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湍瀑流争喧豗——山西壶口瀑布<br>(6月11日——周五)天气晴朗<br>——恒久舒心 近年来,在从事历史研究的专业人员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3000年历史看陕西,5000年历史看山西”。而在考古行业中,人们更是认可“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文物看山西”说法的权威性。<br>据全国各级文物保护单位统计,作为“中国古代建筑艺术博物馆”的山西保存了中国70%元代之前的古建筑。在经历“文革”的巨大破坏后,依然残留了近500处。 山西——因位于太行山之西而得名,简称“晋”(又称“三晋”)。“东依太行山,西依吕梁山,北与河北、河南、陕西、内蒙古等省区为界。整个山西省,山区竟占全省总面积80%以上,这也堪称是全国之最了。 山西紧邻河北的第一个县城——盂县<br>山西紧邻河北的第一个县是盂(yu)县。该县乃是春秋晋大夫盂丙之邑,因县境山峦回合,中低如盂得名。盂县是山西历史上最早的县名之一,也是春秋时期晋国最北边的县。西汉至晋仍名盂县。后世虽几经改换名称,但终将盂县之名延续到今。<br>从北京到盂县服务区近400公里,我们的车子开到这里已近中午,稍事休息并简单就餐后出发。在盂县第一次加油。 <b>穿行太行山隧道,进入山西境界</b><br>山西与河北以太行山为界,由京港澳转换到京昆高速开始西行后进入山区的隧道群。一个接一个的隧道长短不一,绝对宽敞透亮,且车辆并不多。但即使如此,高速路穿行隧道群时,时速也不会超过80公里,这就大大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b>太行山宽敞明亮的隧道群</b><br>大约一个多小时,车子穿山而过,又恢复了120公里的限速。<br>下午5点多,我们准时进入山西吉县壶口景区,并且看见蜿蜒的黄河在远近山谷中时隐时现。<br>我们住的宾馆是预定好的,就在壶口景区近旁的黄河边上,打开窗子就可以看见呜咽的黄河水,而名震遐迩的壶口瀑布已经近在咫尺。<br>时间尚早,在宾馆稍事休息后,我们沿着黄河边向景区大门口信步而去。很远就见到一块高耸的巨石上写着“壶口瀑布”四个大字,那是中国佛教协会德高望重的赵朴初院长的题词。 <br>从景区大门口的售票处到壶口瀑布还有一段距离,且只能乘坐摆渡车才能到达,今天已过了游览时间。虽然我们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壶口瀑布的真容,但也只能静候第二天了。 <b>壶口瀑布下游归于平静的黄河水</b> <b>赵朴初先生为壶口瀑布题词</b><br>由于纬度的偏差(北京北纬39度,吉县壶口北纬36度),清晨5点的壶口,天还没有大亮。<br>黄河水在流淌,大地还在沉睡,好一幅静谧的黄河晨景。<br>不久,宾馆周边的几个商亭开始忙碌起来,商家熟练而快速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土特产。<br>一个当地的妇女径直向我走来,操着一口山西话热情打招呼(幸好我能听懂一些),问我是不是要去游览壶口瀑布。得到肯定回答后,妇女开始拉业务,对我说,他们是本地人,她老公可以开车直接送我们到壶口瀑布入口处。好处是:免去了乘坐摆渡车的候车时间,也免去了我们开车过去的停车费。而且是从宾馆门口上车,游览完再送我们回到这里。价钱与摆渡车一样,每人20元。从节省时间来看,性价比合适。<br>瀑布景区上午7:00开门,我们扫描完身份证(60岁以上老人免票)走进大门口刚好8点钟,应该说是当天最早一批进入景区的游客了,没想到景区内早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无论男女老少,都匆匆地向瀑布近旁奔去。<br>入口处距壶口瀑布有200米左右,这里虽然看不见瀑布的面目,但传来的怒吼声却鼓荡着我的耳膜,那声音傲慢而坚定。<br>随着人流,我们终于近距离看到了山西壶口的黄河瀑布,那是即不同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庐山瀑布,也不同于被誉为“中国第一瀑”的黄果树瀑布,而是一条——不,是一群在狭窄的通道里拥挤、咆哮着奔涌而来的黄色巨龙,是黄河隐而不见的怪兽。那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压过人们所有惊悚的叫声和喧哗声。<br>瀑布景区内这一段黄河长度大约200—300米,这个季节的宽度应在30—50米左右。壶口瀑布其实就是晋、陕两省间一段突兀的大峡谷或者说是一段数十米深的断崖。两岸山峦夹峙,把黄河约束在狭窄的山谷里。宽敞的河水陡然聚拢收为一股,且突然跌至数十米的深渊中,如巨壶注水,狂泻的黄河水怎能不奔腾呼啸,溅起滚滚浪涛,而且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千里黄河一壶收”就是千百年来,黄河两岸村民对壶口瀑布最准确的解读。(“如壶注水”即壶口名称的来源),<br>此刻,我们能近距离地站在黄河岸边,怀着敬畏之心,在弥漫的水雾中观赏,感受世界上最大的黄色瀑布——已经奔腾呼啸了数万年的山西壶口瀑布。真是何其幸哉!<br>一团团水雾蒸腾在瀑布的上空,清晨的阳光与水雾交融,幻化成五彩的斑斓,使聚集的人群看得如醉如痴。在这举世罕见的波澜壮阔面前,我的脑子已成一片空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赞美或歌颂它,因为所有的语言此时都显得那样苍白、乏味、空洞。 <b>波澜壮阔的山西黄河壶口瀑布(之一)</b> <b>波澜壮阔的山西黄河壶口瀑布</b><br>刹那间,有两句诗如神助般闯入我的脑海:“<font color="#ed2308">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出自李白《蜀道难》)”</font>。(飞湍(tuān):飞奔而下的急流。喧豗(huī):喧闹声,指急流和瀑布发出的巨大响声。砯(pīng)崖:水撞石之声。砯,水冲击石壁发出的响声,这里作冲击之意。转,滚动。)<br>我背诵过李白描写黄河的乐府诗不下20首,但此时,令我脱口而出的竟是与黄河及口瀑布不搭界的《蜀道难》中的两句诗。<br>李白一生未到过山西(或陕西)壶口瀑布,但在翻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时,因目睹沿途壮观的瀑布有感而发的名句,却在万马奔腾、气吞山河的黄河瀑布面前得到最完美、最准确的的诠释。<br>我喜欢李白的诗,尤其喜欢李白描写黄河的诗篇。不久前品读过李白的一首《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那堪称是古代诗人无数诗作中描写黄河的绝唱。其中几句尤为适合黄河壶口瀑布磅礴恢弘的场景。<br>“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荣光休气纷五彩,千年一清圣人在。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箭射东海。”<br>诗中的意思是:黄河奔腾万里,汹涌激射,山震谷荡地挺进。飞转的漩涡,犹如滚滚车轮;水声轰响,犹如秦地焦雷。盘涡毂转:车轮的中心处称毂,这里形容水波急流,盘旋如轮转。<br>荣光休气:形容河水在阳光下所呈现的光彩,仿佛一片祥瑞的气象。都是歌颂现实。千年一清:黄河多挟泥沙,古代以河清为吉祥之事,也以河清称颂清明的治世。<br>黄河像巨灵一般,咆哮而进,擘山开路,一往而前。巨大的波澜,喷流激射,一路猛进入东海。“巨灵”:河神巨灵。<br>我想,有李白这几句描写壶口瀑布的诗句横亘在面前,当今的文人墨客恐怕无人敢班门弄斧了吧。 如果说,太行山是河北与山西的天然分界;那么,从数千年的历史沿革看,黄河就是陕西与山西无可争议的界河,黄河壶口瀑布也因此被分为两家。北岸是陕西壶口,南岸就是我们今天所在的山西壶口。<br>由于壶口瀑布的自然划分,因两处地势之差,从观赏角度看,也就有了不同的感受。<br>北岸的陕西壶口河岸高于南岸许多,河床不仅高而且狭窄。在那里观赏瀑布,视界要开阔很多。尤其是做俯视状,那种飞流直下、大气磅礴的感觉就会愈加深刻。因此,人们说“陕西壶口看气势”,不无道理。<br>而我们今天所在的黄河南岸山西壶口,想毫无遮拦观看壶口瀑布全貌是很难的,但山西壶口可以走到最下面的河床边,近距离观赏瀑布的细节,这个优势又是北岸不具备的。因此,人们说“山西壶口观细节”有一定道理。<br>但无论是山西还是陕西的壶口瀑布,那浑浊的惊涛骇浪带给人们的不都是为之震撼、为之惊愕、为之欢呼吗!但不尽然,站在涛声震天的瀑布前,带给人们的还应有思考,对历史的思考,对黄河——对称之为中华民族母亲河的思考。<br>我在想,若是在满天繁星、空无一人的暗夜里,让我独自一人聆听瀑布的轰鳴,感受夜空中漫天的水雾。在纵情的浮想联翩中,我又当做何感想? <br>或许我会想到传说中的远古时期的“大禹治水,自壶口始”(北魏郦道元作《水经注》记载);或许我会想到千百年来,在这里从未停止过的金戈铁马的厮杀声;我也许会想起,在全民族抗日的山西前线,作曲家冼星海在这里写出的振聋发聩的“黄河大合唱”………当然,这一切都是“或许”。但在这一切“或许”之前,我恐怕注定会想起先哲孔子的一句名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br>由于命运的苟合,半个世纪前,我曾到过陕西一岸的黄河壶口,但那已是遥远的往事。上世纪60年代末的文革中,数以千万计的中学生失学、无业,在伟大领袖“上山下乡”的号召下,义无反顾地奔赴了全国各地的穷乡僻壤,去插队或军垦(垦荒戍边)。陕西、山西的黄河岸边成为大量北京“知青”的栖息之地。<br>而我就读的北京十一中学,主要插队在陕西壶口附近的延安、宜川、孟门、龙山等地,衣食温饱成了人们生活的终极目的。<br>那时的黄河壶口瀑布只是一处少人问津、日夜奔腾咆哮的瀑布而已,即无人管理,也无阻止游客进入的栅栏或樊篱之类。壶口瀑布就是一处纯原生态的自然景观,瀑布周边的人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br>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这里见到一位下放改造的知识分子(当时的称呼是资产阶级臭老九),他是陕西地质研究所的研究员,研究黄河是他的主业。<br>在那个没有书读的荒漠年代,一群渴望知识的“知青”们,聆听这位文化人讲述黄河的历史、黄河的故事便成了最好的消遣。<br>这个被下放改造的知识分子热爱黄河也敬畏黄河,他对黄河有着深刻的认识和理解。他曾饱含真情地告诉我们,黄河是中华民族当之无愧的的母亲河,没有黄河就没有繁衍数千年的华夏子孙。在他眼里,黄河是有生命,有灵魂的。而壶口瀑布的时而咆哮,时而呜咽便是向世人传递历史的回声。<br>他告诉我们,数万年来,黄河虽然有无数次改变河道的历史,但从未改变过东入大海的初衷。他告诉我们,壶口瀑布同样也在不断变换地理位置,但那变化是缓慢的,缓慢得令人感觉不到。<br>他引经据典地对我们说,2700多年前的春秋时代,壶口瀑布还是在今天的孟门附近(距离现在的壶口位置约5公里)。到公元800年的唐朝中期(经过了1500多年),壶口瀑布已距孟门1660多米,平均每年向北推移1米多。按此推算,壶口瀑布的形成已有6万5千年的历史。<br>他告诉我们,壶口瀑布具有悠久的人文历史,典籍中记载着:“禹治水,壶口始”,壶口就是3000多年前大禹治水时的凿石导河之处。<br>知识分子是严谨的,他生怕误导我们这些渴望知识的年轻人,又一再告诫我们:“禹治水,壶口始”虽有后人的文字记载,但也只是个传说!<br>几年后,随着一位伟人辞世,一段荒唐的年代结束了。当年插队支边的知青们陆续回到城里,重新开始本该属于他们的生活。<br>一次聚会时,我问起当年启蒙我们认知黄河与黄河壶口瀑布的那位知识分子。同学告诉我,他没能等到文革的终结,因病过早地辞世了。在同学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因为那些年里,大家只称呼他的外号——眼镜!<br>斯人已去,往事已矣,留给我们这些生者的只有喟叹唏嘘而已。<br>岁月推移,时光荏苒,似乎不经意间就到了21世纪,我们也都变老了。曾几何时,旅游这个原本只属于小众群体的生活方式,成为了城市人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br>随着普天之下的山山水水不断被发掘、发现,陕西、山西的黄河壶口瀑布成为无数游客趋之若鹜的著名景点。“万里黄河第一奇观”的称谓也成为普天之下人们对壶口瀑布的共同认知。名至实归,只是这称谓到来的太晚了。<br>盛日当空的时候,我和老友们一步一回首地结束了壶口瀑布之旅。我们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带走了对于惊世骇俗的黄河瀑布的永远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