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学手艺

心雨停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文凭没文凭，技术没技术。做农活觉得重又没面子，做轻的你又没这个命，赚钱的生意你本事小了，真是吃啥啥不剩，做啥啥不会，王老六又在训儿子王小生。
你就知道一天到晚瞎叫。我没能还不怪你呀，要是你当初努力了，我也是个富二代，什么事不用操心。再说没读到书，又不是不想读，读不进去，还不是你的基因不好呀，让我一读书就犯困呀，王小生倒是理直气壮地说。
我都是为你好。你老大不小了，今后的日子还要自己过，我又养不了你一辈子，我也会死。你是我儿子，我不担心是假的，总想你过得好，我死后也好闭得上眼，王老六说。
村里的年轻人要不出去做生意，要么出去打工了，你总不能老呆在家，打了几次工又不愿做，建议你还是去学门技术。有技术走到哪里都有饭吃，至少心里不会慌，王老六语重心长地说。
学技术学技术，说得这么轻巧，到哪里去学，找谁学，学什么技术。你也要看看我学什么行，拿来就会呀，王小生不耐烦地说。
只要你肯做，什么技术都可以。学技术要吃苦，不吃苦再好的技术对你也没用，还学不来，王老六说。
你知道我不肯做呀，问题是人家师傅会教真技术不，王小生说。
学技术不是说师傅全部要怎么教给你，还要自己去悟，你不悟，就算师傅抓着你的手，专门教你一个人也学不好、学不来，自己钻进去，多吃苦，王老六说。
你说起来真轻松。你为什么不去学技术呀，让我去学，一口一个吃苦，这是要让我去脱层皮，不怀好意，王小生带着气说。
王老六不想和儿子争。他想，儿子不争气，只能气死父。生了这样的儿子，总不能说丢就丢，还要为他谋出路，想想来，又想想去，有气是好事，这个关键时间要用劲掰过来，扭过来了就好。
王小生生气归生气，只要王老六说了还是会听，只是当时不太愿意。再说，现在的小孩子那个愿意学技术，没文化去学的技术多半是又脏又累的活。
王老六知道，若是让儿子跟着村里的木匠、石匠、泥瓦匠学恐怕是不太愿意，这活太累。想来想去，还是学水电安装，这活大多在室内，危险性不高，技术含量也不太高，跟着学起来易上手。
一个远房亲戚的水电安装很有名，生意做得大，经王老六好说歹说才肯带王小生。
王小生跟着做水电安装，每天除了搬线管之类的东西，最多就是打打下手，把线布下去。做了半年，他连室内安装的基本高度、一般要求从来没听说过。有时候为了赶工期，经常性地加班。王小生实在扛不住，穿着一身工作服，经常晚上累到澡都不想洗就睡了。第二天还得接着干，他觉得干了这么久啥也没学到，实在没意思。
我不想干了，一天到晚跟做小工似的，除了搬东西，还是搬东西，工资又不高，还不如给人家做小工，王小生回来对王老六说。
你要有点耐心。学徒开始的时候都这样，你先不做小工，怎么知道这些事如何做呀。再说，学徒不是让你搬下东西就了事，你搬好东西，就要边上看人家师傅做哪些事，怎么做，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记，不这样你永远也学不到东西，王老六说。
这么复杂呀，学徒不是师傅教出来的呀，王小生说。
唉，你呀不用心，学什么都难哟，王老六说。
王小生这次不愿和王老六争，乖乖地回去了。
又过去几个月，王小生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小工的身份，实在做得没什么劲。怕直接回家父亲会说，干脆让外地打工的一位好朋友帮他找了份事做。
朋友帮王小生找的是在超市做搬运。每天早上好早就起来，每天要搬运几十吨货物，停下手来全身乏力，累得动也不想动。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活，王小生勉强做了些日子。
脏累活实在吃不住的王小生，期间换了好几处，还是坚持没多久均放弃了。
又黑又瘦的王小生回到家，父亲除了叹气，并没再责备他。
那天，王老六陪小生喝了杯酒。父子俩这是第一次单独喝酒，小生经历了这些日子，反倒自然地应了。
父子俩边喝边聊，这也是第一次父子没有吵声，轻声细语地聊。
这些日子在外没少吃苦吧，尝出了什么滋味不，王老六说。
现在觉得你当初说让我学门手艺是对的。到外面转了一圈，自己真的什么也不会。要是有门手艺，即便累点心里也会安心。没技术、没本事，干的全是粗活、脏活、累活，算是受够了，王小生说。
这次回来有想法了吧，王老六问。
还是去学门手艺。你再和人家说说，让我回去，这次再也不乱想，也不乱走了，铁定好好学，也一定要学出头，王小生说。
行吧，只要你愿意学，我就再卖一次老脸。这次可别再给我添乱，到时老脸都不知道放哪里放，王老六说。
再重新学水电工的王小生，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不挑活，做什么事都特别卖力。不出二年，他基本上全部掌握了水电安装技术，除了可以单独施工，手下还带了徒弟。
如今，王小生已成了一个小老板。想起走过的路，他常对王老六说，爹，要不是你当时坚持让我学门手艺，恐怕我现在还在混日子。年轻不懂事，只会害自己。每每听到这些话，父子俩总是对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