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日记

军营子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作者/秋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制作/树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图片/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一路伴随着您,为的是不让您再孤单</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段岁月,记载了一个时代的特征,一个故事,讲述了人间的真情流露。本篇转载了房秋野大哥1973年1月在54军教导队集训时的一篇日记,那是他亲身经历的一事件。文中详尽叙述了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情节生动、感人至深。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战友之间的深情厚谊以及从戎为国无私奉献的革命精神。作为一名军人,自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就把一切都交给了党和人民。这一点毫不含糊,更没有任何价钱可讲。因为我们非常清楚,没有国家就不会有小家,保卫国家,就是保卫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这不仅仅是义务,更是男人的责任和担当。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就不配做中国人。记住,无论社会怎样发展,父辈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谨以此文表达内心对房秋野大哥深深地追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秋野日记(选载)</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3年1月,9日晚7时30分,队里组织“按方位角行进”的夜间科目,全程约三千米。地形复杂,雨裂沟多,山坡地多。人员分工是:一个班两个组,我、大川、彭玉国、杨波分在一个组。开始行动了,月亮照射下能依稀看出道路,前几个点的行进路程是碑——坟——小庙,经过一个三岔路口,过了一个大雨裂沟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下一个点就是最终目标公路桥。这时,时间将至8点30分,天已经黑尽了,月亮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家仍然有说有笑地向前行进、判断了方位,我打亮手电筒看了看行进要图,知道走不远就将是大雨裂沟。很顺利,我们到了沟边。我们探头一看黑咕隆咚,没看见底,沟边几乎成垂直陡崖,于是决定顺雨裂沟边走到桥,转弯上一个堤坝。大川走在我前头,杨波在大川前头,彭玉国走在最后,相互间都隔了点距离,只见大川走上一个田埂,有些兴奋的说:“同志们,找到一条小路了!”一个印象从脑海中掠过,画图时这边应该快到雨裂沟边缘了。于是,我本能地叫了一声:“注意,那儿是雨裂沟哦”。话音刚落,黑暗中只见大川向前跨了一步,谁也没有料到可怕的事情瞬间发生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撕裂人心的下滚声,这一切仅在几秒钟,那么突然。心一下子似乎跳到了喉头上,不能自已。</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心里像打鼓似的“糟了、糟了,出事了……”,不断的重复着,同时担心战友生命和急迫抢救战友两种思维也混在了一起。血,腾地一下便沸腾了起来。怎样下去?我反复问地自己。我稍微镇静了一下,马上分了工,我对杨波和彭玉国说:“分两头跑,总有一边下得去”。说完,杨波就朝前走找下沟的地方去了。此时,彭玉国已经吓傻了,在那转圈跺脚,干着急。我喊了一声:“跟我走!”彭玉国才过来跟着我走了一阵,下了一段。发现再也下不去了,只好又爬了上来,这时我叫他赶快跑回去叫人、叫车,彭玉国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我又向前跑了几十米,才发现一个勉强可以滑到沟底的口子,口子的两边还有酸枣刺笼,我小心谨慎地拨开酸枣刺,结果还是把手和脸挂伤了。此时,天已经黑尽了,我强忍着几乎是连下带溜地,下到了沟底。沟底尽是斗大的鹅卵石,我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向前摸去。偶尔听到大川嗯嗯两声,才找到他,心想,总算找到了。可我用手电筒一照,“我的个妈呀!” ,我的心一下子又收紧了,大川额头上被撞裂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满面,地上的石头都染红了一大滩,大川已经痛得昏过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没有再敢想下去,伸手撕下自己衬衣一大块,囫囵地将大川伤口包扎了起来,又找到他的枪和帽子,这时杨波也下来了。救战友心急如火,杨波背,我费力把大川扶到杨波的背上,也不知为什么,人一紧张,浑身无力,只恨脚不争气,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大川喊疼,杨波也背不动了,我来背大川,四面漆黑,脚尽踢到石头上,也没觉得疼,只有一个信念:早到公路,早救战友的命!大川仍不断叫不要背他,他自己走。我这时想给他精神支持,便大声说:“大川,要跟生命做最后的斗争!”又走了一段,实在不行,我们两人弄不动了。这时我多么希望有人来帮忙啊!回忆起这一段,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我心里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于是我拔出手枪,对着天就连放三枪,希望附近其他小组能听见赶来,可枪声一过,除了四面回音,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我给杨波说你看着大川,我去探探路。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叫,我爬上崖坎,看见对面有一个窑洞,就大声叫他们出来,起初几个老乡有一点害怕,心里犯嘀咕,“这大深沟里,天老黑,咋会有人叫?!”我赶快解释说:“我们是解放军,不用怕……”情况明白以后,老乡来了四个人,帮助我们把大川抬上了沟。我和杨波也松了一口气,这时,彭玉国带着副连长、营长赶到了,团首长闻讯也赶到了。这时大川神志智还算清楚的,能认出人事。我们把大川放到窑洞里,他还不断地说话,尽是训练中的一些事。</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久,就开始呕吐,看到大川难受的样子,在场的战友无不动容。一个多小时后,汽车把医生拉来了,初步检查,情况很严重,瞳孔已经开始扩散,打了两针,大川仍然不断的说胡话。首长决定将大川先送到附近的张村公社卫生院去,老乡帮我们找来一副担架 ,老乡告诉我们这一段大概有五里地,我们轮流抬着。担架压得肩生疼,加之前一阵太紧张,只觉得浑身乏力,但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大川是甚么滋味。因此,心里都不断地鼓励自己 :要坚持,要坚持,一定要坚持。到了公社卫生院后,我们向371医院、160师医院、县医院都分别拨打了电话。首长和领导留在医院组织协调,杨波留守继续照看大川,我和彭玉国到公路边等车。一路上我忧心忡忡,担心大川刚才不断说话是临走終前的“兴奋期”,俗话说“蜡烛灭前更亮”,也就是现在时常说的“回光返照”。说到死,人人都不愿意去想到它,“不会吧……”总是带着一种希望,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呢。腕上的手表告诉我快一点了,汽车姗姗来迟,到了卫生院时钟已一点多了,也就是说从大川摔伤到汽车来接开始抢救,已经超过了五个多小时。起初,看到医生的到来,我心里还盲目泛起了“乐观”的希望,“心想 大川有救了”(实际上早已超过了抢救最佳时机了)。一下车就看见处长在一边站着 ,脸色阴沉,我一下子感觉到了什么 ,乐观的希望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处长谨慎地、低声对我们说:“不行了,可能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我的心像遭到了雷霹似的,不禁一怔,不愿意听到的话,不愿意看到的事,终于发生在了眼前。说实在的,一路磕磕碰碰,我早已是一身酸痛,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情沉重不说,腿都软得有点支撑不住了。所听到的只有首长和医生们在忙碌中最后的交谈,大川早已声息全无。先前话语颇多的情形,早已是过眼的烟云。所看到的是医生们正在做最后的努力,做强力的人工呼吸,医生悄悄的告诉我们大川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几个卫生员轮流打强心针,都无法扎进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随着医生和首长们的意见交流,认为已经失去了抢救的意义,最后很不情愿地,只好确定放弃。大川,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们。在场的首长和同志们都强忍着,结果还是以泪洗面。我咬着牙,强忍着泪,支撑着自己,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与杨波、彭玉国一道协助医生把大川的遗体慢慢地包裹起来。看着大川的遗体,我梦幻般的思绪万千……</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川,当时是我团四营十连的指挥排长,我是十二连的指挥排长,加上十一连的指挥排长杨波,我们仨及全团在家的指挥干部,都参加了军教导队组织的“军炮兵指挥干部培训班”。平日里我们仨个关系就要好,好到一个小点心都要掰三块,共同语言多得去了,经常在一起东西南北、海阔天空、无话不聊、有事神吹。这次参加培训班,又分在一个队一个组,所以日常训练和日常生活相互间“躲”都“躲”不开,还要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们深度相处的机会。一句话,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不但是“哥们”,还都姓“铁”,怎么样?可见一斑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川家庭条件好,父亲是十八军调到成都军区后勤部任职的老红军。平日里,大川生活朴实,对自己要求严格,一点没有高级干部子女的优越感,有什么工作和困难,他总是冲在前头,学习努力,在较短的时间里就基本掌握了侦察计算的军事技能,受到上级的认可,还受到战友们的拥待,战士、班长,现在当上了指挥排长。这次培训班算是给我们仨创造了一个相互切磋的良机。记得昨天早上,大川争着到井边挑水。从来都是用自来水的大川,对挑水既陌生又新鲜,水是打起来了,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摔坏了老乡的一只桶,引起大家哈哈大笑,不知谁说:大川啦,还得出几个“笑话”,才过得了“关”。弄得大川很不好意思。大川性格开朗,上进心强,对战友和气,好聊天。记得当日白天的训练科目是“远方定点”,大家在外跑了一天,为了解解乏,晚饭后大家散坐在一起,一边休息,一边聊天,显然,大川是主聊,记不得大川聊的是什么内容,聊得人很起劲,掺和的人也情绪高昂。哨音一响,夜间训练科目:“按方位角行进”开始了,大川和战友们聊天,都还意犹未尽,分手时他还跟大家调侃说:“早点回来,咱们接着聊”。没有想到,竟然成了終极“遗言”,一辈子都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我联想了许多……几天前,大川母子俩刚见过面,这几天大川特别高兴,是不是应验了“乐极生悲”的逻辑?我不得而知,母子俩短短几分钟的见面,尽成了绝别,铁一般的事实就在眼前,任何一个父母突然得知自己儿女的死讯,将不知道该有多大的伤心和悲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连夜把大川的遗体拉回了营房,暂时搁置在团洗澡堂的一间房子里。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已经是10日凌晨5点多了,我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下沟时被酸枣刺拉的伤,回到屋里简短地洗漱一把便躺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说是休息却睡意全无,思维的空间全被大川占据了。别说闭眼,就是睁着眼,昨晚发生的事还像电影一样一幕幕不停地出现在眼前。这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这样的经历,对我触动特别大。说实话,我真不愿见到大川的母亲,是因为感觉总有点“亏欠”:如果当初我已经意识到了雨裂沟,就大声提醒大川,给他一个强有力的警示,也许……想起来我就暗暗地自责,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过去了,毫无回天之力,毕竟大川已经离我们而去,进入了史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川的母亲及妹妹来到了部队。之前,医生们已经给大川换了衣服,还安排了团宣传队的黄志古、王见良两位战友给大川化了妆,整了面容(以后采访到的)。大川的母亲及妹妹已经看了两次,大川的母亲受到精神刺激,已经有些失常了,哭一会,笑一会,太悲伤了。我和杨波、彭玉国都强忍着万分的悲痛,始终陪伴在左右,此时此刻一切劝慰的语言都显得无比的苍白。11日晚为大川举行了追悼会,除亲属外,中苏、江凌云(大川生前好友)也来到追悼会现场。团首长、营、连和团三机关也分别送了花圈,会后将大川安置在了新乡烈士陵园,进入了他的归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青山处处埋忠骨 天涯何处无芳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大川,安息吧!你永远活在战友们的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左起:杨波、李大川、李万里、房秋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左后:是兰海 、耿桂博、韩东军、左前:马永智、白霜、房秋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