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嘉陵江边的澄江口,民国时码头多,不仅有五六个水码头,而且还有三四个矿码头(炭坪子),因此有很重的“码头文化”一类陈规陋习。袍哥、乞丐(叫花子)特别多,影响也特别大,在嘉陵江流域远近闻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澄江口,一直是嘉陵江上下行船的停靠码头,上世纪三十年代澄江的煤矿生意兴旺,码头热闹繁忙。当年澄江口、夏溪口一带有五个码头,上到遂宁、广元,下到朝天门甚至湖北宜昌,来往都要在此停靠,常年有客货船一百多只。船工离船上岸聚集在船码头,矿工出了矿井聚集在矿码头,或吃茶、或喝酒、或争权、或夺利。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相同阶层、相同职业、相同兴趣爱好,三五成群,拉帮结派纠结成各种“组织”,订立规矩、礼数、章程,有了各自的势力范围、自己的暗号、黑话。而最出名的就是澄江的袍哥和乞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旧时的袍哥人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袍哥早期是以“反清扶明”的形式发展起来的,多少有些正义感,后来则成为封建帮会、封建势力的社会基础存在,袍哥堂口的把持者,多为地方上有代表性的地主、豪绅、官僚、恶霸一类的角色。澄江口的袍哥组织分为仁、义、礼三堂,三社总社长是王香甫。“仁”字社是由大地主、大商贾一类组成,社长罗健周,副社长黄择武、张敏之,有会员200多人;“义”字社为小商贩、小市民、普通自由职业者组成,社长周廉生,副社长陈清泉,有会员约400人;“礼”字社一般由贩夫、挑夫、跑滩匠、干滚龙(赌棍)、半截幺爸(二流子)还有土匪一类人员组成,社长汪成舟,副社长李献章,有会员约300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王香甫是澄江口的绅粮(工商业主兼地主),资格老,曾经有“上有王香甫下有熊明甫(北碚场袍哥)”一说,在澄江有多家店铺、茶馆,缙云山有大片的森林,望水垭有大片的田地,同时经营船运,知名度颇高,当年叫他当澄江镇的镇长都被他谢绝了。他的公馆叫“王庄”,大家叫“王家院”,坐落在澄江上场口的中街,是一个三层院落,高墙深宅,几十间房屋豪华气派,门前常年有持枪的家丁把守,外人一般难以进入,解放后曾经作学校,后来为二十三中老师住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王香甫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在澄江口开了一间茶馆,名“同义福”。茶馆坐落在澄江口最好的位置,上街与下街的转弯处,比街道高一米左右,石梯进茶馆。茶馆后面是上街码头,对岸为白羊背,上可看草街子,下可远眺温塘峡。茶馆为一层,后面是一个临江花园,有凉亭,花园里花簇锦苑,树木森然,玉石栏杆雕龙附凤,格外漂亮,花园悬空,吊脚楼支撑。茶馆侧边有一个寺庙,供着菩萨和一个龙头(龙舟的龙头)。客人们可以在后花园里听评书、喝茶、聊天。小二提着长嘴茶壶给客人掺茶,一会“金鸡独立”、一会“苏秦背剑”,赏心悦目。茶馆正堂是袍哥总社的堂口和烟馆。那时澄江的烟馆乌七八糟,很多烟客还吸食鸦片,躺在床上,云里雾里,侧边有专事捶背捏脚年轻漂亮的丫头伺候,一般人消费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澄江的袍哥有事基本上就在同义福聚会。袍哥堂口吃“讲茶”(断道理),大多数时间处理内部或者与社会上一些纠纷,也组织一些社会活动、搞一些庆典,如划龙舟之类,偶尔也要替地方当局“摆平”一些不便出面的事,外地来的袍哥,也会到这里来“拜码头”,否则就可能遇到麻烦,据说当年许多官员经过澄江口都要来跟袍哥大爷打个招呼,不然难过沥鼻峡和温塘峡口。袍哥与袍哥之间比较讲义气,没有嗨袍哥的平民却常常被他们欺负,许多时候袍哥就是一帮恶霸和打手。当年三花石的黄姓两兄弟就仗着自己袍哥的身份,一天打三个擒五个,口碑极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澄江袍哥组成人员比较复杂,一方面澄江是个水码头,往来人员本身就复杂,走南闯北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另一方面袍哥们为了拉队伍,加入门坎底,什么人都可以加入,就连义字社的社长周廉生自己就是一个峡匪,可见澄江的袍哥组织何等鱼龙混杂。当年对澄江袍哥有这种说法:仁字讲面子,义字讲银子,礼字讲定子(拳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同义福茶馆原址(茶馆前左右各有一黄葛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个叫刘练卿的外地人在北碚对面白庙子纠集一伙地痞流氓组织了“联谊社”袍哥组织,专事为非作歹,被北碚正统袍哥看不顺眼。刘练卿有个手下叫冯国凡,此人原是北碚码头的袍哥,后来,投了刘练卿的堂口。1946年旧历正月,冯国凡率一队玩龙灯的人到北碚玩龙灯,北碚码头不接待,伤了和气,冯回白庙子后向刘添油加醋作了汇报,出了北碚场袍哥言语(指责)。北碚仁义永联社的执事老幺冯瑞成,即向执事头目报告,掌旗大爷袁汉卿以及管事刘树勋要与刘练卿吃“讲茶”,由于冯国凡以前也是北场的袍哥,碍于情面,北碚当地袍哥不便出面,只好叫澄江汪成舟带了几十个袍哥前去扎场子(助阵、示威),澄江的袍哥“从不拉稀摆带”。结果双方都亮了“梢子”(手枪),此事惊动了峡防局卢子英,卢恨刘练卿有国民党特务背景,因此想除掉他们,于是汇报到了重庆警备司令部司令孙元良那里,结果孙元良将刘练卿及其同伙数名处决,算为北碚除了一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澄江袍哥多,势力大,对澄江人产生过深刻影响。一是澄江人性格里的耿直、豪气、讲义气、守诚信,这些澄江人骨子里的传统美德多少与袍哥有些关系;二是由袍哥黑话演变而来的众多丰富多彩的重庆言子,如“落马”(被捕)、“点水”(出卖同伙)、“结梁子”(结下仇家)、“方起”(使人尴尬)、“涮坛子”(开玩笑)、“说聊斋”(找人扯皮)、“划盘子”(毁人容貌)、“散眼子”(散漫无组织)、“臊皮”(伤了面子)、“天棒”(无法无天的人)、“吃通”(到处行得通)、“抽底火”(揭露底细)、“关火”(能起决定作用)、“放黄”(失约)、“三只手”(小偷)等等。这些言子颇有乐趣,且言简意赅,往往几个字能表达复杂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当然,袍哥毕竟是旧时代的产物,新的中国成立后,澄江的袍哥自然就消失了,在法治的今天更是应该批判和摒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同义福茶馆望江花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民国时期,澄江的乞丐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乞丐也称“叫花子”,他们的组织叫“丐帮”,也有自己的规矩,叫花头称师傅,分等级地位,有严格的奖惩。我们曾经喜欢说“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国民党”,这句话就是从丐帮的“一不偷盗抢劫,二不欺骗耍诈,三不打架斗殴,四不流氓无赖”的丐帮帮规戏谑而来,如果谁违犯了帮规就会被师父处罚打板子,重者还会被逐出帮门。当然,规矩必定是人定的,叫花子们违犯帮规的事司空见惯,与袍哥相比,他们是社会最底层人员、是弱者,他们没文化、没教养、有些身体智力缺陷,很难通过自己的劳动生存,所以这些人在规矩面前就没那么多讲究,他们的特长脸厚嘴甜、能“痞”会“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当年澄江的叫花头姓胡,大家叫他“胡叫花”,他皮肤较黑,上嘴唇留有大撮胡须,身材不高,但挺精神。此人不仅在澄江是叫花头,在北碚也非常有地位,北碚岗上(小山梁)的叫花子许多都是他的徒弟,常拿着钱财孝敬他,有年过生,澄江上街像摆地摊似来了一百多桌叫花儿,搞得水泄不通。他虽是个讨饭的,却有一大一小两个老婆,连澄江镇镇长黎继光也要敬他三分,与他拜了把子,胡叫花比黎继光大几岁,黎继光叫他大哥。凭这也为澄江叫花儿攒够了面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澄江丐帮的形成主要原因澄江是个水码头,来往客人多,又是经济较发达之地,有钱人多,大户人家多。当年澄江镇除码头外,另外还有宝源煤矿、遂川煤矿、大祥煤矿以及一大批企业和抗日战争外地来澄江的人,为澄江丐帮形成创造了条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胡叫花通常住在澄江公园的草棚子里,其他叫花子多住在简易的棚棚或者岩洞里。平时讨饭有讲究,对客栈、酒店、商铺一般不去讨,只是到了春节、中秋、端午的当天去,东家图个吉利,总会对他们施舍厚重的东西,比如过完冬天和节日的剩余衣物、食品都会给他们,这就叫“一年不讨饭,讨饭饱一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当然,丐帮每年都会接到一些“大单”,比如婚丧嫁娶、各类庆典需要他们去凑热闹,就会去一大帮,或哭或闹,个个装模作样。解放前夕军阀蓝文彬死了姨太太,澄江的叫花子派上了大用场,他们先是将祭奠用的白布从夏溪口绑到了澄江口,搞得一条街阴森森、凄惨惨,然后随着葬礼队伍哭爹叫娘的一路从河边船上迎接棺木到墓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解放后,澄江的叫花子被改造的改造、遣送的遣送、收容的收容,慢慢地少了,现已经绝迹。而胡叫花小老婆未生育离了婚,胡与大老婆和女儿一起生活在澄江街上,成了城镇居民,有基本供应口粮,政府安排工作他不要,全家以捡破烂补贴家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旧时候的乞丐</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