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阿姨之三

施邦鹤

朱阿姨

（小小说）

一

　　那是2005年，朱阿姨在我们家开始是做钟点工的，每天上午来帮我们打扫卫生，大约三个小时。

朱阿姨干活真叫没得话说，让你无可挑剔，她很少言语，连口水都难得喝一口。地板的边边角角都是跪在地上抹，等她干完，看着家里窗明几净，我们一天都心情舒畅。

　　朱阿姨家住得很远，每天蹬个自行车，到我们家要骑四五十分钟。上午九点干到十二点，下楼吃碗面条就奔去另一家做活。有一天，我下楼正好见朱阿姨在吃面，一碗少油无盐的光面上飘着几片葱花。我说：＂阿姨，你也太省了吧，好孬打个鸡蛋或吃碗三鲜面嘛。＂阿姨笑笑说：＂简单一点好，晚上回家有好吃的。＂

一

　　大概干了几个月，我同她商量能不能给我们家干一整天，烧两顿饭，中午在我们家吃饭。阿姨爽气的答应了。我们为了鼓励她，给了较高的工资，阿姨千恩万谢，在我们家干得起劲，从不迟到早退，里里外外给她搞得妥妥贴贴的。饭菜也烧得不错。还时不时包个饺子，做个包子什么的。

一

　　时间长了，慢慢地知道朱阿姨身世坎坷，丈夫早几年因工致残，现在只能用双手移着长凳走路。这家就靠女人在外打工挣钱，一个儿子读了职业中学，学了门手艺，还算有了不错的收入。儿子今年快三十，去年才谈了个对象，买了房子，可还要靠妈妈还一部分贷，装修新房加上准备结婚，彩礼、婚庆、⋯这都要不少的钱。阿姨说，我只能拼命地干活挣钱，只有这个宝贝儿子，让他光鲜地结个婚，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对得起儿子。

一

　　朱阿姨告诉我们，她每天早上先去一家早餐店升火烧灶。四点半起床，五点一刻到店里干到六点半，而后去一家公司烧水、拖地。九点钟到我们家。晚上竟然还去那一家公司打扫到九点钟。我给她算算她一天要干十六个小时，加上路上来回加起来近十八个小时。这是人干的吗？可是朱阿姨並没显示出过疲态，精神十足地说：＂沒问题，我还年轻。＂朱阿姨是属龙的，今年也五十有五啦，我们不免对她的身体有点个担心。

一

　　有一天上午十点了，朱阿姨来了个电话，说她骑车碰伤了腿，去了医院，跟我们请个假。第三天她来上班了，看她弯下腰做事的时候有点个吃力，可是她老说没事。

　　朱阿姨一天问我们，婚庆公司你们请的哪家？要花多少钱？我说要一万多。她讲儿子快结婚了，我想给他办的热闹些，说完后阿姨笑得眉毛都弯了。

　　那年的五一劳动节过后，阿姨带来了两包喜糖，说起婚礼，她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婚礼办在四星级的玄武饭店，有三十多桌。接新娘的婚车可是长版的林肯。她一直让我们看手机上的照片，阿姨脸上写满了滿足。我想这就是娘。

　　入秋的一天，朱阿姨眼泪巴索的跟我们说：＂爷爷奶奶，我真舍不得你们，昨天我去医院拍了个片子，医生说我要是再干，可能这条腿要锯掉了。＂其实去年不是骑车碰了腿，实则她早有了严重的腿疾，一直瞒着大家。

朱阿姨终于停了工，回家去了。

　　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她的消息，可是还记挂着她。

这正是：为儿拼死拼活劳筋劳苦

为娘任劳任怨含辛茹苦

2021年3月南京

（插图 施邦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