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 望 养 马 岛

刘景春

<p class="ql-block">  夏日的午后,我登上泉城的英雄山向东方眺望。只见奔涌的群山和广袤的原野,在烈日的蒸烤下,升腾着淡蓝色的烟雾。在山原尽头,我仿佛看到了碧波荡漾的黄海和缥缈的岛影。</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四年底,我如愿地参军入伍,从盐城来到了养马岛。短暂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我发现这里除风光不错外,再没有其他好处。天天看的就几座山,几个渔村和茫茫大海。难得去趟大陆,走十五里到牟平县城,转一圈,吃碗面赶紧往回窜。平时闷在岛上,不是训练上课,排队集合,就是养猪种菜,站岗巡逻。漆黑的夜晚独自站岗,四周静得怕人,缓慢而低沉的海浪声,更加剧了与世隔绝的孤独感。要在这地方熬上几年,不容易。可干部和老兵们,训练热火朝天,业余时间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似乎不知道世上还有孤独和寂寞。</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邵书立,1959年入伍,他和我们一起跑操上课。每次开饭之前,只要他在家,都夸张地摆动双臂,指挥大家唱首歌。凡打篮球,裁判轮不到别人。后来,文书朱志仁告诉我,指导员妻子在济宁老家拖着三个孩子,艰难得很。她每次来信,指导员夜里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他是党代表,再苦再难得撑着。他最后从指导员岗位上转业,我赶回连队,赶上干部们自己凑钱为指导员饯行。他平静地和大家告别,从我们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连长王实庆,山东荣成人。长相英俊,为人宽厚,对工作满腔热情,对部属也很关心。他生长在海边,会驾驶小舢舨,和连队业余打渔组的同志,下海布线捕鱼,也会驾船挂帆去对岸,看看在海边晒盐劳动的五排,顺便用麻袋装点盐回来供连队食用。他和邵指导员配合得很默契,连队党支部很有威信和号召力。老连长王洪礼,此时虽已提升为副营长,但老兵们仍喜欢很敬重地谈论他。王洪礼1964年兵,山东荣成人。他烟瘾很大,且专抽自卷的老黄烟。他抓工作抓训练象拼命三郎,常说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一次,上级要求全连在规定时间里完成单双杠六个练习的任务。不少人练了几天就怕苦畏难起来。王洪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个子不高,又不苗条,根本不是练单双杠的料。还患有严重的胃溃疡,一疼起来,直冒冷汗。就是这样,正课时间他和大家一起练,业余时间他单独练。胃部疼得厉害,就蹲下来歇一会。双手磨出了血泡,全当没看见。血泡磨破了,仍坚持。终于有一天,在全连面前,王连长把单双杠六个练习漂漂亮亮干净利索地从头做到了尾。这一下,大家什么话也不说了。全连在规定的时间内圆满地通过了上级的考核。王洪礼后来成了我们的团长,又当上了威海军分区的副司令员。</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初夏,济南军区歌舞团创作室李存葆王颖臧东升张景元等作家作曲家到我们连当兵,体验生活。他们知道了干部战士们不少感人的事迹,就教文书朱志仁和我等4个高中生写稿子反映出去。在名家指点下,长篇通讯《扎根在基层,拼命干革命》还真在《前卫报》上发表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那位同学兼同乡的文书朱志仁,能写会画,工作勤恳,助人为乐,大家都很喜欢他,党支部也把他定为干部苗子。入伍第二年冬,遇整编。我在师报道组听说连里退伍的也有他,很吃惊。匆忙赶回去一问,果然如此。还是他自己几次找连长指导员要求的。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淡淡一笑。后来知道,连里本已确定通信员退伍。通信员的父母非常希望他们的儿子在部队多干几年。一听说要安排他退伍,通信员思想压力很大,就找文书诉苦。文书知道退伍名额已分到各班排,具体对象也已确定,不能再轻易变更。他是连部勤杂兵班长,又是党员。通信员的事他不能不管。思来想去,别无选择,只好编些家里找好工作,要他回去的理由,要求领导让他顶替了通信员。那个年代,农村孩子以能当上兵为最好出路,以超期服役直至提干为最高奋斗目标,退伍意味着要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我至今不知他是如何下定了这个决心的。</p><p class="ql-block"> 我的脑海里象放电影,不时浮现出战友们熟悉的面容。这是从常州市丁埝下塘胡家塘入伍的老班长段焕忠,他给了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那是大老郭,他每天摇着小舢舨出没在风浪里,为连队打渔改善伙食。还有那位任劳任怨甘当绿叶的副班长刘汉昌……</p><p class="ql-block"> 古语,爱屋及乌。人们都有这样的体验,有些自然环境和景物因有了自己喜爱的人的参与,而被染上了抹不去的情感色彩。我心中的养马岛就是这样。它美丽的自然风光与战友们纯洁美好的心灵已经融为一体。每当我遥望它,就会想起那些令人难忘的时光,面前有海风轻轻吹拂,耳旁也会传来海浪充满深情的遥远的歌唱。</p><p class="ql-block">(刘景春写于2005年前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