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后,青春不愿谢幕(上海市罗阳中学校长,上海市特级校长,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天高云淡

<p class="ql-block">  昨夜,翻阅手机,看到这么一则标题:下月起,59岁以上老人哭了……</p> <p class="ql-block">  无需再往下看,这个标题就足以让人崩溃。六零后,已经"被老人",正在"被老人",即将"被老人"……就算您依然能够半程马拉松,就算您还能贯穿一场篮球,然而,您的胸脯已经来不及冲开终点的红线,您的手掌已经永远告别了高度的篮圈!</p><p class="ql-block"> 然而,六零后很值得。</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六零后,侥幸地躲过了那一场旷世的灾难。我们饿过,但记忆里也只是偶尔的饿,不至于像我们的长辈兄姊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于做过乞丐,甚至于……吃不好,红薯、南瓜总是管饱的,揭开锅,上面总是蒸着一大碗白米饭,那是妈妈留给我们三个小的。也许就是这样的少年,给了我们一代人定格了一个没有高度的幸福燃点,长大后的岁月,再大的艰难,我也没有觉得苦过……</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六零后,我们受到的教育也很特别。那场颠覆文化的峰巅,我们尚在襁褓、摇篮的边缘,也没有擦伤;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倒是镶嵌在记忆里。但年幼的我们并不懂什么政治,反而是那人人必须参与的活动,成为我们学习文化的抓手,记得我的第一篇铅字,就是批判稿。76年的那一场“动乱”,我已经13岁了,我的诗歌启蒙便是那些被登载在《人民日报》上的“反动诗”: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英杰,扬眉剑出鞘。那时,总也捉摸不透“反”在哪里,只是不自觉地被那些不一样的文字吸引着,过目不忘。到了我们真正开始睁大眼睛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是“胜利的十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的泪”了。</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六零后,我们赶上了教育的春天。招生制度改革,取代了张铁生以来的推荐上大学!(后来知道了,当年冒死谏的是我族中人,武汉大学查全性院士、电化学家,我一直以为骄傲)我是1979年考上的省重点高中,是文革之后的第二届重点高中。一个学期学费大约是5元,不过,因为重点高中的孩子太多的是农村娃,是我记忆中是最早的农民工进城。学校是有补贴的,凡是家庭经济收入人均折算不足10元的,一个学期有4到12元的助学金。记得我们那个时候,一个月甚至一个学期回一趟家,家里带去的咸菜往往撑不了两周,很多同学长期用盐就着饭吃,好一点的用酱油就饭,再好一点的是用麻油。学生食堂是只供饭,不供菜的,因为没有人能买得起菜。我因为父亲有工作,每月便得到固定的生活费,便能偶尔折进教工小食堂,花三、五分钱买一份新鲜菜,与几个好友分吃。这些都不足为奇,令人恐怖的是周末的夜晚,周末的夜晚教室里是亮着灯的,我们都在晚自习,但是没有值班老师。这时候小县城的痞子们就趁虚而入了,他们旁若无人的闯入教室,甚至有选择地搜身,好在没有一个女生,班上仅有的4个女生是县城里人,周末是不到学校上晚自习的。我们羔羊一般,看到同学被打耳光……东西是抢不到的,因为我们真的是一贫如洗。我也没有被打,想来是我戴着一顶真正的黄军帽吧,这是退伍的小姐夫的馈赠,是身份!眼睁睁地看到同类被殴打,连愤怒的姿态都不能表现出来的屈辱!我对于故乡的县城从此失去了亲切感,但是那经历的屈辱却成为坚韧的支柱,以后的日子,除却巫山不是云了。</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六零后,一切都来得及。那屈辱长成了信念,要到更大的城市去!我们幸运地考上大学!1981年,全国259万考生,大中专院校一共录取了28万人。本科大学生自谓之为“天之骄子”了。</p> <p class="ql-block">  历史将证明,那个时代,是中国大学教育的黄金时代。有一份流传甚广的传言,共和国ZL第一志愿就报考了安徽师范大学,据说是招生的老师一看那么高的分数,不能误了学生的远大前程,便直接让给了北京大学。我要说的是那一份教育者的胸怀!教育者胸怀如此博大,焉能没有好的教育!</p> <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足球还很疯狂,没有“恐韩症”,还是西亚足球的克星,容志行尚拖着光明的职业尾巴,古广明、赵达裕、柳忠长、李华筠、贾秀全正是初升的太阳,中国女排也开始书写传奇。为了一场赢球,我们整夜疯狂。我玩的是篮球,还有田径,叫“田径十项全能”!</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诗歌的时代。朦胧诗派氤氲了神州大地,恨不得所有的大学语言都是诗歌语言。会诗是很牛的事!我的一位族兄兼同学,和海子很是交好(名匿,伊已位列高阶了)一首貌似叫《手腕上升起的太阳》,写的农民开始戴上手表了,成就了他著名的校园诗人,最美丽的女同学都会为之侧目!据说一位姓姜的78级学长,诗人酒会上把一杯酒直接倒进了舒婷的脖子。一位79级学长,名匿姓曹,一首《中国,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在那时,竟至风靡了全国,曹诗人添列中国当代诗人二十家。不过他后来居然没有跟进,十多年后居然以“屁股"为题材做了一首“屁股诗”。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79级文学井喷,还有一个名匿钟同学,诗画兼修,他的传奇是,遇一群出浴的女生,禁不住上前手拂了人家飘飘长发,嘴里止不住“美呀”一声……那个时候。他们不逊于北岛、顾城、舒婷、王小鹰,那个时候,汪国真还没有出名,海子春还未暖,花还未开。至于后来蜚声文坛的鲍鹏山,那时候每天背着比他体重还重的书包上图书馆,除了我们几个要好的和他自己小4班的,也没几个人识得他⋯⋯</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爱情的时代。安徽师范大学背倚赭山,面临镜湖。赭山是名山,有着戴安澜将军墓和周瑜点将台;镜湖是名湖,单是其历史,就叫人顿生敬意:南宋著名爱国词人、状元张孝祥捐田数百亩,汇而成湖。料想彼时是为了储水和泄洪,至于后世,却成为无价的文化。赭山上、镜湖畔,偶尔走过一对、一对师大恋人,相隔尺许是标准距离,断然不见后世的那些恋爱大尺度。谈的也多是理想、学业、文学、哲学思想,也有的是对于未来生活的憧憬。那时候,爱情是认真的,没有多少人认为爱情还有第二次!爱情就是奔着婚姻家庭去的,更多的考量也在人的本身,牵涉到其它的甚少,是浪漫和现实的完美结合。</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60后,还穿上最初的喇叭裤、花衬衫;还万人空巷地等待《射雕英雄传》;那一首余音绕梁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那一曲荡气回肠的巜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还撞破禁区倾听最初的邓丽君……</p> <p class="ql-block">  因为是60后,大学毕业也不用自己找工作,国家给安排好了,工作不久,还赶得上分房的政策;因为是60后,90年代,当改革开放渐入佳境的时候,正值年轻力壮,少年锐气犹存,有致力于科研国策大事的,有下海的,有入仕的,他们都是弄潮儿,劈开世界历史的潮水,催中华民族之船驶入一片崭新开阔的海面……</p> 也有一些,如我,等在了老地方,守候教育,守候诗篇。 <p class="ql-block">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居然也有人急匆匆地去了,如上面照片中那位中锋,中文系第一中锋(我是二号中锋),他是在芜湖市委宣传部部长位置上去的。后来,他的爱人,也是我们的同学,跟着去了。很伤感,但更多的是感恩,我们无法选择地降临在了一个值得降临的时代。浅浅的吃过一些苦,但是终究没有被苦难淹没,这就幸运于我们的前人了。我们渐至于接收了越来越多的富足和愉悦的日子,却也不矫情,因为每一个今天,我们都知足,很能感受幸福的滋味,即或只有一点阳光,我们觉得也是灿烂,因为我们穿越过有些黑暗的日子。比之于后来者,这是一份咀嚼得出来的幸运。</p> <p class="ql-block">  被老了,让我们有些惆怅,不愿意就此青春谢幕。向苍天再借60年,便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