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用

清悦

　　暮春四月，芳菲将尽，朋友一起进山，追觅春的足迹。忽到一小山村，家家户户，兰瓦白墙，青山隐隐中，静谧而美好。

　　信步漫游，弯行路转，前现一大树冠，覆在山坡上，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卧在春风里摇动。

　　顺坡而上，到大树下，竟然三棵，根扎落在3米多高的台子上。绕着高台往下走，发现路旁有标识牌，一看方知，此乃古树名木匙叶栎树，三棵树龄分别是3千年、2千年、1千年。

　　我们抬头望着千年古树，很想到高台上，探究一番，却无处登临。心有不甘间，正遇一大嫂，热心带路，从她家院落穿过，顺着斜丘，爬上高台，站在了千年匙叶栎树下。

　　我注视着古树裸露在外的老根，千百个疙里疙瘩，不知记载着千年以来多少万千故事。台下沧桑巨变的沉淀泥土里，不知埋藏了多少风华，多少人事，多少江山。

　　看着遒劲扭曲向上生长的树干，皴皮黝黑，我不觉轻抚皲裂的树皮，顿感粗糙干燥，凹凸硌手。这三棵古树不笔直，不光滑，不在大路旁惹人注意，只甘心躺在这小山村，平淡数千年，与岁月同光，与大山同伴，与风雨同舟。虽非栋梁直木才，却享日月千年寿，这不是它们最大的福气吗？

　　假如它们挺拔笔直，竞相长高，惹人注目，一定早被砍伐，做了某人家的房梁、立柱，结束了在山里汲取日月精华的逍遥，在历史的风烟中，随着房屋主人的破落而房倒屋塌，沦成残梁败柱，被卖柴人锯解，送进水深火热，化作灰烬，散落泥土，永不再现。

　　想到这里，我由衷佩服这三颗古树的大智慧。它们身体扭曲，树皮干裂，颜色黑丑，无人青睐，看似无用，却长出了千年的大形体，练就了被国家重点保护的大器具，活出了千年的大自在。

在默默无闻的岁月里，它们以无用的方式和路人相处，以无用的心态和群山呼应，以无用的无畏和雷电共鸣，以无用的智慧保护自我，以无用的淡定成长自己，把无用之虚的时空不断放大，留给自己有用之实的宽广纵深空间，看似无用，修成有用，终成大用。

抬眼看着密密的树叶，我仿佛看到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藏在古树的智慧洞中。三棵古树，天生了它们的独有之材，在风雨吹打中，坚守此地，保持自我，不适闹市，在寂寥空远中，成就了千年不坏之身。

一阵风吹来，大树屹立不动，群叶摇曳云云，仿佛诉说着它们主人的存活大道：无用之用是大用。（2022年4月21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