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散记

老陈少年

南市——上海市南市区，2000年没有了“名分”，被并入黄浦区。虽然行政区不在了，但它深刻印在老上海的记忆里，因为它是上海的“老城厢” 　　上海在解放前，行政区域仅有市区部分。1958年国家从江苏划给上海10个县，环绕市区 　　市区范围内也历经调整。60年代后形成了“十区十县”的格局，颇有“十全十美”之意。现在已是16个区，没有县了 　　十个区中的南市区，可以说是上海的“元老”。南宋设镇，元朝升县，明建城墙。元明清时，这里是上海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所以叫“南市”是源于上海开埠后，老城厢的北面先后被英法开辟租界，被称为“北市”，余下部分则称之为“南市” 　　去年12月，老南市的江阴街不到百米路段成为“网红”，吸引了人们纷至沓来，拍照留念 　　原来这里成了电影《无名》的拍摄外景地，剧组利用动迁路段稍加装饰就成了“原汁原味”的老上海 　　导演为追求“真实”，不去车墩影视基地，在这里打造了一条“民国风情街” 　　这个布景地上了报纸的新闻，为这部梁朝伟主演、正在拍摄中的电影作了免费广告。高度怀疑是否电影营销的手段之一…… 　　知道信息时已晚，不少布景已经拆除，但来此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听到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姨爷叔边走边指边说——他们曾经与这里“朝夕相处”，来作“最后的告别” 　　传统的老城厢与现代化“共舞”，有反差但也不违和 　　南市老城厢，人口拥挤，居住条件相对艰苦，但地段一流。目前这里的中华路一带面临新一轮拆迁 　　既然来了就在周边转转，看看没走过的老城厢，过去从没这个机会 这些石库门老屋，虽显破败，但阳台、窗户、墙砖……，无不展现曾经的精致、优雅 　　小楼鹤立鸡群，当年或许是一览天下 　　看上去枯藤败叶，依旧隐藏着生机倔强 　　江阴村，字已斑驳，记录着曾经过往 　　1909年一位毛姓江阴人联合旅居上海的同乡在这里建造江阴公所，并在门口筑了一条小路，也就是今天的江阴街，成了江阴人的天下 　　当时附近的西藏南路南阳桥有家著名的“杀牛公司”，那里工作的屠夫很多是江阴籍，大多居住于这里。甚至有人说解放前上海的屠宰业基本是由江阴人垄断 　　这幢小楼顺着斜线的小路建造，成为有角度的“楔形”楼房 　　看上去别具一格，颇具观赏 　　石库门尖顶 　　“晒台” 　　“三层阁老虎窗” 　　这些上海方言的名称，老上海“耳熟能详” 　　虽已人去楼空，但“生命”依然“顽强” 　　看着这些“残垣断壁”，不禁心生“怜悯”，它们就这样消失了吗？ 　　能否让人们保留一丝“记忆”时光 　　忽然看到一个“闻所未闻”的路牌——少年路，路不足百米，有点好奇。回去一查，果不其然，路名说来话长。1912年，老城厢的启明小学学生发起少年宣讲团，宣传爱国进步思想、普及文化知识，开展慈善活动。后发展壮大，修建了团总部和会场，搭建了上海第一个公共阅报栏。1923年沪南工巡捐局特此命名纪念。直到抗战开始，宣讲团才停止活动，历经25年 　　继续北行，穿过小街窄弄，处于老楼旧屋包围之中的“文庙”展现在眼前 　　这是具有700多年历史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元朝，是当年“县学”之地。后几经迁移，最后“定居”于此 　　文庙即孔庙，是上海唯一祭祀孔子之地。当年小刀会起义，指挥部设立于此，被清军炮火摧毁。咸丰五年重修 　　以后，这里逐渐成为旧城厢的文化中心。解放后文庙有点“落魄”，文革更是受到破坏。改革开放后重修，如今又将面临新的改扩建。新的文庙将恢复原有的规制，并与周边的石库门民居连接呼应，打造内外交融的文庙特色街区 　　这条路上，红火多年的“图书交易市场”曾经成为文庙的代名词，是上海文化人“淘书觅宝”集散地 　　与之相邻有家孔乙己酒店，咋一看以为是百年老店咸亨酒店。它们都是以鲁迅小说《孔乙己》为背景，绍兴菜为特色 　　孔乙己这个落魄知识分子的形象与文庙曾经的命运倒有几分相似 　　文庙背后有条“梦花街”。如今的样貌，看上去与浪漫的路名似乎距离太大 　　传说过去很多学子到文庙参加科举考试而在此投宿，梦想着“妙笔生花”，于是就有了梦花街的名字。无论真伪，念想总是美好 　　我对梦花街不算熟悉也并不陌生，因为祖父家曾经住在这里，小时候来过数次 　　如今的梦花街，似乎已经成为一条“穷街”，街面店铺林立，旧式里弄居住条件较为简陋，目前已列为房屋征收地段 　　不过，梦花街也有一些不错的楼房，那是昔日名流住宅 　　希孟庐，据说是一位名叫林桂生的资本家1930年代建造的住宅，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使其在梦花街上显得独特。抗战期间曾被日军侵占，成为第89慰安所，饱经风霜 　　这棵老树已经被“包裹”在房子内，“和谐”共生 　　这些有故事的建筑，会在文庙综合改造中幸存吗？但愿如此 　　梦花街的西头有条相交的小路，它也有着优雅的名字——仪凤弄。文庙周边的路名都富有特色，门前是文庙路，周边有学宫街、学前街围绕，具有“书卷气” 　　老屋涂刷美化后具有文化气息。原来这里古时有一个城门——仪凤门，仪凤弄是沿着城墙下的小路。由于城门处于正西方位，所以又叫“老西门”。虽然城墙早无踪影，但地名保留至今 　　走出梦花街，老西门已经丝毫找不到几十年前的影子。这座高楼幕墙下的洋派小楼有点引人注目 　　似乎没有招牌。是单位？是会所？是历史建筑？还是“假洋鬼子”？不得其所 　　老西门，当年是南市的商业中心之一，有乔家栅、第八百货等著名商店。以前上海10大百货所在地都是区域商业中心。第一百货南京路，二百淮海路，三百杨浦平凉路，四百普陀长寿路，五百南市小东门，六百徐家汇，七百四川路，九百静安寺，十百南京路现永安公司。如今只有一百、六百尚存…… 　　古时老城墙共有九个城门。1912年拆除城墙后原位置修建了马路，即如今中华路、人民路合成的环路。公交11路环线开行，站名就是以旧城门命名 　　今年春节前夕去十六铺参加儿时伙伴小聚，十六铺就位于小东门外。出家门坐地铁14号线到豫园站，地面步行10多分钟即到。一下列车，被惊艳到了…… 　　站台顶上的柔美曲线，让人眼前一亮 　　扶梯上楼，变幻多彩 　　婀娜多姿，灯影盛宴 　　影友架起了三脚架 　　快门记录下绚丽梦幻 　　仿佛极光奔腾 　　又似浦江流淌 　　有如鲲鹏展翅 　　时光岁月畅想 　　地铁站兼灯光秀——市民“艺术殿堂” 　　走出地铁口，浦东“三件套”赫然在目 　　沿着人民路东行1公里就是十六铺。悠然漫步，老城厢已大变样 　　街头绿地古城公园旁，胡问遂艺术馆悄然矗立，他是著名海派书法家。其家人将他1000件精品捐赠给黄浦区政府。于是这个“沪南钱业公所”旧址成了弘扬中华书法的艺术课堂 　　从人民路拐进枫泾路，大厦间的小马路周末开设夜市，据说人气挺旺 　　高大上的购物中心，门头装饰中西融合，虎年吉祥 　　枫泾路很短，尽头是复星艺术中心。其建筑风格独特，外墙三层幕帘包裹，并能循环移动，形若移动的管琴，具有曲线流动的艺术美 这里就是中山东二路，南外滩 聚会就在艺术中心隔壁。从楼隙中看浦东，不同的角度，不一样风景 　　时间尚早，到黄浦江边走走看看。江边的十六铺码头是老南市的地标，曾是上海主要的客运码头。记得当年到启东，需晚上在此登船，清晨到达。如今开车只要2个多小时。现在它已变身浦江游览的观光码头 　　据考证，1000年前这里是“上海浦”（吴淞江的一条支流）岸边的渔民聚集地。到清朝年间已形成多个码头。咸丰同治年间，上海县老城厢商号为抵御太平军成立了联防联保的“铺”，共有十六铺。后来的十六铺曾经成为远东最大的码头 　　如今的十六铺已经“改头换面”，与对岸的浦东陆家嘴遥相呼应 　　沿江岸线改造贯通，成为整个外滩一体的沿岸观光之地 　　过去老城厢的十六铺，没有外滩“万国建筑”的气派。如今开发改造后，现代化建筑林立，成为另一道风景 　　十六铺向南，分别是董家渡和南码头地区，这一带解放前聚集着几十个码头，沿江有条“外马路”。3月的一天专程到南码头附近走走，看到沿江一带已经动迁征收 　　空荡荡的“外马路”，路边房屋早已人去楼空 　　看到好几个老外，悠闲地骑着共享单车 　　这里过去大概是个创意公司 　　这些旧里简屋，不知将来替代它们的是什么模样？ 　　南浦大桥浦西引桥段就在南码头。盘旋上升的螺旋引桥节省了土地资源，但也使天天经过的车主增加了不少汽油钱。螺旋桥下，藏身着一个蓝调公园 　　一个名为“桥”的雕塑，是为了纪念1991年大桥贯通，一桥飞架浦江，浦西浦东一家。过去的南码头地区被浦江分隔两边，如今连成一体 　　敬礼！大桥建设者。这座手持图纸知识分子形象的雕像，落成于1995年，以此纪念大桥的设计师、建造者…… 　　早春3月，樱花盛开。南浦大桥脚下，早就听说有个“最美公交站”，但从未光顾 　　今天终于一见，整个公交枢纽站被樱花树包围 　　路牌也显得格外浪漫 　　车厢映衬樱花，别样风景 　　花团锦簇，美女陶醉 　　自我欣赏，自得其乐 　　互不打扰，“争奇斗艳” 　　老伯大胆？实是错位 　　这里大概总共有十多棵樱花树，每年这个时候都吸引人们前来拍照 　　最美公交站——名副其实 　　看到这个雕塑就会联想到码头——回到浦江边 　　走上滨江步道，江水就在脚下 　　眼望浦江奔流，远眺一桥飞架 　　渡轮依然继续，方便行人过江 　　经常桥上疾驰，从未置身桥下 　　南浦大桥题字，小平手迹激昂 　　樱花映衬大桥，刚柔共济一堂 　　水面渡轮穿梭，江水不息流淌 　　海鸥引吭高歌，以假乱真“高仿” 　　对岸高楼矗立 　　这边草绿花黄 　　岸边老树尤在 　　电厂历经沧桑。这是原南市发电厂，历史可追溯到百年前 　　1882年，英租界开始有电，但清官员认为会“焚屋伤人”而不屑一顾。十五年后，华界煤油灯的昏暗与租界电灯的明亮形成鲜明对比，于是才出现了南市电灯厂。之后发展成华商电力，规模曾列上海第三，1935年在此扩建电厂。但抗战期间日伪变卖电厂设备而停产。战后则租赁发电机继续发电 　　解放后，南市电厂为上海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为效率和环保，新世纪以来电厂“上大压小”，南市电厂完成历史使命，主厂房变身为2010年世博会“未来城市”主题馆，1983年建造的大烟囱变成巨型“温度计”。世博后又成为当代艺术博物馆，工业遗迹继续发光发热 　　从南浦大桥到卢浦大桥段滨江，称作黄浦滨江。其中南浦到西藏路隧道是原南市区，其余为原卢湾区 　　每隔一段有个驿站，供人们休整休息 　　晒晒太阳，翻翻手机，悠闲自得，放松惬意 　　老来相伴，追求的不再是浪漫，更需要的是依靠 　　琴键春园，大片樱花林呈现眼前 　　樱花、郁金香争艳，春色满园 　　樱花林浪漫，郁金香娇艳 　　长枪短炮捕捉着美丽 　　靓照倩影记录下美好 　　人映花红，花开人笑 　　昔日江边码头，如今花海妖娆 　　回想当年世博，企业馆区人潮 　　遥望浦东新景，感叹两岸新貌 　　恋恋不舍告别，花好人圆心高 　　当年的上汽通用展馆，如今成为儿童艺术剧场。老上海们还记得过去的儿童剧场在延安西路陕西路口 　　彩色的牛，儿童的奇思妙想 　　10年前的印记依然清晰，昔日的百年江南造船厂，见证着南市的风雨和辉煌 　　沿江走到西藏南路，老南市在这里与卢湾接壤，如今两区都已投入黄浦区的怀抱 　　 南市散记，完全是由感而生的临时起意。不管是陌生或熟悉，都是无可抹去的历史记忆，也是日新月异的时代足迹。南市，虽然近代以后它有点“落寞”，但作为上海的“根”，上海人不应忘记。 ——《“老上海”漫步新上海》之19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