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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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四月,心绪即无法平静,历历往事,浮想联翩。<br> 去年4月23日,一个实在悲痛的日子,亦师亦友的新桂老校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自从得知他的病情后,我们四个(溪煌、金凤、元发和我)在电话交谈中即不停地慨叹上天为何如此残忍,让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顺家庭,短短的几年竟要承受两次极为沉重的打击。 小怡走后,幸得孩子们的关爱,段校长能从悲痛和孤独中走出来。这些年,他一直很重视锻炼身体,与教育系统的一批老师结成活动队伍,经常跋山涉水,他总是体能最强的一个,曾经一度的饭量,把我惊倒。但偏偏此时,忽视了六十岁以后人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从广东回来后,在小金口里得知,之前段校长的身体是出现了一些症状的,他总以为能抗过去,连我们也没有告诉。其实,现在县医院的多普勒核磁共振仪是完全可以做到早发现病灶的,为此,我不免有深深的自责,是我没能照顾好兄长啊! <br> 时光倒追到1997年的暑假,段校长奉命调至城南中学任校长。之前在沙市中学响应市教育局向吉安县桐坪中学学习的号召,在全吉安市树立起第一面“移植桐坪经验,全面提升教学质量”的旗帜,获得市教育局的肯定和宣传。他的管理理念最先是影响了西路片各中学,然后又辐射到东路、南路和北路的农村中学,最后由他自己带进县城学校,自此,永新县初中的教育教学质量来了一个彻底的翻身。孰料沙市中学的这面教改红旗由经一代代沙市人接力,二十多年在全市屹立不倒。没人会在永新教育史记上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它只留在了教育人的口碑中。 我也曾赴吉安桐坪参观学习,段校长并没有直接去考察,但他却是学习和创新桐坪经验最成功的第一人。带着这样的钦佩之情,我走进了城南中学校长办公室迎送段校长的人群,与他打招呼并作了自我介绍,“你就是王冉!”说完一只刚劲有力的手就握住了我的手,不知何故,这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若干年之后我们交谈才解了这个谜,原来他在调入城南之前就对我作了一番调查,到校以后,还多次特意在我上课的教室外边多停留一些时间,以了解我的课堂教学能力情况。)当年,段校长身体力行,制定了一系列适于城南中学发展的策略和措施,学校的教风和学风来了一个突变。这可是我等期待已久的变革,过去的倦怠和颓废一扫而空,我和元发带出的98届毕业班取得了特别优异的成绩。一年后,我俩同时被提拔为教导主任。<br> 1999年新学年开学,段校长带着溪煌和金凤二位副校长出远门去了,临行前交代我和元发说“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开学的所有工作你们自行决断,不必请示。”我知道这是段校长在考验我们的工作能力,对于一所正在逐步兴起的学校,社会关注度越来越高,各方纷至沓来,谨慎应对是策略。一周后,他们回来,学校平稳开学,我们也通过了考察。我们这个班子,大家见事管事,从来就不分是谁的职权范围,相互协调,十分融洽。至此,家长和社会笑称我们城南的领导班子为“五人帮”。<br> 隔年,金凤校长升任城厢小学校长,由我接任业务副校长,元发担任政教主任,尽管是我们的五人黄金搭档首次拆分,略有遗憾,可段校长淡然地说,这是一件好事,对学校和大家来说是一种良性循环。我知道,段校长在背后作了很多推荐新人的工作。金凤校长第一次独当一面,还不时地回来向段校长请教学校管理经验,师傅,师傅地叫个不停。<br> 经过三年多的时间,学校的工作氛围以及老师们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随着教育教学质量的大幅度提高,学校办学规模不断扩大,一批批优秀的青年教师被选调进来,同时也吸引了城乡众多的优秀学生到校学习。在县局各级领导的协调下,原实验小学和商业局的地盘全部划归城南中学,从此便有了城区最大规模的独立初中。 2002年8月,正当我准备将办公室搬入新校园时,县教委一纸调令要我到县教研室主持工作。拿到调令,我都懵了,背后的推荐和考察,段校长不曾给我透露半点信息。我如何舍得离开城南,离开段校长呢?段校长批评我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要小家子气,总呆在我身边你们如何能长大?他还埋怨局领导说,怎么弄成副主任主持工作呢,为何不一步到位?就这样我还是忐忑地到教委报到了。县教研室的工作与学校有较大的不同,它有着半业务和半行政管理的性质,加上此时正值全国即将全面推行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我对此知之甚少,真没有引领全县课改的信心。到那上班一个多月,还时常产生想回城南中学的念头。但十月假期一过,就接到段校长电话说他已调到县教师进修学校任校长了。我无法理解县领导为何作了如此的决定,人事问题永远是没道理可讲,但这终究打消了我再回城南的念想了,从此,也坚定了我要在新的岗位做一番事业的决心。<br> 2013年我把刚出版的《十年教研回望》一书第一个交到他手里,这是我们教研室十年课改与教研工作的总结,算是一个工作汇报吧,他对此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还说了当年他就没看错我的话。他哪里知道,我这都是直接受了他的影响,一次次的电话交谈、餐叙、假日相聚、河堤漫步------,从他身上汲取了许许多多的正能量!<br> 段校长注定是一个开荒拓野的人,支撑高市中学许多年,一大批农家孩子在他的调教下有了一个不错的人生;竖起沙市中学这面教改的旗帜,为全县各中学输出一批批教育教学管理人才;扩大城南中学的办学规模并全面提升其办学质量;盘活了养老院式的教师进修学校;到禾川中学任党总支书记,又将校领导与教师关系协调至风平浪静。与他共过事的人,无不称赞其一身正气的人格魅力和工作方式方法的灵活机变。 五十岁从领导岗位退下来,起初我们还担心他会不适应,相反,他的业余生活倒是变得更丰富了。网上下棋,打的许多网友落花流水,级别提升到令人望而却步;练习书法,眼看着功力飞速进步;偶尔炒炒股,也会时常跟我们分享股市行情见解。他谢绝了许多的餐约,但我们几个的邀约从不推辞。小怡的病重实出乎我们的意料,对他打击太大,但他一直细心照护到最后送别,始终没流一滴泪,铮铮铁汉硬扛着这一切。<br> 或许是这样的坚毅与刚强反倒是伤到了他脆弱的免疫功能,2020年底,他的身体出现了状况。当我得知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居然要到广州去做手术,内心不免一惊,经询问华文后才知晓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手术还顺利,在幸幸和小成的照顾下身体康复的很好,微信交谈感觉他的气色很不错,随后又恢复了身体锻炼,他还发来了野外活动照片,这一切重新给了我们希望。然而,春节过完不多久,又传来他住院的消息,这时情况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变化,我们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就在我们打算要一起到广州去看望他时,他回复我说马上回到永新来。<br> 2021年3月18日晚上十点半,华文携小成、幸幸用救护车护送段校长到家,金凤、溪煌和我在三湾路口迎候。他一路精神很好,见到我们也特别开心,话也多起来了。他说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要见见几位老同事,但不希望看到你们悲伤的样子,既然老天作了这样的安排,那我将坦然地去。次日,元发也是热泪盈眶地去看望他,他还是用同样的话语来开导着。所以说,能成大事者,其心也大。<br> 接下来的日子大都是在医院了,我们也没有商量,几乎每天上午九点,金凤校长到医院,溪煌校长早早吃完中饭到达,而我和元发因为在三湾国际学校兼职,尤其元发接任了义教部校长,责任太大,不能随时离开,所以只能是我中午或晚上去。这样大家轮流去医院说说话,不使他太孤单。周末我们三个也往往会凑在一起,话题就更多一些,回忆起前前后后我们五年左右的相聚时光,心情特别愉快,溪煌和金凤二位的话语则更为风趣,病房里还不时传出笑谈声。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br> 然而病情是无法掩盖的,他的眼眶一天天窝下去了,什么食物都不能吃,大腿也日渐萎缩而无力,麻药剂量一次次加大。可是,哪怕是后期精神再不济,知道每天的某个时间我等会来,他也一定会睁开眼睛看一眼,或说上一句话。一日,看他精神不错,我询问他对我有什么要说的,他交代了三件事,这些我都默默记到心里。 4月23日中午就有发烧了,跟他打招呼好艰难得到回应,我知道情况不好,就交代幸幸和小成这几天要特别关注,不料下午七点多幸幸就哭着打来电话,我赶紧通知他们两个赶到医院来,两个孩子早已哭成泪人,一摸他的手是凉凉的。至深夜11时11分,一颗强大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撒手离我们而去了。溪煌掰着手指一算,我们最后相聚的日子就只有这短短的三十五天。<br> 在新殡仪馆接待完所有来悼念的来宾,最后的告别仪式上,想起“微斯人,吾谁与归?”一语,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悲痛,不禁泪如泉涌,此时,反倒是幸幸以拥抱来安慰我了。<br> 之后每次从三湾路经过,都要朝那横条的铝合金窗望上一眼,仿佛兄长依然还在四楼练着书法,或是与网友杀棋正酣,只要招呼一声,那门就会为我打开。不仅如此,几回回还要在梦里相见,梦醒不免又要长吁短叹。<br> 4月23日,原本是“世界读书日”,上天安排兄长与西班牙大文豪塞万提斯和英国著名剧作家莎士比亚的去世日离去,冥冥之中似乎有特别用意。对于兄长,我们几个还算是比较了解,但在人生的入世、处事和出世的认知上,他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教科书,我等须得用一辈子去细细品读! <br> <br> 王 冉 写于2022.4.20<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