防灰尘。二层以上的高楼很少见到,唯一的是第一招待所是三层的高楼,后来兴建了一座绥中剧场,外观上还不错,邮电局经过一番修饰,也还说得过去。百货公司里的商品还算琳琅满目。东北的冬天干冷风很大很多,街道是沙土路面,大风一起,四处尘埃飞扬,女士们一般在头上裹一块纱巾,阻挡灰尘对脸部的侵袭。男同志只能任凭尘埃的吹打,受点皮肉之苦了,常用手绢揩眼睛,眼帘常被揉得通红的。这里的年轻人穿着打扮很时尚,中年妇女烫头发也很普遍。东北人的性格一般都比较直爽、好客。</p><p class="ql-block"> 东北民居与江南民居是有区别的,由于冬天常刮大风,所以民宅的屋顶大多成圆弧形结构,一般用泥拌稻草在上面抹一层,很少见到有盖瓦的,房子朝南一面墙壁上都采用大块玻璃镶着,这样采光性好。室外用高梁杆或者苞米杆扎成篱笆围起来做院墙,当然也有的是用土垒砌的,室内布置清洁、明快,拾掇得井井有条,若你有机会上他们家做客的话,每每都会热情款待你。</p><p class="ql-block"> 好几天过去了,大家利用这闲暇时间,给父母家人、亲戚朋友发了很多信件,俗话说:新兵信多,老兵病多。晓鸣也不例外,扒在床垫上写着家信,他是有写作功底的,所以洋洋洒洒地写满三大张信笺,向父母汇报着在部队里的所见所闻,晓鸣是个非常孝顺孩子,在信中所以是报喜不报忧的,免得父母挂念。</p><p class="ql-block"> 吃罢晚饭,连里也不按排什么活动,同志们有的在灯下看书、写信、打牌,有的交流或者整理内务什么的。在这个时候,晓鸣总要悄然走出营房,徘徊在营区周围,向山海关方向眺望,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甘和凄然……喇叭里播着抒情歌曲:《何日再相会》、《乡恋》,晓鸣何日才能与亲人相会呢?</p><p class="ql-block"> 同来的含山籍战友蒋为建与晓鸣相处得不错,每天晚饭后,相约出去散步,他非常喜欢一首歌,叫《草原之夜》,常常跟着喇叭哼唱。这样也好,可以消除一些思乡之情。</p><p class="ql-block"> 晓鸣的原籍地是含山县清溪镇,那是个青砖黛瓦、乡风纯朴的小古镇。碧波荡漾的清溪小河从镇子中央穿过,河水清澈见底,绿树环绕成荫。晓鸣从小就生活在这个镇子上,念完了小学、初中,还有高中一个延期的学期。与老祖母生活在一起,尽心尽力照顾她,如今这情景只能在回忆中出现了。</p><p class="ql-block"> 来部队后的第一个晚上,电影队为了招待新兵,通知晚上七点在大操场放映《柳堡的故事》、《特殊任务》两部影片。作为新兵,第一次与老战士在一起看电影,心情是高兴的。晚饭后,大家迅速地洗脸、整理内务,一切准备停顿,单等集合的哨声,人们仿佛在恭候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p><p class="ql-block"> 天还没有完全进入夜幕,各连队战士带着小马扎排着整齐的队伍,嘴里喊着口号,在连队干部带领下,来到操场周围,等待着执勤人员安排进入场地。良久,新兵连队听到集合哨令,大家迅速跑出宿舍,按先前的排列顺序依次站好,等着连长的调遣。连长战前般地训导了几句,然后吩咐大家回宿舍取出背包来(因未发小马扎,所以用背包代替),新兵们得令后,如一群散开的鸭子奔回屋内,急速地打背包。两分钟后,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室外,重新站好,连长又颠三倒四地叮嘱了几句,然后象一只领头雁,带领大家浩浩荡荡地向大操场开赴。</p><p class="ql-block"> 原先来的先头部队已陆续进入场地,新兵连由于来得晚些,只好被排在边缘,视觉不咋的,有些人虽心中不悦,也只好作罢。因为在部队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可以随便走动的。</p><p class="ql-block"> 《柳堡的故事》放映完毕后,银幕上继续放映《特殊任务》,这时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渐渐地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每个人的军帽和上身都被一层银白色罩住。地上也开始湿润起来,新兵们都好像一座座石像坐在背包上一动不动。两部都是军事题材的影片,故事情节虽然很吸引人,但到最后,我相信绝大多数人心中都充满着焦虑。</p> <p class="ql-block">  虽然双眼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可内心都有些紧张,因为怕屁股底下的背包被雪水浸湿。部队有铁的纪律,这些新兵蛋子们,谁又敢去违反呢?</p><p class="ql-block"> 离别故乡已半个月了,人说:光阴似流水。可这段生活,对于晓鸣来说,却是那样漫长,从小就养成了孤僻性格,不喜欢群居。现在一百多张陌生的面孔整天生活在一起,相当不适用。每天在工作时间里学习、读报、写心得,总是排得满满的。那位大连来的班长,很看得起晓鸣,给他安排个差事,就是每天收集大家写的心得,然后修改、讲评。晓鸣也不负班长重望,尽职地完成自己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下旬,哈尔滨四十多名新兵终于跚跚来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天空下着雨,他们风尘仆仆地来到宿舍,惊醒了大家,都坐了起来,副连长与指导员两个人站在屋子里,料理着腾出一些空位子,把他们安顿下来,本来就有些拥挤的床铺,这下更狭窄了,没办法,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谁还不该相互照应呢?</p><p class="ql-block"> 寝室里一下增加几十号人,生活起居总感到很嘈杂,整天乱哄哄的,休息时间里更是一刻也不得安宁。这样令人烦恼的生活大约持续了两天,天开始晴朗起来,一天上午,阳光明媚,和煦的暖风吹动着营房周围的白杨树,发出“沙沙”作响,令人精神爽朗,愉悦。连领导一声哨音,把大家集合在一起,说是要重新分班……</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手上捧着花名册,按着序号,一一报来。新兵就像即将出征的将士,屏声息气地恭侯着,希望在最恰当的时候能出现自己的名子。因为连日来,各班班长的脾气、性格等方面,大家都揣摩得一清二楚。如果某人成了那言语粗暴、说话不留情面的班长手下的兵,日后队列动作做不好,那种罪将会够他受的了。</p><p class="ql-block"> 幸运的很,晓鸣仍在原来的七班,班长姓马,是七八年从辽宁省大连市入伍的兵,在警卫连当战士,他中等身材偏瘦,一脸的疙瘩豆,长相不咋的,但很机灵,好讲哥儿们义气。原来安徽十个兵在他手下统管着,他很乐意与他们打成一片,相处和睦,主要原因是从城里来的,在语言、处世、兴趣等方面能相一致,比农家来的土娃子略胜一筹。再说,刚来时所带的家乡土特产当作人情悄悄送给他,与他共同分享。不过,晓鸣是看不惯这阿谀奉承的鬼把戏,决不做这等到事情。</p><p class="ql-block"> 唱票似的点名经过半个小时的折腾,终于结束了。一百多人分成九个班,每三个班并作一个排,每排加上班、排长约四十五人,最后决定:一、二两个排仍住在中间的大房间,晓鸣所在的三排被安排在右边的两间小房子,左边两间小房间是连部。新兵连从此算是安稳了。</p><p class="ql-block"> 在这次重编中,原七班有一半人员被分到别的班,他们几乎都是班长手下的得力干将,又配进几名新兵,有三、四个河北兵长相很惭愧,班长看着不顺眼,心里很受伤。在连部发牢骚,要求用一名河北兵去换原在七班担任副班长的安徽兵陈昌平,最后如他所愿,总算平息了此事。</p><p class="ql-block"> 三排长是山东人,是从器材股抽调来的,他的相貌也够困难的了,不过他人挺好,在后阶段训练当中,晓鸣与他的相处关系很不错。三排也因为有了他,与其他二个排相比,在夜间搞紧急集合方面,次数少,可讨了大便宜了。</p><p class="ql-block">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过了二天,新兵正规训练开始了。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用十分钟时间穿衣叠被,然后是整队,与全连汇合,接着由连部值班人员带领大家进行跑步。</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的东北已进入寒冷季节,早晨六点天还未亮,星星在空中眨巴着眼睛,真可谓:天破晓,军营醒来早。每条柏油路上都是跑步的队伍,不时传来高吭的口令。新兵们套上棉衣棉裤、大头鞋,头上还得戴上棉帽,一跑起步来,仿佛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新兵们一边迈动着双腿,一边张口喘着粗气,脚上的大头鞋好像有千斤重,晓鸣真想躺在地上歇一歇。那领队的精神却很抖擞,口令喊得也格外勤快,他用有些沙哑的嗓门嘶声力竭地穷叫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这些没戴领章、帽徽的兵,已经累得没有多少气力,只好用微弱的力量应和着,当与另一队老兵相遇时,大家还是使出吃奶的劲儿,铿锵有力地喊着口号……每次跑个来回总得需要三、四十分钟。</p><p class="ql-block"> 每次跑步归来,大家的脑门、前胸后背早已大汗淋漓,棉帽、衬衣全湿透了。可大家却顾不得这些,得赶紧准备牙具、毛巾去进行洗漱,这只是新的一天紧张而又秩序的生活刚刚开始。</p><p class="ql-block"> 早上七点,值勤班长吹起了第一遍哨音,这是要求各班各派一名战士提前去饭堂整理餐具,当第二遍哨音吹响,这是该集合队伍去用早餐了。回来以后,大约还有一刻钟休息。八点一到,全连集合就要去一百米外的操场,开始正规严格的队列训练了。</p><p class="ql-block"> 新兵们着装整齐,腰间束着武装带,在指导员的带领下,排着两路纵队向训练场地开赴。</p><p class="ql-block"> 操场上,连长首先宣布今天是七九年全连新兵训练的第一天,并安排当天的训练科目。接着是指导员一派正统严肃演说,其内容千遍一律,老生常谈,不外呼就是要求大家在训练中要认真领会动作要领,一丝不苟地完成各项训练计划等干巴巴的训话。</p><p class="ql-block"> 一套程序完毕以后,由各班的班长作排头兵,带领着自己的一帮兄弟们往预定的场地跑去,由于场地较大,所以九个班的行动都是由哨音来指挥的。</p><p class="ql-block"> 三排七班的十五个新兵,一字儿排开,间隔二十公分左右。班长在这会儿才真正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与权威。开天第一个科目是:报数、齐步走。首先他阐述了一些动作要领,并做出相应的示范,大家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后来晓鸣发觉,不管是本班的班长,还是别的班长,或者是连长、指导员,在做动作时要求大家,总是喜欢用一个惯用名词:“雷厉风行”。好象它包含了一切内容。晓鸣不明白,是他们在语言表达方面显得单调笨拙,还是它能显灵不成?</p><p class="ql-block"> 报数。是个简单科目,可要达到班长的要求,并不容易,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枯燥泛味的数数声,每报一次,颈脖子就要扭转一回,一脸的严肃,不能绽开笑脸。</p><p class="ql-block"> 齐步走。是个大家必须协调一致的科目,对于这个科目,新兵们倒并不陌生,因为在学校做广播操时练过,再者有学军拉练时也走过,不过那时步伐不一致,走出队外也没关系,现在就不同了,不管是从纵队还是横队看,都必须是笔直一条线,不得超前也不能退后,也不能偏左或偏右。</p><p class="ql-block"> 东北冬天的天气就是怪,每到早上八点至晚上五、六点许,总会起大风,几乎天天如此。每当风一刮起,尘埃沙粒漫天飞舞,连天空都是黄的,风本是无色无味的,经这么一折腾,觉得风也是有颜色的气体了,那包裹着土腥味的黄沙土,飞进口中时,叫你尝尝土腥味道吧!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每次训练结束,人人身上,脸上都是灰蒙蒙的,象个大灰狼似地让大伙儿互相取笑。人们马上脱下衣服与帽子,用武装带进行一阵拍打,这又是一场人为制造的尘土飞扬。</p><p class="ql-block"> 军训开始后约二十天,新兵连需要进行一次身体复检。上午九点,大家依次排成纵队向不远处的卫生队开进。</p> <p class="ql-block">  复检项目与地方检查程序大同小异的,医生们的态度非常和蔼,工作认真,不过象一般的伤风感冒引起的鼻孔不通之类的小病是一慨不咎的。一百多号人一个上午顺汤顺水很快地体检完毕,具体检查结果要到第二天才见分晓。</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有消息说:一位河北兵肺部有阴影,有被退回去的可能,果然不久,上级作出决定,令其退回原地方政府。这一事件的出现,使少数人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恐慌自己在偶然之间不幸会降临,其实各人心中对自己的健康状况非常有数,只有那些在征兵体检时开后门,托关系,搞瞒天过海勾当的才能混进部队,才会有烦恼,惊吓得睡不好觉。</p><p class="ql-block"> 大约又过了两天,在晚饭吃过回到寝室后,连里开始发放领章、帽徽。班长从连部替全班新兵各领来一套,然后分发给大家。</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新兵们手捧着熠熠生辉的红五角星、棱形领章,心里甭提有多激动了,因为从现在起,新兵们可算上正式的、合格的一名海军战士。多少天来,大家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此时此刻,每个人都非常虔诚地用针和线,按着要求缝订领章,在棉帽上别红星。然后迫不急待地戴上帽子、穿上上装,顷刻之间,人一下子满面红光,威武英姿,变得精神多了,相互之间替对方正正军帽,掖掖衣角,有几个平时就俏皮的战士,打起立正来,向班长、排长敬礼,立即引来一片欢笑声。</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晨,天气很好,新兵们出完操回来,陆续打水洗脸。与新兵连相邻的二十一团的地勤人员,发现新兵们与昨日判若两人,个个惊叹起来,象是给大家行注目礼,这时,新兵们越发自豪起来。</p><p class="ql-block"> 在新兵阶段,最令人紧张的是“夜间紧急集合”科目。往往大家还沉睡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一阵“瞿瞿”哨音惊醒了大家,接着便是火急火燎地套上裤子,快速地叠好被褥,闪电般地打好背包和大衣,然后是穿上衣、鞋子,最后背上背包、挎包向门口冲锋。要是在白天做完这些,还让人有些手忙脚乱的,何况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再加上班、排长在一旁一个劲地催促,更令人心慌意乱的,整个过程也只是用了三分钟。</p><p class="ql-block"> 在大寝室前,一百多号兵陆陆续续地站好队,直到这时还有许多人在扣钮扣,系鞋带,相互替对方整理背包带。从整个队列来看,好像有些溃不成军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搞紧急集合演习,并不是要跑步。主要是检查新兵们的动作是否迅速,行装是否规范。班长带着各班的战士,一字向后散开,由连部的连长和指导员依次检查每个人的着装和军用品是否符合要求。</p><p class="ql-block"> 在检查中,出现了一些可笑的事情,有的人帽徽戴在了脑后,背包背颠倒的也有,有的左右鞋穿错了,还有的连裤子前后也穿反了。凡不宜跑步的,都被连长责今回屋重新整理去了。检查完毕后,连长站在队伍前进行了讲评,说这种速度是不符合要求的,必须在二分钟之内,全连就要集合完毕,一切都要为战时而准备。讲评之后,由各排长带领各排兵回寝室继续睡觉。</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的紧急集合,可就没有第一次轻松了。</p><p class="ql-block"> 队伍集合完毕,由排长带队进行越野长跑。每次的紧急集合,对于晓鸣来说,确确实实在精神和体力上是一种不小的负担,他本来身体比较瀛弱,在家时又欠缺这方面的训练,再说冬天里又穿着笨拙的棉衣和肥胖的大头鞋,背上是沉沉的行装,就是体力壮硕的小伙子也难以坚持长久。</p><p class="ql-block"> 大家在指挥员的催促下,不顾一切地向前迅猛奔跑,那态势、那情形如同表现战争电影中抢夺某某高地、山头一样,个个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晓鸣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四肢精疲力尽,快要虚脱了。指挥员却轻松地边跑边喊着口令,新兵们咐和着,每次喊口令之前,晓鸣都要先喘上一口气,最后他索性不吱声,反正夜幕中谁也看不见谁的嘴唇是否在动。</p><p class="ql-block"> 冷不丁空中出现三颗红色信号弹,这是连干部发射的,要求部队停止前进。说是现在敌机正在我们上空盘旋,准备偷袭,让大家迅速散开,各自隐蔽,人们收住双脚,顺势往地下一歪。大家脸朝夜空张望,哪有什么敌机呀,这不是分明在忽悠大家嘛。</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偷得一时闲,借此机会休息一下。晓鸣恨不得就在这儿美美睡上一觉,谁也别来打搅。可是没过五分钟,苍穹中又升起三颗绿色信号弹,指挥员命令大家爬上壕沟,站好队形,跨上机场的跑道继续前进。</p><p class="ql-block"> 绵绵数千米的外场对于这些初来乍来的新兵来说,很陌生,这一晚究竟走了多少路程,一无所知。待大家非常疲惫地回到军营,已是凌晨三四点钟了,三个多小时的劳累,人人都不想多说一句话。连干部简单地讲评了一下,然后命令大家回屋继续睡觉。</p><p class="ql-block"> 晓鸣随着人群走进寝室,然后打开背包,摊开在炕上,脱去外衣,钻进被褥内。可内衣是湿的,这会儿感觉有些凉,黏在身上非常难受,容不得换装,真没办法呀。</p><p class="ql-block"> 人都说:过新兵的生活是很艰苦的,这话一点不假。通过几次紧急集合的演练,让人们深深领受了这一点。诚然,令晓鸣感到十分欣慰的是,搞紧急集合,一是锻炼了战胜困难的毅力,二是养成了紧张严肃的生活作风,这对于他后来能不败于人下,工作上不犯纪律,起了良好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天过去了,春节渐渐临近,新兵训练也即将结束。这几天各班都在复习以前学的科目,准备连里举行的大会操,评定成绩。各班长都想到时候能露露脸,所以加紧并严格要求手下的兵,到时候不许掉链子。连中午休息时间也搭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比赛的主要项目有:原地踏步、齐步、正步、前后左右转及行进中的转弯、口令、报数、跑步等,班排连纵队、横队齐步等各种步伐在行进中的队形单人将由各班选派出一、二个出列表演。</p><p class="ql-block"> 会操这一天,同志们精神焕发,以饱满的热情迎接这次比赛。</p><p class="ql-block"> 表演开始时,先由各班按次序走队列,其他班排成四列横队在正面观看。我们七班当天竞技状态良好,十四个人的步调非常一致,队形也非常好看,而且喊出的口令震天价响亮。在这次大比武中,在全连队评比大会上,我们班获得了优秀。</p><p class="ql-block"> 队列训练结束后,新兵们又开始了投弹和瞄靶的训练。</p><p class="ql-block"> 手榴弹是练习弹,由于晓鸣力小,才开始练的时候,只能投三十七、八米远,从乡下来的娃子力气大多了,都有一股蛮劲,一般都能投四十五米开外,比比他们,晓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望弹兴叹了。</p><p class="ql-block"> 北方的冬季,天气是变幻莫测,在准备瞄靶训练的前一天,恰逢落了一场瑞雪,到处是白茫茫一片,这下有好戏看罗!</p><p class="ql-block"> 在滴水成冰的早晨,各班肩扛着瞄靶用的标靶,两只半自动步枪,来到操场上。晓鸣抢着去栽标靶,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表现一下,二是可以借此活动一下身体,增加些热量。</p><p class="ql-block"> 其他人忙着在距标靶一百米处支架好两杆枪,然后分成两组,按次序卧雪瞄靶。地上积雪至少有三寸厚,虽然大家穿着棉大衣,只要扒在雪地上五分钟,起来后,每个人的胸前都会有脸盆大小湿漉漉的一块水迹,可谁也没吭声。</p> <p class="ql-block">  当轮到晓鸣的时候,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卧。尽管天气恶劣极了,北风呼呼刮着,叫人透骨凉,但他也没顾上这些。练戏曲武功的不是有一句行话么?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会儿工夫怕啥哩。</p><p class="ql-block"> 一天下来,再顽强的人,经过几十次枯燥的练习,也厌倦了。套在内层有绵羊毛的军用手套里,手指也冻僵了,每个人练习完后,都会往手指上哈一哈热气,但效果不太明显。晓鸣手指是有冻疮毛病的,所以一到晚上手指便会红肿起来,个个都象红萝卜,一阵阵刺痒难忍,特别是放在被褥里的时候。不过,在一夜的火炕作用下,第二天好像又恢复到原样。</p><p class="ql-block"> 过了两天,天气开始转晴了,地上的积雪融化了。为了避风,新兵们转换了一个新场地,这里土质比较干燥,地上铺满秋天后已经枯萎的草根。这块地盘原是耕地,只因现在已是冬季,所以有些荒凉,大家还是按照原先的顺序轮流地进行练习。由于避风朝阳,不一会儿,身上就感到暖洋洋的。</p><p class="ql-block"> 经过五、六天的练习,初步完成了整个瞄靶计划,接下来就是打靶测试。</p><p class="ql-block"> 这天下午,阳光和煦,光线很充足。靶场设在绥中城北一座土山坡下面,新兵连一排下午一点半率先上车,前往目的地。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解放牌汽车又拉回了完成了使命的一排,二、三排一窝蜂似围上来,询问老乡的战绩。安徽兵郑晓东取得了五发五中的好成绩,几个老乡欢呼雀跃地向他祝贺,听说他在家常打麻雀,所以练得一手好枪法。同去的一排一班班副,来自河北的张某,他在靶场上竟得了光头,新兵连刚开始时他很是“红”过一阵子,不过,后期表现不怎么样,有时还骂人,在连队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一次得零分,令他感到孤独难受了。</p><p class="ql-block"> 听了他们参差不齐的成绩,晓鸣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因为在家里的时候,他可是连枪杆子也不敢摸的呀,准确地说,也没见过真枪。这下子要真枪实弹地干,总也平息不了自己的情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p><p class="ql-block"> 汽车拉着二排与三排一起来到靶场上,大家跳下车,嘻嘻哈哈有些兴奋。在标靶处,早已给报靶员挖好了隐蔽壕沟,边上竖立几面标靶。</p><p class="ql-block"> 晓鸣看着这一切,心里竟想些乱七八糟不相关的事情,可是他也明白,如果带着这种思想包袱打靶,肯定是打不好的。最后他索性什么也不想,用双眼看看周围的景物,以此来分散紧张情绪,不一会儿,心境果然平伏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打靶还是按顺序来。轮到晓鸣时,只见他泰然自若地卧倒在射击位置上,双手托起枪柄。班长走过来,往他的枪堂里压上一颗子弹。第一颗是作效靶用的,不计算成绩。晓鸣俨然地瞄准着标靶,由于他的左眼不宜独自闭合,所以只好用帽沿遮挡一只左眼。</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哨音响了,报靶员迅速隐入壕沟,效靶第一枪现在可以射击了。晓鸣用心地瞄着,在不知不觉中,他扣动了板机,“嘣”的一声,枪托往后挫了一下,子弹飞出去了,在标靶后面溅起一撮尘土,其他五个人也都射出了子弹,大家起身离开了枪。指导员又吹起了哨子,报靶员钻出壕沟,仔细看环数,晓鸣紧张极了,这一环到底中没中呢?不一会儿,只见报靶员站在晓鸣的靶前,举起小红旗,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弧。这说明,晓鸣是连一环也未中,也许这颗子弹在靶纸上也未能留下任何痕迹。天啦,第一枪就剃了光头,他的心一下凉了半截。</p><p class="ql-block"> 晓鸣想起射击运动员,在射击前,都非常镇定,旁若无人地目视前方,努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否则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班长又在每杆枪膛里分别压上五颗子弹,在指导员的又一次哨音中,晓鸣坚定地卧在射击位上,集中精力瞄着标靶。只听得“嘣……嘣……嘣……嘣……嘣!”五声连响,子弹陆续飞出枪膛。可他未意识到这一点,仍在扣动着板机,枪不响了。才知子弹已打光了。</p><p class="ql-block"> 晓鸣从靶位上站了起来,立在一旁,等待着报靶员报靶。</p><p class="ql-block"> 报靶员钻出壕沟,各自数着自己负责的标靶,接下来是反馈每个人的命中环数。啊呀,真是谢天谢地。晓鸣终于不负连日来的辛苦,竟然中了四十四环,取得了四十五以下的良好成绩。对于他来讲,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他向在场的每一个战友汇报自己的成绩,指导员也替他感到高兴。回来时,他拣了许多子弹壳,带在身上。</p><p class="ql-block"> 新兵生活已经接近了尾声。连日来,同志们通过各种渠道打探着基层连队的不同性质、工作状况以及生活等,猜测着自己会分到什么样的连队,甚至有些人在暗中进行活动,找老乡打通关节,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些都是徒劳的,部队毕竟不是地方。诚然,有几个人分配的去向倒是很明朗的,因为他们受到一些班、排长的睛睐,会向分兵人员硬要的。</p><p class="ql-block"> 新兵连训练中期,全连曾进行过一次民意测验,把个人的喜好、特长表述出来,晓鸣填的是机械维修。这次分兵,晓鸣心里非常坦然,不管分到什么连队都成,只要工作不要太艰辛,就行。不过他还是很想向往卫生队和靶场队,希望能心想事成。因为卫生队里人人都穿白大褂,从事着救死扶伤的崇高工作,令人羡慕。而靶场队座落在海边,这正是晓鸣从小就向往的地方,每天看着海浪拍打着礁石,亲吻着脚背多惬意啊,闲时再拣些贝壳、海螺……</p><p class="ql-block"> 二月十日这天上午,新兵营二个连队(其中另一个连队在别处训练)全部集中在大操场,等待分配。太阳仿佛是照顾大家似的,她躲进云彩里,带着薄薄的面纱,深情地注视着他们。</p><p class="ql-block"> 偌大的一个操场,几乎被人和汽车占满了,新兵们静静地坐在各自的背包上,等待着各自的归宿。各个连队代表来接新兵的人,围着新兵们转来转去,就象是牛贩子在审视着牲口,等待着牵走哩。</p><p class="ql-block"> 分兵开始了,新兵营长冯乃椿站在高凳子上,手捧一摞花名册就像念咒似的照本宣科,他的声调高吭粗犷,铿锵有力。第一列被他点出的有三十多人,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未说出每一列兵的去向,但是一个多月以来,各省的兵通过串老乡,基本上都能认识此次领兵人所在的连队。第一列兵去的单位是警卫连,安徽兵被点出有王德育、候家旺等八人,其中有晓鸣的姨表弟任德义。看得出这帮人表情不太好,因为上那儿,就意味着每天需抱着枪站岗。</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是场务连、农场、修理厂、卫生队、气象台、靶场队等二、三十个连队,新兵们陆续被领走,操场上的队伍渐渐在缩小。每当报出那些令人羡慕的单位,晓鸣的心里也总是一动,希望从冯乃椿嘴里所报的名单里能有他,但终究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 最后只剩下三十六个新兵了,各单位的领兵人员都已散尽。这时,只听冯乃椿突然兴奋地喊道:剩下的都是我们汽车营的兵,下面再报一下名单……</p><p class="ql-block"> 天啦!晓鸣没听错吧?他赶紧问相邻的人:我们是到汽车营吗?得到证实后,晓鸣浑身有些颤抖,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真是一颗福星降临在他的头上,孩堤时代的梦想如今竟然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冯乃椿还在说着什么,可晓鸣一句也未听进去,只是觉得,此时的他,是那样亲切、和蔼,那样伟大、崇高。</p> <p class="ql-block"><b>第三章 汽训连队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一幅新的生活图景呈现在你的面前,你将会怎样呢?是为之陶醉?还是为之发奋?呵,年轻的朋友,你是不难回答这个问题的。</p><p class="ql-block"> 为时将近二个月的新兵训练生活终于宣告结束了。三十六个兵被汽训连的汽车拉出内场,行驶在一条土坡路上,连队座落在一个不知名的甸子旁,一路上,这些兵们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真是一路歌声一路欢笑。</p><p class="ql-block"> 新的生活环境,给人增添新的兴趣,汽车营(亦称九十六分队)共有四个下属单位:汽车一连是负责运输的;汽车二连是负责机场服务的;汽车三连(亦称司训队)是培训驾驶员的;还有一个汽车修理所,与营部驻扎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司训队远离内场,在相距五里之外的田野旁。整个连队共有三栋大瓦房,正好座落在一个直角三角形的勾、股边上,弦边是一大块菜地。房前场地上竖立一个独篮球架,七辆教练车停在三栋房子之间的空隙处。在直角上是一幢教室,是学员们上理论课、或者开会时用的,厕所就在教室后面。座北朝南是一幢较小的宿舍,在宿舍后面是连队的猪圈。东面是一排较长的房屋,靠南头是伙房,伙房前有一简易的水房,水房前有一个压水机井。操场边空地上还有几垛高梁和苞米杆,那是伙房引火的柴草。</p><p class="ql-block"> 这三十六个新兵蛋子,被一辆“解放”,一辆“跃进”接进驻地。操场上站着十多个老兵,夹道欢迎他们的新来的战友,当车一停稳,便帮助新兵们往下接着行李。晓鸣心里非常清楚,在这里又将要开始第二个类似于新兵连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待三十六个新兵下车经简单拾掇后,司训队程万彦副连长便整理队伍,三十六个人正好站成三排。程副连长手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完毕后,由段指导员致欢迎词,罗罗嗦嗦一阵绕舌后,接着是由杨金元排长(兼教员)主持分班。</p><p class="ql-block"> 二至七班是每班五个新兵,一班是六个。一班长叫荀恩福,是辽宁锦西人,安徽的陈玉庆被分到一班。二班长叫宋学成,来自山东。晓鸣被分到他的手下,三班长叫耿志民,是辽宁锦西人,七五年的兵,安徽的袁厚权被分到三班。四班长叫宋振峰,是山东人,安徽的李瑞生被分到四班。五班长叫张林野,安徽兵郑晓东被分到五班,六班长叫宋瑞明,被分到六班的是安徽兵王启化,王尔波被分在七班,班长叫王良富(后来被分到修理厂的陈昌平、二十一团的袁义海也来参加汽车理论的学习,被安排在六、七班)。分班结束后,由各班长带着各自的兵,走向各自的宿舍。 </p><p class="ql-block"> 一、二班进入北面那幢小宿舍,三至七班进入东面的大宿舍,大宿舍又分好几个门洞,每个门洞有二至三个套间。一、二班所住的的屋子,从外面看是一间大房间,房间里面砌着一堵矮矮的土墙,一分为二。墙是空心的,冬天烧火坑时,让热气从内墙串过。一班在外间,二班住里面。二班是七张床,每张床上都贴着姓名,对号入住。晓鸣被安排在双层床的上层,紧贴着火墙。床下是河北任丘兵,叫孟宪云,相邻的双层床上层是河南林汝兵叫吴连周,下层是河北沧州兵,叫周国强,也是被选为本班的副班长。对面的双层床下层是山东日照兵,叫范丰勇,上层是放行李和物品的。班长睡的是单层床,靠南面墙摆放着两张条桌,其中一张是班长专用的,另一张是大家共用的。在桌子边上是放洗脸盆架子,上面墙上挂着一排军用挎包。</p><p class="ql-block"> 一班长荀恩福,也许是对姓名感兴趣,在大家还在拾摄的时候,就迫不急待地询问二班谁叫苏睿,待知道晓鸣的学名就是苏睿,再加上晓鸣长得又非常白皙秀气、文静儒雅,所以他满脸喜气与晓鸣打趣,恨不得把晓鸣划分进他的班。一班的陈玉庆是个小不点,参军前他的母亲刚好生病去世,家里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报名时他只有十六周岁,不够格,当时街道破例替他瞒报了岁数。现在来到了部队,他暂时忘却了失去母亲的痛苦,加上他本身也活泼好动,更加深得班长的宠爱,常常揪他的胳膊肉闹着玩。</p><p class="ql-block"> 等待一切安顿好,准备吃饭。饭前,每个人分发了一双竹筷,一只粗碗,一只盛菜用的瓷盆,这是每个人炊具的全部家当。餐厅里摆放着八张饭桌,盛饭用的木桶与新兵连时用的一样,饭勺是与瓦匠用的方形木板一样。第一天中午饭菜还是不错的,白生生的大米饭非常诱人,菜是包心菜炒猪肉片,这一餐安徽兵吃得很饱,很惬意。大米饭在南方是不足为奇的,在这里可就是物以稀为贵了。</p><p class="ql-block"> 饭毕,新兵们小憩了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下午,每班是进行相互熟悉介绍阶段,并推选副班长。二班长宋学成是山东人,身材比较矮小一些,但显得精神、干练,面容清秀,五官灵活,性情温和。本班新兵周国强,因人比较活泼、精明,身材也壮硕,受到班长的青睐,再加上其他四人的推荐,所以轻而易举当上了副班长。</p><p class="ql-block"> 晓鸣一向谦逊、稳重,平时话也不多。虽这几日未进行紧张活动,只是每天早晨出早操以外,任何安排也没有。但他仍处于紧张状态,因为他所面临的又是一次新兵生活。</p><p class="ql-block"> 二月份,在东北已是很冷的季节了,雪也落了好几场,一往无际的田野上已望不见庄稼,到处是白皑皑一片。</p><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就要到了,在部队里将是怎样欢度呢?晓鸣心里无底。农历二十九的这天早上,场站来了命令,要司训队出一部分人员上县城扫大街去,好家伙,这下全队新兵齐出动了,大家从杂物房里找出工具,扛着大扫把、铁锹、箩筐跨上车厢等待出发。</p><p class="ql-block"> 在县城主干道上,所有的兵挥舞手中的家伙,热火朝天地打扫,一溜的蓝色海军服,煞时壮观。沙土路在竹丝条帚的拨动下,尘埃弥漫,看天都是灰蒙蒙的。</p><p class="ql-block"> 白天连队的汽车从内场拉来了两麻袋苹果和水果糖。晚上每人分了五斤苹果,水果糖一个班分了大半洗脸盆。除夕这天早上,每班抽调两个人去饭堂帮厨。</p><p class="ql-block"> 晓鸣这天也起了个大早,天气还不错,阳光普照。他决定彻底把自己清洁一下,在饭堂弄了点开水,拆开了白里蓝面的被套洗涤起来。</p><p class="ql-block"> 为了方便军人们外出,一般节假日只吃两餐饭,上午八点半,下午四点半左右。上午八点半左右,饭堂准时开饭了。从今天开始放假了,假期是五天。饭后,除留下几人看家及帮厨外,其他人都可请假去看老乡或者上县城逛街。晓鸣与一位河南籍战友相约去县城采购日常用品,他们两个人在县城转了转,觉得没什么东西可买,在书店里,晓鸣选了巴金的小说《春》与《秋》两本书,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了。</p><p class="ql-block"> 外出的同志们陆续回来了。饭厅里经过一番洗刷,非常清爽,方桌、长凳都已摆放好。四点半时,值勤班长吹起了哨子,大家拿着自己的餐具集合在饭堂门日,唱了几首军歌,然后依次走进餐厅,一个班坐一桌。</p><p class="ql-block"> 这时每个班都主动地端来美味佳肴和啤酒,十来个菜盘里盛着鸡、鱼、肉以及各色蔬菜等,这些在家乡都是司空见惯了东西,不过现在部队,平时难以品偿到这些,所以就感到很亲切了,看着菜盘里的美味,真有点涎水欲滴之态了。</p> <p class="ql-block">  门外一阵“噼噼叭叭”鞭炮响,宴席开始了。啤酒是每人一瓶,由于人的酒量有大小,所以大家相互调剂着,各班的学员,都非常热情地给班长敬酒,以及班与班之间相互敬酒,气氛很热烈。连、排长,指导员、司务长都在连队里与大家一起欢度除夕。</p><p class="ql-block"> 饭毕,晓鸣第一项任务就是抓紧时间缝纫被褥。说来惭愧,做这项活计他总得去求人,教室里开始有人在行动了,他只好排队等候。</p><p class="ql-block"> 晚上,由于司训队离内场较远,所有人都在寝室里吃零食、聊天、打牌、看书就这样打发时间,连队里只有一台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放在一间小屋子里,人一多就嫌挤,晓鸣也懒得去凑热闹。他喜欢看书,正好利用这假期,看看巴金的《春》与《秋》。</p><p class="ql-block"> 一班长荀恩福这个人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高高的个头,白皙圆胖的脸庞,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粗犷的体魄更显得健壮有力。一口辽宁锦西腔,动听而优美。在部队待了好几年,仍旧未能改变他的东北腔,还是喜欢把“人”说成“银”,“肉”说成“又”,晓鸣没事时,喜欢与他攀谈,而与自己的班长宋学成却保持一段距离,是因为胆怯?还是敬重?他分辩不清。</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这天,天气不大好,阴翳遮日的,八点,连队开始吃早饭。部队与地方不同之处在于,三天年吃的饭菜非常简单,饭倒是令南方人满意的,餐餐是大米饭,菜只是包心菜炒肉片,或者是黑木耳炒肉片。在地方就不同了,尽管是七十年代末,人们生活水平还不太好,但放鞭炮是免不了的,首先是子时新旧之交要放鞭炮的,年初一开财门也是要放鞭炮的。一天三餐大鱼大肉和各式各样的蔬菜摆上桌,白酒、水果酒、饮料随意喝,划拳行令非常热闹。想想家乡,比比部队,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九点,晓鸣与几位战友结伴去逛绥中城。大街上人山人海,络绎不绝,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满面的春风。电影院前更是热闹,因为可娱乐的活动少,看电影是首选。忽然从远处传来“呛才呛才”的锣鼓喧闹声,伴随着还有吹吹打打的乐曲声。由远而近,或许是大街上表演秧歌吧,晓鸣心里想。可仔细一瞧,却又不象。因为他们都高人一头,穿着少数民族服装和头饰,还有《西游记》中的人物,戏曲中的人物等。街两边的人马如夹道欢迎,整个被围得水泄不通。晓鸣也挤在人流里观赏着,这里正在表演东北特有的踩高跷,每个人的脚上都绑着两根木棍,踩着舞步,扭转腰肢,煞时好看。</p><p class="ql-block"> 晓鸣随着人流朝前跟了一段距离,欣赏着这些人物造型:孙悟空挥舞着金棒棍,猪八戒扛着钉钯,唐憎骑白马,沙和尚挑着担子一路走来。还有许多人头戴大头娃娃帽,做些滑稽动作。媒婆挥动着烟杆枪,老头旋转着手中的方巾布。彩船、彩轿里站着美丽的姑娘,渔翁、轿夫有模有样地做着动作。一幕幕幽默恢谐、栩栩如生的表演,刹时好看。小时候,只在书本上读到过,没想到在东北大开了眼界。</p><p class="ql-block"> 听说安徽省宿州市杂技团来到绥中,在灯光球场进行表演。一听到是老乡,马上倍感亲切,尽管宿州离含山还很远,但身在异乡,对来自自己省份的人总有一种亲近感。他们表演的节目大部分是玩蛇,还有其他一些野生动物们的表演。晓鸣购买了一张门票走了进去,那些玩蛇者也真是练就过来,一条条如同长面条似的在他们手上龙飞凤舞,真玄乎。蟒蛇缠身、智斗眼镜蛇、生吞小水蛇……名种各类的蛇,五花八门。让人看了呕吐,恐惧。晓鸣赔着小心远远地看着,生怕它们窜上来咬上一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连玩蛇的人也胆战心惊,瑟瑟发抖呢!</p><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大街上少不了张灯结彩,晚上商店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彩光芒,辉映着各式各样的图案,人们在街道上串流不息。东北一般集镇上的饭馆招牌与南方不同,它是用红纸或红布做成一盏灯笼,亦称幌子。底下飘动着五彩长绸,然后用一根竹杆挑挂在门楼上,那幌子经风一吹,打着旋儿。就餐的顾客不用问人,只要仰头觅一下,便可寻到。东北回民较多,所以开“清真”的餐馆很多。顾客一盈门,服务员便面含微笑迎上来,让人感到亲切。美中不足的是,菜的品种少,而且价格也贵了一点。</p><p class="ql-block"> 开春后,天气转暖和了。三月正是植树的好季节。部队组织起一支蓝色大军,开赴绥中城内,与县城里的人们,在街道两旁挖坑,每人计划挖三个,要求是一米深,二尺见方。种的是法国梧桐树(实际上这种树最早起源于我国云南边陲,后来引种到了法国),晓鸣与另一个战友为一组,一人培土,一人扶树、浇灌。一旦它成活,就会发芽长叶,形成一朵绿伞,将给绥中城留下一片浓荫、吸尘吐氧。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多少年后,在绥中的大街旁有几棵树屹立在那里,它的伟岸,它的雄健,这其中有晓鸣出的一份贡献,他感到很欣慰。</p><p class="ql-block"> 阳春二、三月间,北方开始进行耕耘春播,高粱、棒子都要下种了。地方农民、部队各单位人员,都在田畴里紧张地忙碌着,汽训连整天“泡”在地里,脸晒黑了,手也磨出老皮,特别是从城里来的兵,累得腰酸背痛的,有苦谁也没叫出来。拖拉机在前面犁地翻垄,人便在后面弯腰蹶屁股撒子、上粪肥料,就这样干了一个星期左右才结束。</p><p class="ql-block"> 刚跨进一九八〇年三月,班长在班里发下话了,四日为正式开学日期,各班都要写决心书,并在开学庆典上宣读,宋班长为找不到合适的执笔人而发愁呢。不知是谁给班长做了提醒,说苏睿在新兵连时,曾经在班里担任过学习委员,写得一手好文章。宋班长也不含糊,当机立断拍板定案,这个光荣使命理当由苏睿来完成。当晓鸣得到这使命时,谦虚地推脱着,宋班长软中带硬地说:在部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光荣任务非你莫属,就别推脱了。</p><p class="ql-block"> 从内心里,晓鸣还是乐意接受的,正如班长所说,这毕竟是一项光荣而露脸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领下这码事后,他便利用空闲时间遣词造句起来,赶紧打腹稿。真要干好这差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上台宣读有七个班在比着呢,谁也甭让着谁。既然苏睿的名声已经出去了,写不好,那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利用一天的时间准备,晓鸣的发言稿终于完工了,在班上宣读后,大家一致通过。接着就是找谁上台宣读呢?来自河北、山东、河南的一干人,普通话都比较差劲,而苏睿好歹能凑合着说几句,这任务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苏睿的头上了。 </p><p class="ql-block"> 春光明媚的四日,汽训连决定让这些准汽车驾驶员们正式开始学习驾驶技术 了。这天早上八点,在一阵鞭炮齐鸣声中,三十七名学员站成两排,走进教室(来自哈尔滨的邸明是后入队的,被分在了七班)。</p><p class="ql-block"> 教室里有二十四张双人课桌,安排成横四张,纵六张。每一横排每班坐一名学员,四十多张凳子上坐着学员和班长。程副连长首先在讲台上发了一通演说,大意是,汽车驾驶员培训从今天才始了,第一阶段是理论学习,时间大约一个月左右。第二阶段是路面驾驶,时间大约是七个月左右。在整个驾驶时间段,计划每人实际行驶二千公里,由排长杨金元担任理论教员。</p> <p class="ql-block">  大会程序一个个地进行着,下面该是各班学员表决心的时候了,发言者是按次序来的,第二个便是苏睿(注:为了叙事时人名统一,晓鸣从现在开始使用学名:苏睿)。他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一反往日腼腆的性子,从座位上矫健地走上了讲台,下面依旧响起一片掌声。苏睿面对大家抬起右手,非常庄重地朝同志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p><p class="ql-block"> 苏睿展开发言稿,面对全体人员,宣读着代表全班的誓言和决心。今天他的语言是这般流畅,情绪是这般饱满,精神是这般振奋。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真是有点语惊四座了,几个班长朝苏睿投来敬佩的目光,二班长宋学成,更别提有多自豪了。</p><p class="ql-block"> 杨教员和一位老兵,捧来了三十多份崭新的教材、练习本、铅笔、角尺等 一一发至学员手中,大家都显得激动不已,满脸放光。</p><p class="ql-block"> 苏睿想起了自己的十年寒窗苦,一九六七年开始,他由幼儿园转入小学一年级读书。</p><p class="ql-block"> 待到“四人帮”被粉碎后,苏睿这一届学生,末班车快要到站了,再拚命追赶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底子差呀。苏睿常常感到沮丧自己,为啥在人生求知最关键的时候,偏偏遇上这场史无前例的大事情?断送了自己美好前程。</p><p class="ql-block"> 在童年时代,苏睿就对汽车驾驶技术很崇拜的,由于某种原因,他常与父母搭便车,坐在驾驶室,看到驾驶员操作汽车,非常羡慕,很留意驾驶员每一个动作每当汽车在转弯、会车、跨越障碍物时该做哪些动作,有时候与自己想象的一样。所以说后来,在自己的心中立下誓愿,长大一定开汽车。如今在部队里,了却了儿时的夙愿,真是意想不到的巧合,单为这,苏睿也要发誓开好车,决不负部队首长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汽车构造》理论学习开始了,大家正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场不见刀枪的战斗。也许每个人都乐于做一件新鲜的事情,这是人的共性使然,所以大家在开始学习的时候,都能保持精力充沛,态度认真。</p><p class="ql-block"> 学习是紧张而严肃的。每个星期上四天新课,星期二下午、星期三上午是复习所上的新课内容,星期三下午进行章节测验考试,星期六下午是党团活动。理论部分就是让大家掌握汽车基本构造原理,让大家熟悉汽车上各部件及其功能。</p><p class="ql-block"> 杨金元教员讲课深入浅出,简单易懂,教室里包括班长们都象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遵守纪律。每堂课大家都在记着笔记,杨教员时常点名叫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在三十七名学生中,几乎人人都被点过名,而唯独苏睿却成了“漏网之鱼”,一次也没站起来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杨教员“遗忘”了,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俊秀?还是在宣读决心书时,表现可佳?</p><p class="ql-block"> 整个理论学习期间,共举行了四次考试,苏睿依次成绩为九十八分、九十八分、一百分、九十六分。在所有学员中,共有四人在四次考试中获得了满分,安徽的李瑞生、郑晓东俩人为安徽老乡争了光,在理论学习结束时,给四个满分者进行了嘉奖,奖品是一本中型笔记本、一支金星牌钢笔,凡平均分达到九十七分以上的均得到了表彰,当然苏睿也没例外。这时,来自汽车修理所的陈昌平和袁义海完成了学习任务,回到了自己的连队。</p><p class="ql-block"> 尽管安徽七名士兵在全连的成绩是不错的,但却常常受到不点名的批评,说是老乡观念强。其原因是:在几次复习的时间里,几个安徽兵经常在秸杆垛旁凑到一起谈心,对复习内容莫不关心,给其他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有好事者便暗中打小报告。由于苏睿在参军前与他们并不相识,所以参与次数少。也许是安徽人头脑比较灵巧吧,书中的问题一学就透,所有的要点经几遍一念,就背诵得滚瓜烂熟,没必要花上半天的时间在那儿小和尚念经似的死记硬背。平时几个安徽兵与各自的班长相处得也还不错,在考试时大家发挥得都还好,有成绩在那儿摆着,连干部们只好在会上说两句,平时也奈何不得。</p><p class="ql-block"> 学员们一边学习,一边也不忘搞生产。在学习之余,主要是在操场边的空地上种蔬菜,菜的品种还是挺多的,有韭菜、芹菜、辣椒、四季豆、土豆、萝卜、包菜、黄瓜等。由于上面拨下来的伙食费很低,每人每天只有陆角贰分钱,要想吃得好,只能发扬延安时期南泥湾精神,凭自己的一双手,来改善伙食。</p><p class="ql-block"> 汽训队驻扎在场外,离内场较远,除星期天外,无事一般不出远门,娱乐活动也很少。连队紧挨着一个村庄(东北人称为甸子或屯子)为邻,平时与老乡们相处得很好,在春节期间,他们还组织了一支文艺小分队,来汽训队住地进行了慰问演出。尽管艺术水准不高,但连队领导和战士们都给了很高的赞赏,每个节目演完了之后,都报以热烈的掌声。</p><p class="ql-block"> 和煦的春风给大地送来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田野上到处是一片翠绿,高高的白杨树绽放出了绿叶。隶属汽训连队的田垅上,玉米、高粱、大豆苗破土钻了出来,绿油油的,长势非常喜人。</p><p class="ql-block"> 田野的活计是等不得人的,全汽训队人员该禾把锄头上阵了。</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天气很睛朗的早晨,全连队四十多人的队伍出动了,带上所有能用上的工具、化肥,还有车辆。车辆先开进内场借来了大水箱,再盛满水,开进田地里等候浇灌禾苗。</p><p class="ql-block"> 学员们分成几组,一组用锄头在前头锄田垅上的清除杂草、并翻土沟,后面的人用脸盆装上化肥,用手往禾苗的根基施撒,再接着是一组同样用脸盆在车厢后面接水对禾苗进行浇灌。苏睿是分在第一组的,手拿着锄头用劲地在田垅上清除杂草,不一会儿,脸上就开始渗出汗珠,偶尔也会锄断禾苗,手上的锄头仿佛有千斤重,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好在与苏睿相邻的是河南农村来的战友吴连周,他时不时地帮苏睿的承包地上来几锄头,这让苏睿内心非常感激。渴了,就赶紧从身上背的水壶里喝上几口,看着身后撒肥的人员渐渐赶了上来,苏睿又不敢懈怠,只得低着头往前赶。</p><p class="ql-block"> 春耕春播各项杂事圆满完成了任务,肩上的担子也轻松了不少,理论学习也结束了。在学习期间,教员和助教们常在教室和班上讲:谁的学习态度要是不端正,成绩不及格,就会被淘汰,转调到农场,以往在这个问题上是有先例的。总的来说,本期第三届学员虽然在成绩上参差不齐,但总平均分还是超过了前二届学员。为此,场站司令部赠送给本期学员两幅奖状。当然,有个别学员的成绩也很差,例如从汽车修理所来的哈尔滨籍战士袁义海,第一次考试只得十几分。</p> <p class="ql-block">  袁义海其主要原因并不是他的文化水平不高,而是未端正学习态度,由于他只是一名汽车修理工,仗着不会被淘汰到农场的心理。后来多次受到连领导的批评,使他转变了思想,经过一番努力,成绩也赶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在学习期间,汽训队也搞过几次紧急集合。每天晚上,虽比不上在新兵连时那样时时保持紧张,提心吊胆的,但也得时时得提防着。令人可喜的是,在汽训队进行紧急集合,事先都是有迹象的,因为班长在睡觉前都悄悄地准备着行装,偶尔也透露给大家一丝讯息。这样一来,当尖利的哨音在人们耳旁突然“瞿瞿’响起时,战士们有条不紊地打背包……</p><p class="ql-block"> 间隔几天后,学员们开始正式学习教材的第二部分:《汽车驾驶》。</p><p class="ql-block"> 首先是先要熟悉驾驶室里各种操纵机械,与书本上的图示对号入座。训练第一小节是在连内操场上进行的,科目是:原地起步、换档、停车等。</p><p class="ql-block"> 每天早上八点一到,由值勤干部吹哨,各班学员就开始上“岗”了。</p><p class="ql-block"> 二班的九十八号“解放牌”汽车头冲着水房,车下十字轴两边用木板或千斤顶垫起。这样车子发动起来后,无论怎样操作,都不会前行的。全班五个学员按着平时排队次序,在班长交待过注意事项后,第一位学员便跨进驾驶室,做好姿势,第二名学员这时拿着摇杆走到车前,把摇杆插入发动机摇把孔,车上的学员打开点火开关,前面的学员使劲摇上几圈,发动机便会“突突”地转动起来。车上的学员便双手转动方向盘,再依次换加减档。后面的学员们依次类推。</p><p class="ql-block"> 学员们来汽训队已二个月了,平时给车辆擦灰、保养,也没少接触,可今天是第一次与自己的爱车亲密接触,所有人在跨上驾驶室那一刹那,总是激动万分和万分慌张。特别是班长就坐在学员的身旁进行指导,有时就感到手足无措,操作呆板,身体僵硬,头好冲着右手下望。苏睿当然也不能例外,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过于谨慎,动作总是配合不好,有些手忙脚乱的,虽然班长在一旁不厌其烦地耐心示范、讲解,仍旧进步不大,弄得自己神经很紧张。一天下来,苏睿感到精疲力尽,在同班学员面前,非常汗颜,见到班长也感到十分羞愧,他愤恨自己咋这样蠢笨、迟钝,现在没出息,将来还能成就什么大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助教班长要求每个人准备一根高粱杆子,利用业余时间多练练起步、停车、换档等动作。这下子苏睿功练得格外刻苦,早、中、晚好似着了魔,满脑子都是所有必需要掌握的基本要领,右手握着柴禾杆,嘴中念念有词:检查空栏打开点火开关→踩下离合器→启动→挂档→踩下油门→松开离合器一一起步→加档→……踩下离合器→松开油门→关闭点火开关→挂空档→徐徐踩下制动踏板→拉紧手制动。为了学好汽车驾驶技术,学员们真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到了晚上,每个人的右胳膊都感到酸痛,那是摇摇杆的缘故,一连好几天,才渐渐适应过来。</p><p class="ql-block"> 靠近渤海湾的营地,仿佛天亮得格外早。除了星期天,全连队每天早上都得早起跑步,目标是朝着二河口方向前进,来回大约三公里。每天班里留下一名学员负责整理内务、打开水。为各人打的洗脸凉水是从机压井里抽取的,由于东北多是沙土地,汽训队又处在一个土墩上,所以地下水源较深,除非附近有水塘,一般都采用压水井取水,压水机的操作模式是:用胶垫把管道与上层隔开,再利用杠杆的原理,然后用手掀动手柄一上一下反复抽出管内的空气,当然先半盆水倒进管内,使外层空气进不去,这样水便汩汨地从漏口往外喷射。用给汽车加水的大扁铁桶拎上一桶,然后把每个人的洗脸盆依次排放在门外的一水泥台上面,再一一兑上水,待这一切完成得差不多,大家跑步也快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洗脸喜欢用肥皂满脸地抹,糊得满脸都是泡沫,苏睿可不喜欢这样,若如此,会辣眼睛的,感觉非常不舒服。苏睿爱干净,洗完脸,他都用清水把毛巾搓洗一遍。然后叠好,放进脸盆内,摆在脸盆架子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第四章 开车上路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令已进入四月,比起南方,这里仍象初春一样阳光明媚。</p><p class="ql-block"> 四月十日这天,汽训队实地驾驶训练正式开始,路线是从场务连至气象台,整条路是柏油路面,全长约二点五公里。从汽训队到场务连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机耕路,两边是田畴,在尽头还有一座不太长的水泥桥。</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真正上路,学员们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么庞大的车子,能在自己操纵下,向前一路迅跑,毕竟是人生头一遭,谁还能按耐住喜悦之心?</p><p class="ql-block"> 七台教练车(四辆解放牌、三辆跃进牌)从司训连队的外出路口浩浩荡荡出发了。每台车上坐着各自班级的学员,人人的脸上扬溢着春天般的温暖笑容,觉得无比自豪和骄傲。</p><p class="ql-block"> 为了前后车联系方便,车上准备着两面红、绿小旗。由专人挥动,当然在这之前,都学好了旗语。上车时每个人带上教材,以便在车上温习。</p><p class="ql-block"> 助教把车开到指定地点,按照班次停放,二班98号车自然排在第二的位置。一班副站在车厢内举起小旗向后传递着信号,二班副马上应答,然后再向后继续传递…..</p><p class="ql-block"> 二班五个学员:李国强、刘宪云、吴连周、苏睿、范丰勇,仍遵循以往的次序一个接着一个走进驾驶室,助教宋学成一脸严肃地坐在副驾驶员的位置上,对每个人的技术动作在开车之前作了讲评,以及在操作时的基本要领做了一一指导讲解,让每个人认真驾驶,别丢全班的脸。</p><p class="ql-block"> 一声哨响,第一台车徐徐开动,待相隔二十米后,第二台车接着启动……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车便驾驶到尽头,再由各班的教练在空场地上把车头调回头,由第二个学员接着往回开。当车队就这样反复来回两趟后,轮到苏睿了。苏睿从车的后厢板上爬下来,有点战兢地蹬上驾驶室,宋学成教练仍是一脸的严肃端正地坐在那儿。苏睿上来后,毕恭毕敬地坐在驾驶员的位子上,等待着第一台车的启动。</p><p class="ql-block"> 第一台车终于象个小脚老太太似的徐徐开动了,待相距一段距离后,苏睿便按着前两天原地启动的程序操作,车子动了,他的心也随着车子一起动了。这一动,是了不起的一动,它预示着苏睿的驾驶生涯从这一刻开始了,尽管他的技术是这样稚嫩,谈不上娴熟,此时此刻心里感到无比紧张,动作甚至还有些慌乱。</p><p class="ql-block"> 车子在苏睿的操纵下,向前慢慢驱动着,可走的却不是一条直线,换档时从一档调到二档,手摸不准位置,齿轮箱发出一阵“嘎嘎”响,他紧张地低头朝下看。这时教练却不乐意了,说:开车时,眼能往下看么?换档时右手要凭感觉,左手握紧方向盘,双眼目视前方,这几天,你练了没?苏睿赶紧答话:练了。教练反驳:练了,还这水平?中午别午睡了,对照教材,好好地练练。</p><p class="ql-block"> 助教的话能当耳旁风么?苏睿这天中午,也就省了午睡。一个人躲藏在高梁垛旁,在那苦心地练功,一个小时不知不觉流逝了,苏睿也自我感觉进步多了,直至吹起床号,才收起书本,丢了高粱杆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