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梵高的圣雷米

陈也白

2019年10月23日，我们驱车来到了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圣雷米，圣雷米小镇是法国最古老的小镇之一，在古罗马时期曾遭到重创，中世纪尤其是文艺复兴时期以来小镇得到了重建并发展至今，现在这个法南地区的普通小镇因画家梵高而鹊起。1889年，精神与健康每况愈下的梵高来到这里治疗和疗养（1889年5月3日-1890年5月16日）。在这个期间，他是亢奋的，他是高产的（共画了144幅作品，平均2.5天画一幅画），梵高说：“对我而言工作是一种绝对的需要，我不能够扔下它；我一旦卷入其他事务之中，欢乐便会立刻逃遁；我必须工作，用技能来工作，我必须沉浸在我的工作中，彻底地忘记自己，否则忧郁会将我击溃”。 1889年梵高被阿尔勒的精神病院逐出后，来到圣雷米精神病疗养院接受治疗。 圣雷米疗养院：该疗养院的前身是建于12-13世纪的奥古斯丁教团修道院。 1880年代《圣雷米精神病疗养院》的海报：当时的医学界开始相信大自然的美丽景色有助于精神病人的心理健康恢复。 《疗养院的走廊》景点。 这条长廊纵深近100米，在当年梵高的想象中，正是展示艺术的理想场所。 不过不幸的是，梵高的病情并未因安静的大自然而好转，反而日趋严重，病魔不断的摧毁着他。 在住院期间，梵高经历了四次急剧的精神崩溃：有时是在贝隆医生认为他的病情好转后，前往阿尔勒外出散心的途中；有时是在作画途中突然开始吞食颜料；有时是在圣诞节的前夜……尽管梵高常常自我投毒，却又时常担心别人会给他下毒。 疗养院的高墙上至今仍然悬挂着当年病人们留下的艺术作品。 疗养院里保持着原样的梵高房间，墙上挂着他的自画像。梵高进入疗养院后不久就向弟弟提奥写信：“我的房间有着灰绿色的墙纸，水绿的窗帘上绣着暗淡的玫瑰花，被血红的线条勾勒出些许生气。窗帘也许是某位没落的过世富豪留下的，设计得非常美。可能也是同一位人物，还留下了几把老旧的扶椅。扶椅上面覆的毯子装饰着迪亚茨或蒙蒂切利风格的斑点。” 上面卧室墙上的自画像，就是这幅！ 《梵高在阿尔勒的卧室》：这幅画原本是挂在梵高疗养院卧室里的，后来梵高将此画送给了他母亲，所以改挂了自己的画像。这幅画是梵高最著名的作品之一，鲜明的色彩、非凡的透视效果和亲切的主题，不仅是凡高最受欢迎的作品, 也是他自己最中意的作品。 这个指示牌说明：梵高画的阿尔勒居住时期的黄色房子，共有四个版本，上面这个版本是他在圣雷米画的。 在梵高床边画架上的《有围栏的麦田和农民》。 《有围栏的麦田和农民》。 《梵高的椅子》：这看似一件静物画，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看，这张空椅和放在上面的烟斗和烟草可谓孤独的明显象征。“空椅-有许多空椅, 将来还要有更多的空椅……早晚总要除了空椅之外, 什么也没有。”(梵高) 《工作室的窗户》：梵高大概不喜欢窗户上令人窒息的铁栅，所以运用的线条非常粗重。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一套桌椅和画架。窗沿上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大约是松节油和油画颜料。这些物件一定是为了作画特意安排在窗沿上的：因为窗户只能向内打开，所以在上面放置物品一定不便于生活起居的。 梵高将病房作为他的工作室，窗外即是他最喜爱绘画的麦田。 当时的精神病院，治疗条件很差。很多病人要穿着沉重的紧身衣，被限制活动，医院里没有广播报纸、不能自由出入、不允许私自聊天。不过梵高在此却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他是唯一被允许走出户外的病人。 当年疗养院的药房。 浴疗缸：19世纪的欧洲，管道系统发生了创新性变革，基础设施建设突飞猛进，城市中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下水道，在此基础上，浴缸也应运而生，精神病院也不甘落后，改善了原有的水疗法--用水流来治疗精神病。 病人的浴疗室。 疗养院的外面有一大片花园，日后成为了梵高集中描绘的主题。 这片花园是18世纪由精神医师墨丘林（Louis Étienne Mercurin）主持修建的，专供精神病患者疗养之用。 《星空》景点：圣雷米小镇为了纪念梵高，别具匠心地重塑了当年梵高在此作画的19个场景，并在每个景点做了标识，从而成为游客们拜访的重要内容。 《星空》：（The Starry Night），是梵高在1889年6月15～16日的这个周末，充满激情仅用2天时间完成的是梵高的代表作之一。梵高用夸张的手法，描绘了充满运动和变化的星空。整个画面被一股汹涌、动荡的蓝绿色激流所吞噬，旋转、躁动、卷曲的星云使夜空变得异常活跃，脱离现实的景象反映出梵高躁动不安的情感和疯狂的幻觉世界。当梵高抬头仰望夜空，凝视着星辰，想到了永恒，他感觉当人死后，就是去往星辰了。 《鸢尾花》景点。 《鸢尾花》：画面被一片蓝色占去了大半，浅如海蓝，深似墨团--难以揣度的愁楚与痛苦的凝结。那忧郁的蓝色属于梵高，伴着他的生命而来，躁动的情绪总在对话着忧郁。画面中一白色的鸢尾花，朵大，茎长，花蕊正对前方，成为画面的亮点，但在一片一簇中显得突兀--特立独行孤傲的身影，彷徨于躁动和忧郁而前方没有路，梵高用画面留下了自己的心魂。 《麦田里的丝柏树》景点。 《麦田里的丝柏树》：此时的梵高，将创作的重心移到形体的表现上了。本幅画没有鲜明色彩的对比，取而代之的是曲线所构成的扭动形体。“我脑子里老是想着丝柏，它具有类似埃及的方尖形石碑的线条与比例的美，它的绿色具有崇高的性质。这是阳光灿烂风景中的一块黑斑，但这是充满意蕴的黑斑，是我所能想象的最难正确落笔的东西。”这是梵高最精彩的风景画之一，一片金色成熟的麦子，点缀着鲜红的罂粟花，几颗橄榄树散布在麦田里，两颗黑漆漆的柏树孤零零地站在画面右侧。 《有柏树的麦田》：梵高曾这样写道：“脑子里始终浮现着柏树，很想把它画成像向日葵那样的作品。但是很奇怪，何以没有人画得像我所看到的一般。柏树的线条与比例确实很美，宛如埃及的宫女”。所有的物体都卷曲着，似涌泉般的，柏树像一团黑色的火焰，不停地向天空喷吐着。暖色与冷色的对比，轻重与形状的比例，统一着整个画面。 《柏树与两名女子》：这个时期，柏树似乎取代了梵高心爱的主题--向日葵，这些巨柱似的柏树，枝丫簇拥，在正午的炎炎烈日下仿佛冲腾的黑色火焰，拔地而起，翻卷缭绕，直上云宵。 看看疗养院中的柏树，像不像“一团黑色的火焰”？像不像埃及的“方尖碑”？抑或更像“埃及的宫女”？ 窗外用于防风的柏树，有着火焰般扶摇而上的力量。柏树富含象征含义：古典时代，柏树代表了死亡与哀悼；但在基督教的图像学中，柏树同时又因其常青而代表了永生。 柏树上的果子叫柏树籽，红色的，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果子。每年八月到十月之间是它结果的季节性，长大后会开裂，药用价值比较高，里面富含柠檬萜以及菘萜这类物质，可用药膳。 《橄榄树》：梵高对橄榄树的粗糙结构和不断变化的颜色着迷。看那，一棵棵橄榄树就好像三叉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投掷进土壤中，但它们又是那样的不甘和不安，似乎想拔地而出，让树枝伸向空间。树身几乎没有一棵是平直的，都在扭动身子，在舞蹈，在挣扎，在发火。树的这种“精神状态”象一面镜真实的反映出梵高当时的精神状态和内心情绪。 《有黄色的天空和太阳的橄榄树》：梵高因大家忽略了普罗旺斯的自然色彩而忿忿不平：“大多数的画家对色彩的研究不深……没有看到南方的黄色、橙色、硫磺色，并且如果有一个画家用眼看到了他们没有看到的色彩，他们就说这个画家疯了。”于是梵高摒弃传统画法，大胆的用原色在画布上挥洒，将颜色的对比表现得淋漓尽致：红与绿，黄与紫，蓝与橙。 《橙色天空下的橄榄园》：“这里的色彩非常精美，”他告诉妹妹，“叶子新鲜时是一种丰润的绿，是那种我们在北方很少看到的绿。当它枯萎时，蒙上了灰尘，仍没有失去它的美，因为那个时候整个景色已经染上了各种色调的金色，绿色的金，黄色的金，粉色的金……这种金色色调与蓝色相结合，有水的宝蓝，勿忘我的靛蓝，特别是亮丽明艳的钴蓝。” 《橄榄园采摘》：圣雷米疗养院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从这里行走5分钟，便可到达一大片橄榄园，梵高在此画下秋天，画下了丰收，画下了他眼力所及的一切。 橄榄树象征着和平，代表着人们的博爱情怀。 橄榄树象征着顽强，因为她有着非常强大的生命力，能够适应任何凶险残酷的环境，并与之抗争。 橄榄树象征着生命和永恒。 《圣雷米疗养院的花园》景点。 《圣雷米疗养院花园里的松树和人》景点。 《圣雷米疗养院花园里的松树和人》：圣雷米春天的野外到处显示出勃勃的生机，但是，在这幅画中满地鲜艳的花朵被置于远景，我们是透过直竖在前景的树干空隙看到这迷人的春光的。前景中的树干是臃肿的、多节的，伸展出的枝桠尚未挂上任何叶片，如同铁栅栏一样。 《圣雷米疗养院的花园》。 《圣雷米疗养院的花园草地》。 《圣雷米疗养院的树和常青藤》：到了梵高入院期间，花园已经过度种植并且缺乏维护，梵高提到“院子里的松树下面的草长得太高，各种植物混杂在一起”。不过，梵高仍然热爱在花园里作画，以至于他入院两周后就用完了手里的绘画材料。 现如今漂亮的院子。 圣雷米疗养院的院子。 此情此景一定是梵高先生所熟悉的。 绿意昂扬。 一窥走廊拱门外的花园景色。 绿色的枝丫占领了古老的石墙，充满生机。 满树的柿子，金灿灿，沉甸甸，很是热闹。 纯净的蓝，剔透的绿，娇媚的红，青灰的墙，在阳光下相映成辉，互为镶嵌。 疗养院廊坊外的世界：天地，阳光，果实，绿叶，轮回依旧，但，早已物是人非了！ 《有漩涡背景的自画像》景点。 《有漩涡背景的自画像》：大师在这幅画的背景上使用灰蓝色的连续曲线, 产生如旋涡般的效果。木然的神情与变动的背景形成对比。而他的眼神, 就如安东尼阿得所说的, '能把一个人穿透'一般。面部表情绝非平静，绝非茫然呆滞，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坚定、专注、决不退缩。 《加歇医生》：梵高把上面这幅自画像带去了奥威尔，加歇医生看了深受感动，向梵高提出想索要一幅摹绘品的请求，而梵高并没有留着摹绘品。之后他采用这幅作品的色调、笔法和风格, 为医生画了这幅肖像画。 《偷向日葵的小偷》景点。 梵高塑像：手里拿着“偷来”的向日葵。 哈哈，堂而皇之的“小偷”。 《暴雨后的麦田》：5月梵高刚到疗养院不久，一场暴雨之后，梵高在6月完成的第一幅麦田的绘画，其中青绿色的麦子重重涡卷压在一起，被沾湿的雨露拽在土地表面。 《午间休息》景点。 《午间休息》：这幅画是梵高临摹米勒同名画作。一对农民夫妇在正在收割成熟的麦田，累了一个上午，中午饭后躺在麦垛边休息。男子的边上放着脱下来的鞋子和两把镰刀，将草帽遮住脸，头枕双手，似乎并没有睡着；而他边上的妻子，感觉好累好累，依偎在丈夫的胸前，沉沉睡着了。他曾经提到，自己没有妻子和孩子，所以需要常常看一看麦田，麦田也许代替了梵高心中所缺失的丰饶的生活吧。 《圣雷米疗养院背后的麦田》景点。 《圣雷米疗养院背后的麦田》：太阳像个大的咸蛋黄，天空有点发绿，山丘却是蓝色的，从低到高，拉成一条斜线，稀疏的坐落着几个简陋的房子，大面积金黄的麦田，麦浪随风翻滚着，应该是个丰收的秋天吧？可只有一个人挥舞着镰刀在收割，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他播种，他养育，他栽培，他耕作，他收获，他，只有他一个人！这不正是大师的人生轨迹吗？这不正是大师走在艺术之路上的真实写照吗？ 《圣雷米山上的草地》：梵高在圣雷米疗养院的一年时间内，涉足了许多不同的场地：麦田、橄榄树、草地、柏树和杏花……他画遍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草、这里的蓝天、这里的柏树和橄榄树，梵高赋予了生活最大的热情和热爱！ 《丁香》：她是埃尔米塔什博物馆（冬宫）的镇馆之宝之一，是世界公认的印象派最佳画作。梵高描绘了一片疗养院花园里盛开的紫丁香灌木，明亮欢快的色块在整幅画面上重叠、跳跃、扭摆着，简直就是一本印象派艺术的教科书，梵高的这种点彩派手法在当时的印象派画作中还尚未出现过呢。 《哀悼基督》：梵高模仿了伦勃朗的“圣母玛利亚将耶稣的尸体抱在膝上”，他选择这一题材，很可能由于他一直相信着宗教会给他极大的慰藉。在他画这幅画的时候，正是他极度脆弱的时刻，梵高对圣母怀抱死去的儿子时所体现出来的温暖和关怀十分感动。 《善良的撒马利亚人》：这也是模仿的伦勃朗的作品。 《第一步》：这是梵高临摹自米勒的同名作品，这幅画中充满了他对大师米勒的景仰，也流露出他长期以来对温馨家庭生活的向往，孩童学步的平常而又充满温情的场景，农妇扶着小宝宝帮助她学步，父亲蹲在地上张开双手鼓励她向前走。遗憾的是他从未实现过这个梦想。 《盛开的桃花》：是1888年梵高为了纪念他去世的表兄莫夫而作。在给提奥的信中他说：“我刚把画带回来，就接到姐姐寄来追悼安东·莫夫的通知。一种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把我抓住了，堵住了我的喉咙，我在我画上写上了：‘纪念莫夫，文森特与提奥’。如果你同意，我们就以这个名义把它赠给莫夫夫人。我不知道他们将会对这幅画说些什么，但这无关紧要。我认为一切纪念莫夫的东西，一定要既亲切又愉快，而不可以带着丝毫悲哀的调子。 《玫瑰》：这是梵高最大、最美丽的静物画之一，盛开的花束光彩夺目，清新的春天绿色强调了新生命绽放的感觉，斜方向波浪条纹的笔触为画布增添了活力，并衬托出卷曲的花朵和树叶。但不知何故，1890 年 5 月 16 日梵高离开圣雷米时并没有将此画随身带走。 《杏花》（1890）：这是梵高送给刚刚出生的侄子文森特·梵高（与他同名）的礼物，画中是杏树的一个分叉，白色的花瓣尤如珍珠般闪亮，蓝色的天空衬出它的轮廓，留下绿松色的阴影。梵高用杏树的花枝作为生命的象征体，这是因为杏花是最早开放的植物之一，通常在早春2月的时节，尤其是阳光充沛的法国南部。 《去往塔拉斯孔路上的自画像》：梵高在那段时间里反复发作精神疾病，使他狼狈不堪，倍受折磨，可即使这样，他一刻都未曾停止过画笔，身上永远携带着芦苇笔和素描本。我曾看到这样一段文字：“那个身无分文、不被赏识的敏感天才，他为艺术放弃了一切，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是现代主义的第一位牺牲者。” 很感动！ 借用上图作为本美篇结束的意象：大师短暂的一生不得不让人感到唏嘘；大师多舛的命运不得不使人为他流泪！大师拼尽全力认真的生活，但生活对他却是残忍不公；大师用尽力气拥抱世界，但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大师用他的方式温暖了世人，但世人却无情的冷落了他；大师把他的一生毫无保留的献给世界，但全世界都亏欠了他！ 大师，是孤独的，大师，是卑微的，大师，是绝望的，大师，在世界上踽踽独行，大师，给世界留下了苍凉的背影…… 艺术让梵高发光，艺术也让梵高破碎。 陈也白完成于父母寓所2022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