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银鎏金珊瑚狮子

岳来岳好

　　今天，请大家赏析一件唐代银鎏金珊瑚狮子，也请大家跟随笔者探寻一下它的来历。

唐代银鎏金珊瑚狮子

这只狮子以银为胎，局部鎏金，立式，通高17.5cm，长24cm，右前足抬起，三足踏云雾状底座，似踏祥云而来。头向左侧，双目圆睁，张口露齿，尾呈随形珊瑚枝型，摇头摆尾，栩栩如生，活泼传神，风格圆浑俊美，形态豪放飞动，是唐代金银器中的上乘佳品。

　　既然说这只狮子是银鎏金的，为何叫珊瑚狮子，难道仅仅是因为尾巴呈珊瑚枝形？

其实不然，真正用红珊瑚雕琢成的“珊瑚狮子”，见诸于世的共有两只，一只雕成于西晋晋武帝时期，另一只是清乾隆帝仿西晋“珊瑚狮子”雕琢而成，而这只银鎏金的“珊瑚狮子”也是唐玄宗仿西晋“珊瑚狮子”而雕铸的。这其中的渊源和传承，还要从西晋时期石崇与王恺斗富的故事说起。

　　晋武帝司马炎的“羊车望幸”

历史上任何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在开创之初，都有相当旺盛的进取心和开拓精神，君民臣子群策群力，为王朝的长治久安打下深厚的根基。然而晋武帝司马炎是个例外。太康元年（公元280年），晋武帝灭吴统一全国后，采取一系列经济措施发展生产，颁行户调式，包括占田制、户调制和品官占田荫客制。太康年间出现一片繁荣景象，史称“太康之治”。

但灭吴后，逐渐怠惰政事，奢侈腐化。《晋书》记载：“多内宠，平吴后，复纳吴王孙皓宫人数千”，从中能看出司马炎当时不仅有众多宠妃，还收了数千孙皓的女人，后宫佳丽达一万之多。司马炎的荒淫奢靡还催生出一个成语，叫“羊车望幸”。意思是说，面对数不胜数、美艳无比的美女，让司马炎看得实在有些眼花缭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喜欢哪一个，每天该临幸谁，于是，司马炎就想了一个招数，他命人给他做了一个羊拉的辇车。每天退朝后就坐上辇车悠然地游历各宫苑，羊车停到哪个宫门口，他就住到哪个宫里。

为了得到了晋武帝的临幸，聪明的美女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将竹叶子插在宫门口，地上洒上许多盐汁。羊儿生性喜欢吃竹叶，又喜欢吃咸的东西，因此就停下来不走了。这样，这些美女就得到了晋武帝的惠顾。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皇帝的带头垂范，西晋的各级官吏也不再把安邦治国济世安民放在心上，而是把全部精力用于追逐纸醉金迷、竞相斗富的荒唐生活，一时间君臣沆瀣一气，将国家搞得乌烟瘴气。大富豪石崇与国舅王恺斗富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一背景之下。

西晋大富豪石崇与国舅王恺 （网络图片）

王恺，字君夫，晋代东海郡郯（今山东郯城）地人。当时的官职是后将军，但他并不是靠军功当上这个职务的，他可没有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考验，更没有感受过在死人堆中的绝处逢生。王恺之所以能发迹，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牛的好姐姐，她就是司马昭的大老婆，司马炎的生母文明皇后王元姬。王恺作为当朝国舅，此等殷实的背景若想炫富比阔，晋朝上下应该是难逢敌手。可偏偏上天就看不惯他，给他送来了一个竞争对手石崇。

石崇，字季伦，小名齐奴。渤海南皮（今河北南皮东北）人。虽然石崇没有一个嫁入皇宫的好姐姐，但他却有一个了不起的好爸爸，他的好爸爸就是晋朝开国功勋司徒石苞。石崇是石苞的第六个儿子，石苞生前一直看好这个儿子，认为它有富贵相，日后必定发达。所以临终时将财物分给几个儿子，只不给石崇。以此最大限度地激发其创造财富的潜力。石崇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白手起家，日渐富贵。特别是他任荆州刺史时靠走私和抢劫远行商客敛财，终于荣登大晋朝富豪排行榜第一名。以当时中原在世界上的财富积累，石崇就是现在的马斯特，那是妥妥的世界首富。对于自己的成就石崇颇为得意，走到哪里都是牛气冲天，从头到脚每一个毛细孔里，都散发着用金钱可以横扫一切的姿态。树大了就会招风，很快就有人不爽他了，这个人就是常年稳居财富榜第二名的国舅王恺。

　　据史书记载，王恺、石崇二人互相争豪比富，变着花样炫耀自己，压倒对方。王恺家用麦糖洗锅，以此向石崇炫耀。石崇家便用白蜡当柴烧，压倒了王恺。王恺不服，出门时，在道路两旁用紫丝布作屏障，全长四十里，用布成千上万匹。石崇听说，出门时便用锦锻作屏障，全长五十里，又压倒王恺。王恺用赤石脂抹墙，将房屋弄得富丽堂皇。石崇便用花椒粉和泥抹墙，房屋芳香扑鼻，又胜过王恺。这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以“珊瑚”斗富，这一轮下来，致使王恺不得不甘拜下风。

　　话说晋武帝见舅父王恺斗不过石崇，就帮助王恺去斗石崇。他赐给王恺一株高二尺许的珊瑚树，武帝说：“此树名称珊瑚树，生于海底，最不易得，属外域贡品。石崇见了必定甘拜下风。”王恺得珊瑚树，高兴至极，得意洋洋将石崇请到家中观赏。岂知石崇见是株珊瑚树，仅微微一笑，顺手抄起一只铁如意，猛地一挥，将珊瑚击得粉碎。王恺气急，窜上去抓住石崇，怒吼道：“你嫉妒我宝物，太卑鄙！此为皇上所赐……”未待他嚷完，石崇便轻蔑地看他一眼，轻轻地将他的手拨开，冷冷地说道：“这不值得发怒，我现在就赔给你。”于是命令手下的人把家里的珊瑚树拿出来一部分，石崇说：“随便拿几个回去，算作赔偿。”这些珊瑚树的树干高度有三尺四尺，而且光耀夺目，像王恺那样的就更多了。后石崇还傲慢地说道：“我家还有一棵碗口粗的珊瑚树呢，正在用它来雕琢一只狮子，有没有兴趣来看看呀？”“不用，不用了。”王恺没想到自己拿着皇宫里的宝贝都被石崇比下去了，自然羞愧难当，只得愿赌服输甘拜下风。致此，奠定了石崇大晋朝首富地位。

　　石崇历任徐州刺史、卫尉卿职。公元290年（永熙元年），司马炎驾崩，司马衷继位为帝，贾南风被封为皇后。贾南风专权时，石崇依附于她的亲侄子鲁公贾谧。后来贾谧、贾南风因谋害惠帝太子司马遹而先后被杀，石崇受到牵连被免官。

赵王司马伦掌权的时候，有一个叫孙秀的大臣因为依附于司马伦而得势。孙秀看上了石崇的爱妾绿珠，司马伦看上了石崇的家财。两个人一拍即合，开始对石崇进行打击！石崇的绿珠被逼跳楼自杀，石崇一家几十口也被赵王司马伦找借口杀掉了，石崇遇害时52岁。

石崇被灭族后，有关部门查阅石崇的财产簿籍，有水碓三十多处，奴仆八百余人，其他珍宝财货田宅数量极多，价值难以估算。这些财物中最引人垂涎的是那些“千年珊瑚万年红”之称的珊瑚枝。当时查抄得石崇家200多件巨型珊瑚枝。其中，就有石崇当年同王恺斗富比阔时提到的那个用“碗口粗”的珊瑚枝雕琢而成的狮子。

石崇被司马伦污为乱党杀害后，将石崇家中的巨量珍宝收入自己囊中，在石崇所有的珍宝里，司马伦最中意这件红珊瑚狮子，将其摆放在寝宫内的卧榻之上。马伦伦只要闲来无事，都要摸一摸这只鲜红光润的珊瑚狮子，真的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石崇的爱妾绿珠

永康二年（301年），赵王司马伦逼迫侄孙晋惠帝禅位，当了西晋皇帝，年号建始。各地诸侯王听说司马伦做了皇帝，谁都不服气。而且司马伦只知贪腐玩乐，缺乏治国能力，党羽之间也勾心斗角。在许昌的齐王司马囧联合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顒与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趁机起兵讨伐司马伦。司马伦与孙秀兴兵反击战败。死者近10万人，司马伦兵败后，由于坦白从宽，司马冏贬其为庶民，后来被司马冏赐毒酒自尽。晋惠帝复位。

晋惠帝很快为一些死于司马伦之手的大臣平反。惠帝下令以九卿之礼重新安葬石崇，并封其重孙石演为封乐陵公。石崇被充公的包括那只红珊瑚狮子在内的一批珍宝被返还给了石演，石演吸取了曾祖父生前贪财炫富招来杀身之祸的教训，将最珍贵的那件红珊瑚狮子和一些珍奇古玩敬献给晋惠帝，以感激其对石崇后代的恩惠。

　　从此，这只红珊瑚狮子就成了西晋王朝的皇宫珍宝。此后，这只红珊瑚狮子连同包括西晋传国玉玺在内的大批御用珍宝，辗转前赵、后赵、冉魏，五胡十六国等朝代，几经易手。到了581年，北周大将军杨忠之子杨坚代周为帝，定都大兴，改国号大隋，史称隋文帝。隋朝先后兼并西梁、589年灭南陈，统一中国。608年，隋炀帝杨广继位后迁都洛阳，隋朝皇宫的大量珍宝也从大兴城迁往洛阳新皇宫。及至隋末农民起义，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也趁机于617年在晋阳起兵，顺利攻取长安。拥立隋炀帝之孙代王杨侑为帝，次年逼隋恭帝杨侑禅位，建立唐朝。李渊和秦王李世民随后平定各地农民起义及地方割据势力，完成了统一全国的大业。

唐朝定都长安后，将隋朝皇宫珍宝悉数从洛阳转移至唐都长安。由于唐朝国力强大，海内外进贡给宫廷的珍宝无数，隋朝内府中的那些御用珍玩刚开始并没有受到皇帝们的重视。唐玄宗即位后，见到了内府收藏的那个红珊瑚狮子，从此爱不释手，成为他的最爱。当时金银器物在唐朝十分兴盛，于是他就命宫庭匠人依照红珊瑚狮子仿制了一个银鎏金的珊瑚狮子。

　　756年，安史叛军进逼长安，唐玄宗抛下百官逃往蜀地。在长安城即将被叛军占领时，唐玄宗令滞留长安的租庸使张均、张垍兄弟紧急将众多的皇宫珍宝运出长安城。安史之乱结束后，唐肃宗返回长安，原内府旧藏早已散失十之八九，这两只珊瑚狮子也就在那次宫廷疏散珍宝的行动中散失了。

唐朝散失的这些珍宝在此后的几百年间渺无音信，后在清初被当时川陕总督李国英获得（有说这是1657年清朝在西安南郊李家村出土的一批唐朝宝藏），敬献给顺治皇帝，内务府将这些唐朝珍宝收藏于紫禁城中。这批珍宝中的那两只珊瑚狮子从此就就成为乾清宫的重要陈设。

　　红珊瑚在清朝很受帝后喜爱。在清朝红珊瑚帽顶仅次于第一等级的红宝石帽顶。除了显示品级的帽顶以外，红珊瑚制品在清代宫廷日常中的使用也十分广泛。到咸丰时期，仅仅紫禁城各宫殿的红珊瑚盆景就达200件之多。

乾隆时宫中得到了大量南洋和西洋的各色珊瑚原料乾隆命内务府造办处雕琢了一批珊瑚制品，包括盆景、如意、戒指、朝珠等等。酷爱古物的乾隆想起了乾清宫的那件西晋红珊瑚狮子，便想再依样雕琢一个同样的珊瑚狮子摆件。但苦于难寻如此粗大的红珊瑚枝干，聪明的工匠便采用拼接的方法，琢制了一件惟妙惟肖的红珊瑚狮子，这样乾清宫的珊瑚狮子从此就成了三只。

乾隆皇帝

在以后的岁月中，这三只狮子也经历了不同的命运。

那只西晋时期的红珊瑚狮子，被慈禧太后赏赐给了因在戊戌政变和庚子议和中“有功”荣禄。荣禄在死前将红珊瑚狮子和大部分的财宝都赠给了大女儿。然而荣禄的这个大女儿夫婿却平庸的很，根本守不住岳父赠送的财宝。他的家庭一直是坐吃山空。特别是在清朝灭亡后，他仅有的一点俸禄也取消了，日子更加入不敷出。他在几年的时间里就卖光了荣禄留给他们夫妻的财物。那个西晋红珊瑚狮子就在那时候被出卖，流进了京城古董商的铺子。

2013年佳士得伦敦的拍卖行受委托拍卖一件长25厘米、高15厘米的红珊瑚狮子。拍卖方特别注明，此红珊瑚狮子为清宫旧藏，是西太后在1902年赏赐给她的心腹荣禄的宝物。经专家鉴定红珊瑚狮子为西晋石崇所琢制，最终以800万英镑的价格成交，买主是伦敦一位年轻的电信业大亨。

　　另一只红珊瑚狮子目前珍藏在故宫博物院。这只红珊瑚狮子是由三块不同的珊瑚原料组成头、身、尾部分。头部以一块珊瑚原料雕刻，狮子身体看着是用一块靠近珊瑚根部的大料雕刻而成，狮子的四肢有可能是利用原料上的枝岔就料雕刻而成。狮子的尾部是用一根多杈珊瑚枝制成。其下配以镂雕山石状本色紫檀木座。这只狮子就是乾隆帝仿雕西晋石崇红珊瑚狮子的那只。

　　那么，今天请大家鉴赏的这只唐代银鎏金珊瑚狮子又是如何流出宫的？说起来与溥仪被驱离紫禁城前，发生的一起“偷运”或“盗宝”事件有关，不过这次行窃的并非溥仪，而是一个很有心计的老太太：同治皇帝的瑜妃姓赫舍里氏，官称敬懿皇贵妃。这位老太太，按辈分是傅仪伯母，不知何时逮着机会，把三希堂里《中秋帖》和《伯远帖》和这只唐代铜鎏金珊瑚狮子及一些珠宝，偷偷转移到她自己居住的寿康宫，当1924年离宫时，就顺手牵羊，卷在行李里带回了娘家，经由她娘家侄孙卖给古玩商。

建国前，《中秋帖》和《伯远帖》一起被典当于香港一家外国银行。1951年底，典当期将满时，国外有人意图购获，周恩来总理闻讯，当即指示有关部门购回，入藏故宫博物院。而这只唐代银鎏金珊瑚狮子则流落在民间，后几经转手，现被金色年轮艺术馆珍藏。

金色年轮艺术馆藏周周秀（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