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乡行

Cindy

摄影：何为后期：Cindy随笔：Cindy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花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宋）丘处机 　　芳草萋萋、漫天飞花的暮春季节，最后一场瑞雪过后，作为雪域高原最大的一块梨花观赏地～金川河谷，积蓄了整个冬天的古梨树，悄悄地打满了满树的花蕾，也不知在哪一个清晨，白雪融化了，大金川河畔那绵延百余里、四万余亩规模、高低错落有致、连纤接陌的百万株古梨树，便施施然绽放出了一片花海。 　　跋山涉水，去奔赴一场梨花的盛会。跨过大金川江，江水在阿坝州高原上奔流不息，穿过庆林老街，雍容华贵的梨花长廊令人惊叹……傍晚时分，沿沙耳乡公路右转上行，顺着盘山路开上神仙包后面的半山腰，去俯瞰整片河谷的梨花全景。金川有名的“三乡”梨花尽收眼底——此时此刻，白锦般的梨花已然开遍整个两岸，即将西沉的夕阳带着淡淡的最后一抹亮色，将霞光洒向眼前的苍山、河流、碉楼、农舍、蜿蜒的公路、袅袅的炊烟……大气壮观，堪称叹为观止！ 　　这就是春天的沙耳尼坝子，一年中最美的两季之一。两岸梨花虽然繁花似锦，却又不失清新淡雅，看在眼里醉在心里，仿如喝了一杯清甜的柚子酒般舒坦。碧绿的大金川江回旋盘绕，黛绿色的神仙包点缀在片片雪白之中，远处的雪山顶依然白雪茫茫。梨花和雪花，同样洁白冰清，在这片纯净的天空下，它们似乎一直在共同坚守着千百年来不变的圣洁。 　　次日晨，驱车来到大金川江对岸花最盛的咯耳乡。昨夜的寒气还来不及褪去，阳光已让梨花绽放得热烈。村落与高山的缓坡上，自上而下望去，漫山遍野的古梨树群，呈梯形从山坡上向金川河畔延伸，无边无际，在河流拐弯处隐去，又在下一个拐弯处显现。目之所及，皆是雪白一片……蓝天下云锦般的梨花尽情绽放，满树满树的花团锦簇、层层叠叠，那种天然而艺术的美感不期而至，这真是大自然巧妙绝伦的馈赠，让人心旷神怡。 　　干脆停好车，在梨乡的乡路上缓步而行。走进一个小村村口，众多参天的古梨树立刻吸引了大家，目测许多都超20米高。古树的枝干虬曲苍劲，黑色的树皮长满了许多褐色的苔，缠绕并掩盖着它岁月的皱纹。枝干向蓝天以各种奇异的形态，在这里伸展着悲怆的历史造型，若不看那树冠，便觉得这古树是没有生命力的，好像早已枯死，但若仰天望去，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雪白柔软的梨花随风飘摇……葱茏劲秀的古树昂首云天、巍峨挺拔、树冠相叠，树冠上彰显着鲜活生命的梨花就像一个个巨大的云锦华盖，撑在我们头顶，壮观又震撼。 　　天色尚早，一路清幽无人，只闻林间鸟声鸣啭。多么令人陶醉的乡村村景，仿佛是在一幅画里穿行，每一步都在给我们惊喜：高大的古梨树群、白墙红瓦的民居、偶有金黄色菜花覆盖在深褐色的土地上；田垄间吃草的牛、辛勤劳作的耕人，背后是开满枝头的万树梨花；清风吹得朵朵花儿于蔚蓝的天空下颤动摇曳，阵阵清香扑鼻…… 　　沿着乡路往低处的河堤寻去，从河面的方向吹来徐徐清风，轻拂在脸上，梨花朵朵在枝头上窸窣晃动。古梨树种在离河这么近的田地里，似乎也只在金川见到，突然感觉金川的梨树多了一种临危不惧的气质，这使我想到若是夏天河水汹涌时，河边那高大的古梨树，该是怎样一种傲然雄视的姿态呢？ 　　忽而一阵大风吹来，吹得雪白的花瓣在空中翻飞起舞，仿佛飞舞在心灵的旷野之上，空灵、美妙。风持续地吹着，树树落英缤纷，不一会儿，地面上便铺满了一层柔软的梨花花瓣，令人怜爱，竟至不忍踩下脚步。被这柔美的梨花白包围着，心里早已是绿草青青、梨花如雨。淋一场梨花春雨，这真是最诗意浪漫的事。 　　正沉醉间，一户农家大门“吱”的一声拉开了，一位背着背篓面容慈善的老阿婆，手里抱着一篓晒干的雪梨干跨出门来，她看见在她家门前赏花的几个汉服女子，遂露出盈盈笑意，拿出一包雪梨干硬要送给我们吃。尝了几片十分清香甘甜，忍不住买了老阿婆做的许多土特产，告诉她离开时再来取。阿婆指着村口乡路边的一棵大树，说傍晚时分会在大树下一直等。 　　中午时分，栖息在金江村一户农家小院里，泡上一壶小青柑，茶香四溢。风时断时续地洒着梨花雨，在一杯清茶的茶香和风吹花落的簌簌声里，感受与聆听着这片土地的历史。说到金川，自然想到乾隆，和大小金川之战。乾隆十二年至四十一年（1747—1776）间，耗时29年，清政府对大、小金川地方土司进行过两次围剿。大金川三代土司，与乾隆从全国各地调来的浩浩大军打了漫漫29年啊……眼前的大金川江，不知见证了多少铁马金戈和血雨腥风，又有多少军人把生命永远留在这荒山野岭…… 　　此时在我看来，这片遥远而神秘的藏区，是否已被征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种精神早已在这里生根。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是金川人坚定、坚强和自信的铁证。眼前波涛汹涌的大金川江，最能代表金川的气质——那种激情澎湃，一往向前的坚定、坚强，那种经年沉淀下来的自信。它生生不息地滋养着这块土地，孕育、生长、传承，它是一条绵延不断的生命线，让生命之脉永恒。朝代更迭，春来秋往，往事灰飞烟灭，江是人已非。徒留感叹而已。 　　农家小院房前屋后都是梨树，风景优美。藏族阿妈给我们煮了一壶浓香可口的酥油茶，做了地道又美味的藏餐。小憩过后，整个下午就在金江村里赏花观景。傍晚时分，河谷里涌起若隐若现的云雾，刮起了密集的狂风，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高大的古梨树有些几乎被吹得光了树干，更显得它们的造型诡异，或许是它们见证了太多悲怆的历史，无法向后人诉说，只能以这样的姿态向天长叹吧……远处隐隐传来寺庙的钟声，给我的感觉仿佛是时空倒转，徒增了几许空寂与苍凉、豪迈和悲壮。其实梨花就是梨花，只是时空不同，人的心情不同罢了。 　　阳光收起了它的热烈，变得黯淡，金川河两岸升起的炊烟迅速被风吹散，只有梨花的清香在空中久久不散。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缓步走出村口，老阿婆正在古梨树下翘首以盼，急忙赶过去取了东西。阿婆拉着我的手，问：“秋天还来吗？会更美，满山都是红叶，下次来一定到我家喝茶啊？”她又抓了一把核桃硬塞过来，不忍让她失望，微笑应承着：“会来的，以后一定会来的。”一直走出很远，回头时还能看到她在频频招手。 　　夜已悄悄降临，风也终于停了。月色溶溶梨花开，暮霭沉沉天地阔。民宿院子外靠墙边有一株很大的古梨树，悄无声息地在月下绽放，花瓣被冷浸浸的柔光穿透得晶莹剔透，远远看去就像是镶嵌在树枝上的羊脂玉那般美。其实梨树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果树，春天来了到处都能看到，看过许许多多的梨花，唯独感觉金川的梨花具有与众不同的魅力。 　　金川的梨树大多是百年古梨树，这些梨树群不单单只是一片花海。静默挺立的雪山山川、奔流不息的大金川江，与在风中摇摆、柔软雪白的云锦梨花互相映衬，一刚一柔，形成了流传百年的大自然奇观。而且它们生长在阿坝高原上的河谷两岸、高寒地区，承受着日夜巨大的温差，不仅能享受明媚的春光，也能经受住严寒的考量——金川的梨花，自有它的傲骨和风骨。 金川还是一块风水宝地，在这片土地上居然看不到08年汶川大地震肆虐的痕迹，50多米高的碉王也没有损伤，它确实是阿坝州的小江南。几天的梨乡行，一路梨花的烂漫，崭新的藏房民居，亲切的乡民们，这真是一场视觉和心灵的盛宴，让我们精神振奋身心愉悦，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的伟大，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力量的伟大。 　　金川梨花，花开无声的梨花，还有什么能比你绽放的力量，更加让人动容，更加撼人心魄？让我用一首歌的歌词，来结束这次梨乡行吧： 《金色山川》你有春天里梨花般的绚烂你有秋日里青稞般的饱满你有风雨中雄鹰般的勇敢你有古道上骏马般的矫健你有蓝天下云朵般的舒展你有大地上山寨般的温暖你有记忆中锅庄般的神奇你有眷恋中美酒般的甘甜哦……金川金色的山川你是那和谐祥瑞的安宁家园你是那生机无限的厚土高天 （全文完） 　　后记：“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前的花儿坐一会儿吧”。是谁在风中这样对我说过呢？不记得了。在苦涩沉重的烟火人生中，自然界那些不言不语的花儿，最能给我们一份生活的惊喜和岁月的深情。在阿婆家门前小憩，风吟带来花儿的低语，那样的柔软留住了我们的心。却不得不说，再见金川。文章、图片原创不易，特别致谢摄影师何为老师，并感谢各位文友摄友的关注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