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女子名字趣谈

广宁桥侠客

　　《左传》这部书记录了一些女子的事，噫，我发现，她们的名字很有意思，今天就来说说这件事吧。

　　在我国有一篇最最著名的古文，选自《隐公元年》，题目为“郑伯克段于鄢”，这篇文章的第一句话，有二个人的名字，我们从这里入手，趣谈一下春秋战国时期女子的名字。这句话是这样的：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

先说“郑武公”这个人，“郑武公”三个字，不是人的名字，我们现在知道，他是郑国的国君，他生下来的时候，他爸爸给他取名字叫“掘突”，他爸爸姓“姬”，所以郑武公如果有身份证，那么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是“姬掘突”。

　　这个姬掘突命好，他爸爸是郑国的国君，所以他爸爸死后，他便成了郑国的国君。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们所关注的是，在后人编写历史书时，为什么不用“郑国国君姬掘突”，而用“郑武公”来替代呢？

我试着来阐述这个缘由。“郑武公”这三个字，有讲究，“郑”是国家的名称。“武”是谥号，什么叫“谥号”？朋友们可以自己百度。姬掘突做了26年的国君，死了，他的儿子“姬寤生”继位，这个姬寤生给他老爸开了一个隆重的追悼会，用一个“武”字给他老爸做谥号。从这儿可以知道，姬掘突活着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有个“武”的谥号，也不晓得后人编写的历史书中，他被人称为“郑武公”。“公”是爵位，春秋时分为五个爵位，依次是：公、侯、伯、子、男。郑国属于“伯爵”，严肃的讲，应该称“郑武伯”，但后人记载历史的时候，爵位往往拔高，所以写历史时，就用“郑武公”来代替“郑国国君姬掘突”。

我这样解释，真正的历史学家看到，会不会笑掉大牙！

　　我们知道了，姬掘突就是郑武公，郑武公就是姬掘突。好了，有一天，他“娶于申”。从字面上看，“娶于申”的意思是从申这个国家娶了一个女人做老婆。

但是，我却从这三个字的缝隙中，读出了一个秘密，郑武公娶的申国女子没有名字！是的，朋友们，你们没有看错，我从“娶于申”这三个字里，断定这个给郑武公做老婆的女子没有名字。

有朋友看到此处，便会大笑，说我是神经病，眼瞎，《左传》上不是还有三个字“曰武姜”吗！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叫“武姜”啊！

　　说我眼瞎的朋友，他不晓得《左传》的叙事方式，不懂得古代汉语的语法，假如说，郑武公娶的申国的女子名字叫“武姜”，那么《左传》的作者应该这样记载：

初，郑武公娶武姜于申。

 “娶”是个动词，娶的人叫啥，那么就直接记载“娶某某某”，而不会像《左传》上那样的方式记载。朋友们可以对比着阅读：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

那么“曰武姜”该怎么解释呢？中华书局2011年版《古文观止》，对这三个字译成白话文是这样的：

她后来被称为武姜。

这里说的清清楚楚，是后来写历史时，这个女子才被称为武姜的。为什么是“武姜”呢？还是这本中华书局的《古文观止》，解释的明明白白：

郑武公的正妻，以郑武公的谥号“武”与其娘家姓“姜”合而为名。



　　哦，此刻朋友们该明白了，春秋战国时期，就算你是诸侯国君的妻子，你没有名字就是没有名字，如果你还是有怀疑，我再举一个例子吧。

中国历史上有一位非常漂亮的美人，就没有名字，《诗经》中专门有一首诗赞美她的美丽，其中有二句诗，后人赞誉为：“千古颂美人者无出此二语，绝唱也。”我相信你一定见到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个美丽的女子，《左传》、《史记》都有记载，《左传 • 隐公三年》是这样记载的：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

从上面的记录中我们知道，这个美人的爸爸是齐国的国君，齐国的王室姓“姜”，这个国君生了好多儿子和女儿，其中一个儿子，给他取名“得臣”，又让他做太子，太子住在东宫，所以《左传》上用的是“东宫得臣”这样的称谓，这个太子的名字就叫“姜得臣”，这个姜得臣，有个妹妹，就是《诗经》里写的大美人，但就是没有名字。姜得臣的爸爸把姜得臣的妹妹嫁给了卫国的国君卫庄公，卫庄公姓“姬”，名字叫“扬”，这个“庄”是姬扬的“谥号”。这个卫庄公姬扬，艳福不浅，娶的是中国历史上最出名的大美人，遗憾的是，这个大美人没有名字留下来。《左传》上只用了“齐东宫太子得臣之妹”九个字。

司马迁在《史记 • 卫康叔世家》中，更简洁，对这个大美人只用二个字“齐女”，连她哥哥叫姜得臣也懒得说，《史记》上的原文是这样的：

庄公五年，取齐女为夫人，好而无子。

这里的“庄公”指的是“卫庄公”，“取”是“娶”。我举《左传》和《史记》为例，是因这二部史书是严谨的，里面没有记载她们的名字，就可以断定，她们就是没有名字。

《史记》用“齐女”来指代这个大美人，我猜测司马迁不想给没有名字的人随便编个名字吧，所以他用了“齐女”。其他写历史的人，可能不这样想，没有名字要给她编一个呗，这样写的历史，后人才看得懂，所以《左传》的作者用她丈夫的谥号和她爸爸的姓氏，合而成一个名字，这个大美人的丈夫的谥号为“庄”，她爸爸姓“姜”，所以这个大美人的名字就是“庄姜”。

到了唐宋明清，人们发现谥号为“庄”的国君不止一个，而他们的老丈人也有许多姓“姜”的，用“庄姜”还真分不清是哪个，所以这个大美人的名字又多了一个字，变成了“卫庄姜”，因为她是齐国人嫁给了卫国人，这样人们就清楚了“卫庄姜”就是《诗经》里的大美人。假如你在文艺作品里看到“卫庄姜”，以为这个人姓“卫”，名字叫“庄姜”那就大错特错了。



　　读历史的人，总是幻想“时光穿梭机”，让那些2700年前的“武姜、庄姜”们，坐上“时光穿梭机”来到二十一世纪，看到后人们给她们取的名字，会不会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2022年4月18日于夹塘路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