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鸟趣多

山水散客

束有春

赋闲蛰居外秦淮河畔，远离夫子庙闹市区的烟尘人喧，让我感到最大欣慰的是耳根清静了，满眼美净了，生活的幸福指数增添了。

窗外传来最多的是来自无数鸟儿们啼鸣的声音，虽然它们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但不影响我对它们的欢迎与欣赏，因为它们发出的不是寒鸦的鸹噪与麻雀的叽喳，我每天早晨总是在鸟儿们啼鸣欢快声中睡醒。

由于南京市对秦淮河风光带的久久打造，“河长制”的有效执行，使古老的秦淮河由内河到外河、由老河到新河，一年四季，白天夜晚，都被花草树木装扮着，通过绿化亮化，让秦淮河两岸、尤其是外秦淮河两岸被彻底美化了。

春天的秦淮河，如果你走出内十里秦淮的画舫河房、桨声灯影，走出朱雀桥、乌衣巷，一路向南，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必定是清野秀水之美，芳草绿荫之美，鸟欢花艳之美。

还在睡梦中，我又被窗外小鸟那清脆啭啼声唤醒。我知道，这是鸟儿在呼唤同伴的啼鸣，它只是凭借我户外晾衣杆来作高地，放声呼唤鸣唱着，迎接东方之既白。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要向小鸟们那样，去拥抱黎明，去走进春天的早晨，与大自然同呼吸，与小鸟同欢唱。

越过住宅小区内的东山桥至盛泰桥秦淮河段西堤岸，迎着冉冉升起的灿烂朝霞，我沿着两侧开满杜鹃花的石阶而下，来到离堤岸路面三四米深的人工亲水步道上，只见三三两两晨练的人们已经在秦淮河水与堤岸护坡的绿茵芳草之间散步、小跑，更有三五老妪在靠近东山桥桥墩那段地面上，开始了小型广场舞的锻炼。

今天，我要改变一下晨炼的方向，不在两桥之间来回运动了，要沿着河边向北，领略一番沿河亲水步道已经贯通了的快意。

顺着亲水步道继续向北，穿过东山桥桥洞，已经越过了东西方向的上元大街，一下子进入了亲水湾住宅小区沿河地带，向前不到一百米，就进入外秦淮河的“三岔口”。由南面小龙湾方向流过来的秦淮河水，至此出现分流，一路继续向北进入南京主城区，通过东水关与城区十里秦淮相接；一路在此折向西，穿过河定桥与长江汇合，这一段也称之为秦淮新河。

沿河柳下，有三两垂钓者神情专注着河面，而前面那棵柳枝头上有一只黄鹂鸟的清脆鸣叫声，让我没有停留脚步，感觉小鸟好像要与我对话，也好像要为我引路，只见它一会儿树上，一会儿草丛间，跳跃着，飞行着，不知不觉间，河定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行走间，我努力捕捉飞鸟的身影，它们不时地惊起，又不时地从我面前掠过，忽然，我被前方水滩边一幕吸引，不由自主地放轻放慢了脚步。

只见一只白鹭与一只灰鹭（又称“苍鹭”）正相向而立，默默无语，白鹭开始离灰鹭远一点，后来又向离岸边近的灰鹭靠了靠，两者距离更近了。我赶紧用手机给它们拍了张合影，虽然它们都是一个大家族，但毛羽色彩毕竟差异很大，属表亲吧。

正当我移开手机照相镜头时，猛然间，从河定桥桥洞方向利箭一般飞来一只白鹭，直扑向灰鹭身边的那只白鹭。说时迟，那时快，霎那间，两只白鹭緾打在了一起，那只灰鹭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振翅飞逃，不见了踪影。

只见两只白鹭在水面上扑打起来，发出“咕咕咕”的声音。飞来的那只白鹭将原先那只站立水边的白鹭牢牢控制在身下，只见水下那只白鹭展开两翼，将白翅辅在水面以增加浮力；转瞬间，那只压在下面的白鹭头部很快露出了水面，并且迅速地出现了惊人一幕：

两只白鹭的头部全部呈一致方向，它们的身体一上一下，紧紧地重叠在一起，水面荡起涟漪。哇，这是白鹭在发情交配！

我快速按下手机照相快门，要多拍几张珍贵的画面。说话间，那只从河定桥方向飞来、一直占据主动优势、处在上位的那只白鹭，那只雄性的白鹭，又快速扑闪着翅膀飞离了。原先那只河边的白鹭应该是雌性了，只见它浑身湿漉地飞跳到水边，站立在那里，微微张开双翼，目送着完事后就迅速飞离的雄性白鹭身影。是惊魂未定，还是惊喜交加，是依依不舍，还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只有鸟儿们才知道了。

白鹭是秦淮河边常见的鸟类，它们有时双双齐飞，有时独自展翅，但都是姿态优雅，神态悠闲。它们的组合是固定的配偶制还是随性的，我不得而知。但今天我亲眼捕捉到的这番场景，完全给我们人类一种土匪打劫、霸王硬上弓或山大王下山抢亲的感觉。那只雄性白鹭倏忽间变得无影无踪，如同旋风般消逝了，与我们平常所看到的鸳鸯戏水及某些鸟类求偶时的表演仪式完全不同，但却充溢着带有偷袭色彩的野性刺激。

白鹭与鸡鹅鸭类家禽的繁殖应该相似，都是卵生。为了确保禽卵能够孵化出新的生命、传宗接代，雄性与雌性交配是重要一环，否则，孵化不出新的生命，生物界生存的法则如此神奇奥妙。民间对家禽类中公鸡与母鸡交配有一种说法，称之为“踩水”。事实是，公鸡母鸡是不能在水中交配的，只有鹅鸭可以，之所以还称之为“踩水”，也应该是受了鹅鸭类动作的启发。今天在无意中捕捉到的雄雌白鹭鸟水上功夫，更让我对民间称禽类交配为“踩水”一词有了直观理解。

白鹭鸟在每年的5月至7月期间繁殖，春天正是它们孕育新生命的季节。后来通过微信朋友圈才知，今天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节气到来之日，可爱的精灵鸟儿们，它们似乎也不愿意辜负错过这美好的春光啊。

我原途返回时，太阳已高悬半天，迎面还有点晃眼。行走之间，我又被那根高耸在堤岸右侧、离居民住宅小区不远的一根电线杆所深深吸引，只见那电线杆顶端，结了一连串的喜鹊窝，十分壮观抢眼。

据我平时观察，秦淮河从小龙湾到河定桥这一段的电线杆上，至少有七八个喜鹊窝，其他在树上结的窝姑且不论。我曾经写有《秦淮河畔鹊之巢》一文，收入我的《金陵四合斋诗文（不惑集）》一书中，（南京出版社2021年10月版）当时只是囿于住宅小区河堤的电线杆上有“四层楼”喜鹊窝，但眼前这个喜鹊窝至少有五层，层层叠加，上下分布匀称美观。试想，如果是一户鸟儿居住，那一定是五世同堂或实行的是一夫多妻制；如果说一个喜鹊窝就是一个户头，那说明这五户喜鹊人家要么就是好朋友做邻居，要么就是亲兄弟做邻居。

我们人类不得不佩服喜鹊的模仿能力。如果说人类在始初是受到鸟类的启发而在树上结木为巢，出现了祖先“有巢氏”，那么时至今日，鸟类应该是受到了人类启发。在它们的身边，就是一层又一层的高楼大厦，人类能够住高楼并直指云天，那么，本来就在树上高空生活的喜鹊，就更有理由与人类攀比了，它们也要建造起属于它们鸟类的、只有鸟类才能飞达的真正的空中楼阁，我称之为“喜鹊楼”。

悠悠秦淮河，千年缓缓流，昼夜不舍，不知疲倦。秦淮河是南京人引以为自豪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历史文化名河，是水清草绿树茂鸟欢的充满生机的生态名河；是人间的福地，更是鸟类的天堂，是鸟类与人类共同拥有、生生不息的理想地方。

有道是：

瑞鸟和风鸣友声，

白鹭清波欲断魂。

鹊巢层垒空中挂，

杜鹃花开遍地春。

束有春

2022年4月20日于金陵四合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