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揭秘 我讶异

珠珠雨遐乐乐

 朋友小陆，曾是我村的知青，标准的老三届，知识面广，爱钻研机械方面的技术，是我们生产队里的手扶拖拉机手。说是初中生，基础知识比我这个所谓的高中生扎实得多。我高中毕业当农民时，他已俨然是农技娴熟的老农民了。他为人谦和，为事认真，我爸对他赞誉有加。

后来落实知青政策，他被招工上班去了，几乎就没了音讯。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调到诸暨市区工作，在街头偶遇，才和他有了联系。

　　最近，小陆悉知我的拙文《只为此青绿》、《赤膊背刺柴》获得美篇“双精”，祝贺之余，欣喜地说，这两篇文章里，着重写了你爸的为人为事。你爸确实是个优秀的老农民啊！别看你爸目不识丁，一生在田里耕耘，但他绝对是个聪明人。他不仅有远见，宁愿吃得苦中苦，也要培养子女读书，使你们兄弟姐妹个个有出息；他还在干农活时，动脑筋摸索其规律，掌握其技巧。他不仅育秧有一套，其他农活都有经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先问问你：你还记得你爸用稻桶打麦的情景吗？我曾听他说过呢。



我 回应：

当然记得喽！我很小的时候，我家后面小山上的麦子呈金黄色了，我爸会乘天气晴好，把麦子割下来后捆成一把一把，一担一担挑回家，堆放在家里。

然后借来稻桶在门口的廊檐下打麦（脱粒）。打麦这活计看着就是很累人的。只见我爸用双手紧紧地捧住麦把，靠双臂和上身的力量，屏气在木稻桶里用力甩打，接着双手稍稍抖动，把裹夹着的麦粒抖落在稻桶里，以免再次上扬时麦粒被抛撒在稻桶外。接着再屏气用力甩打，时不时会发出“吭、吭、吭”的声音来，硬生生地把麦粒脱落下来。不一会就看见我爸满头大汗了。

我年纪小，力气小，只能适时地递麦把给我爸。因为他的腰椎每天很痛，这样好省点时间，也让他少弯腰，

我读小学放假时，都会跟我爸随船去田爿里拔草，看到生产队里的麦子、水稻，脱粒也是如此操作。

 只是生产队里打麦打稻是在田间，而且是两个人在稻桶边上你一下我一下地打。打麦还行，因为麦田是干的。打稻就不行，水稻田里打稻，人是湿的，稻谷也是湿的。稻谷沾上泥水再晒干，看着有点灰不溜秋，交公粮要打折扣呢！



白塔湖景色

小陆 说：

在那个纯粹靠人力的年代，貌似一年四季在田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播种到收割，套用老方法，靠天吃饭，收成很低。加之白塔湖洪灾、内涝、虫害多，收成更低甚至颗粒无收。农家粮仓不满，肚子不饱，只会怨天尤人。

 幸亏后来何文隆县长重视水利建设，建造了斗门电排站，洪灾内涝不再有。于是，白塔湖“湖中有田，田中有湖，人湖共居”的地理优势得以充分发挥，水稻栽培从整田、浸种、催芽、育秧、耕耘、施肥、灌溉直至收割、脱粒、扬晒、入库全过程的主要耕作制度得以落实，双季连作稻，大面积播种，持续大丰收，稻谷满粮仓。

我 接过他的话说：

双季连作稻，我知道的。就是早稻割起种晚稻。时值盛夏酷暑，约在个把月时间内必须完成，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抢收抢种，简称“双抢”。

这“双抢”，抢的是时间。在割稻、打稻、揍稻草，并把谷子、稻草搬运到船埠头、耕耙耖等一连串的环节中，打稻是最卡的环节。记得我高中毕业干农活时，生产队里打稻用的是脚踏打稻机。



小陆 说：

是的。脚踏打稻机要两个健劳力手脚并用，一齐单脚使劲一上一下地踏着打稻机上的踏板，让打稻机滚筒快速转动，同时侧身双手接过另外队员递上来的稻把，在打稻机快速旋转的滚筒上，先轻轻地按下去，再用点力正反旋转稻把，稻谷就脱粒在稻桶里了。

稻谷打完一片，需要挪动打稻机时，稻桶四角各站一个人，前面两人拉，后面两人推。

稻桶里谷子满了，有一个健劳力专门负责用畚斗畚出来倒进谷箩，再挑到船里。这样打稻很辛苦的，时不时要换人呢。

后来更新换代，打稻用电动打稻机了。但是，那时电网建设不普遍，电力不足，田爿很多，电插头却不多，电缆线拉来拉去很不方便。如果有漏电，人身不安全。



白塔湖景色

我 说：

我印象最深的是“双抢”期间，起早去割稻，露水未干，头发和袖子都湿了。后来汗水把衣服湿透，前胸贴后背，干了湿，湿了干，衣服上白色的盐峰都一圈一圈的。在水田里打稻时，捧起的稻把带着水，不管是递稻把的、打稻的，常常是胸口以下都是泥和水，一个个像泥人。我们女人家遇到生理期，更是哭笑不得！

唉，好无奈！为了保证“双抢”按时完成，生产队员个个在稻田里奔忙，人人与时间赛跑，全力以赴与天气争抢。



小陆 说：

是啊！那时我是生产队里的手扶拖拉机手，耕田时也是全身烂污泥。那时，你爸总跟我说：耕田不用人力和牛，用手扶拖拉机了。那打稻，以前用木稻桶，现在用脚踏打稻机，有没有更好的机器呢？要怎样保证脱粒下来的稻谷、上缴国家粮仓的稻谷饱满并呈金黄色呢？

忽然有一天，你爸跟我说：我们一起到萧山走一趟。

我 疑惑：

去萧山？干啥？我爸是怎么联系的？

小陆 说：

都快五十年了，这个细节我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俩是拿了有点粗的麻绳、抬杠，天不亮就出发。先是划小船到斗门，转轮船到湄池，再坐火车到萧山，转汽车到湘湖农场。

当年的湘湖农场规模很大、很有名气呢，负责人是你爸的堂姐夫，南下干部，很干练的。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等你爸说明去意后，他赶紧联系有关部门。个把小时后，一台崭新的柴油机运来了。为了当天赶回家，我俩顾不上游览湘湖农场的全景，手脚麻利地用麻绳捆扎好柴油机以及配件，一前一后抬着柴油机按原路返回。到家已是深夜了。

次日，我按照示意图，在原来的打稻机一侧安装上3匹马力的柴油发动机，用皮带带动轴旋转。安装好后，你爸轻轻地抚摸着，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口里念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我 接应小陆的话：

嗯，我记得有了柴油打稻机后，人人可以手捧稻把打稻。并且对稻田的水也作了改良，就是在收割前，把稻田水放掉。几天后，人到稻田里，只感觉有点湿，两脚不会陷入泥水中了。

当年我们村有8个生产队，就我们生产队有柴油打稻机，别的生产队社员羡慕极了！

于是我们是上午所有社员割稻，把水稻割下来晒在田里，晒干露水。下午全体队员打稻。后来又采用队员等距离间隔排好队，稻把传递式送到打稻人手中，真的轻松许多。不仅收割进度大大加快，而且，我们每个人不再是泥人，脱粒下来的稻谷粒粒金灿灿，与社员们脸上的灿烂相映成趣，此起起伏的欢声笑语，在田野里荡漾……





白塔湖景色

小陆 说：

你爸了不起吧？！一个不识字的老农民，想着去买柴油打稻机，来改进原来的收割方式，加快收割进度，提高粮谷质量，一般的人是想都想不到的哦！

我 十分讶异：

啊？！这真的是我爸的主意？！我以为是生产队长安排你们去的。

我记得我爸教过我不少农事技巧，印象最深的是教我割稻摆蜈蚣阵（割下来的稻把经刻意摆放后的样子）。你知道的，我老家都是水田稻，收割时，如果稻把随意摆放，稻穗都浸在田水里。打稻（脱粒）后的稻谷湿漉漉的，要翻晒好几天。我爸教我把第一把稻把放在田塍上，第二把稻把放在第一把稻把的茎干后部，第三把稻把放在第二把稻把的茎干后部，依次类推。这样摆放的稻把从稻田这头到那头，回头一看，俨然像一条又粗又壮的蜈蚣。这样摆放的好处是稻穗不会浸泡在田水里，最直接的好处是可以缩短晒谷时间，保证稻谷的金黄色。还大大的节省了劳动力。当他看到我摆的稻把蜈蚣阵，喜滋滋地说：嗯嗯，就是这样子，勿懈勿懈（不错不错）！

至于他出主意买柴油打稻机一事，我真的是不知情。噢，可能是我连续不断地去代课。其间发生的一些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六月稻花香。

八月稻金黄。

 与小陆聊聊以往农事，仿佛又回到了白塔湖抢收抢种的田野里，看到了金灿灿的稻谷满粮仓，看到了我爸历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的喜悦之情……





2022年6月18日修改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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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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