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水磨行腔——昆曲音乐研究传承音乐会》

陕北后生王骥

自幼受家庭影响热爱音乐、喜欢戏曲……。

（从记事的那天起，母亲就带我去看音乐会，话剧，歌剧，舞蹈，京剧，昆曲等各种演出。）

上小学时家长带我观看昆曲《十五贯》、《李慧娘》等优秀剧目。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单刀会》，除了在剧场观看北方昆曲剧院的演出，偶有周日上午，妈妈还站在自家院中央唱上两句，我们家是独门独院，没有邻居，即便是声调高一些，也不会影响任何人休息。

（昆曲《单刀会》剧照）

“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小舟一叶，昨日离开九重龙凤阙，方探得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大丈夫心烈……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 这也不是江水,是我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单刀会》原作者是元代戏剧家、文学家关汉卿，是母亲最崇敬的戏剧家。母亲花费二十多年的时间研究关汉卿和元代戏曲，她撰写的《元代戏曲研究》手稿在1966年8月23日北京师大二附中红卫兵破四旧抄家时全部烧毁。红卫兵的皮鞭和军用武装带未能阻止我母亲对于祖国传统文化和昆曲的热爱；文革中，她得知我要去上海串联，叮嘱我去问候在文革中受迫害的俞振飞先生。文革结束，她老人家退休后，每一部昆曲剧目公演，她都必须到场观看演出。还叮嘱我去江西出差时到抚州拜祭戏剧家汤显祖。我对于汤显祖和《牡丹亭》以及昆曲的了解确实是在白先勇之前。

（昆曲艺术家俞振飞先生。）

当年我母亲对《单刀会》原唱词做了一点小小修改，直到今天唱腔唱词我依然记得清楚。“大丈夫心烈”也成为我一生勇往直前的动力。虽然我手中没有关帝的青龙偃月刀，遇到不平事也像妈妈一样不畏强权，敢于单刀直入，为受压迫弱者发声，光明磊落、匡扶正义。

自2019年底疫情爆发，我就没有离开过北京，很少参加聚会，应邀出席文艺演出和文化展览还是准时到场。2022年的4月13日应朋友之邀在北京音乐厅观看了由北京王建平昆曲工作室出品的《水磨行腔——昆曲音乐研究传承音乐会》。

北京王建平昆曲工作室是由著名笛箫演奏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昆曲代表性传承人王建平先生于2012年创办。工作室旨在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播昆曲艺术，以昆曲音乐研究为中心内容，致力于昆曲曲牌音乐的挖掘整理，并对昆曲音乐结构的重置和延展昆曲音乐的深度与广度进行探索，为昆曲音乐创造新时代展示平台，遵循昆曲艺术整体的发展轨迹，使音乐结构和戏曲结构相统一，充分展现昆曲音乐的魅力。2021 年开始精心安排，编创《水磨行腔——昆曲音乐研究传承音乐会》，认真整理曲腔，兼顾南北风格。

（笛箫演奏家王建平）

昆曲是汉族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六百年来传演不息，被称为“百戏之祖”。其风格清丽柔婉、细腻抒情，表演载歌载舞、程式严谨，是中国古典戏曲的代表，在中国文学、戏剧、音乐和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作为中国古老的戏曲现在又被称为“昆剧”（Kun Opera）。昆曲早年被称作“昆山腔”（简称“昆腔”），也是中国汉族传统文化艺术，特别是戏曲艺术中的珍品，昆曲发源于14世纪中国的苏州昆山，定名“昆曲”顾名思义“昆山之曲”。

昆曲表演包含了唱、念、做、打四种艺术手段及舞蹈和武术等技巧；以曲词典雅、行腔婉转、表演细腻著称，多年来是被誉为“百戏之祖”的南戏系统下之一的曲种。昆曲以鼓、檀板（又称：绰板，檀木制成）来控制演唱节奏，以曲笛、三弦、阮、提琴等为主要伴奏乐器，其中有一件在民间不太普及的专项乐器提琴。提琴是拉弦乐器，相传在明代嘉靖（1522―1566）、隆庆（1567―1572）年间，当时的昆曲艺术家魏良辅开始用来伴奏昆山腔戏曲。清代李渔（1611―1680）《闲情偶寄》：“提琴较之弦索形愈小而声愈清，度清曲者必不可少”。清初刻本《金瓶梅》插图中可以看到戏曲伴奏乐队中演奏提琴的形象。

提琴外形有点像板胡，全长98.8厘米，圆形琴筒也是用椰壳制成，贴以薄桐木面板。琴杆一侧有两个调弦轴，每个弦轴各系丝弦或金属弦一条，经面板上的琴码固定于琴筒下端。至今苏州玄妙观和国内为数不少的道观及道教乐队中仍在使用提琴。

昆曲其唱念语音为“中州韵”。中州韵以河洛地区的中州官话为基础，成为中国许多汉族传统戏曲剧种在唱曲和念白时使用的一种字音标准。河洛地区是指以洛阳为中心的黄河与洛水交汇处的广大地区，即德云社演员岳云鹏，乒乓球运动员邓亚萍，女排运动员朱婷的家乡话，就是标准河南话。

水磨腔是昆曲的主流唱腔，又称昆山腔，昆山就是今天苏州代管辖的江苏省昆山市。水磨腔始于元代末年，元代是我国戏曲发展的一个高峰阶段，由于当时元朝的蒙古统治者一度废除了科举制，读书人为了生存，四书五经入库、告别八股文、写曲词、戏词……，促成了我国历史上一个戏曲多产年代。一批戏剧家应运而生，马致远、关汉卿、郑光祖、白朴并称“元曲四大家”，被誉为“秋思之祖”，又被尊称为“曲状元”。

（关汉卿）

关汉卿的《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鲁斋郎》《单刀会》都是脍炙人口的作品。他的《感天动地窦娥冤》是元剧中最优秀最光辉的剧本，它犹如一篇声讨元代统治者的檄文。

马致远的杂剧《汉宫秋》与他的小令《秋思》和套曲《秋思》构成了马致远艺术创作的三座高峰。

（马致远）

郑光祖所作杂剧可考者十八种，现存《周公摄政》《王粲登楼》《翰林风月》《倩女离魂》《无塩破连环》《伊尹扶汤》《老君堂》《三战吕布》等八种。其中，《倩女离魂》最著名。

（郑光祖）

白朴代表作主要有《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简称《梧桐雨》）、《裴少俊墙头马上》（简称《墙头马上》）、《董秀英花月东墙记》（简称《东墙记》）、《天净沙·秋》等。

（白朴）

昆曲发展到明代嘉靖时期，经魏良辅十年改革而成新腔，及至梁辰鱼新编《浣纱记》，因曲调幽雅婉转，唱词典雅华丽，唱法细腻舒徐委婉，好似江南人的水磨漆器、水磨糯米粉、水磨年糕一样细腻软糯，柔情万种。瞬时，水磨腔 “流丽悠远，出乎三腔之上”风靡长江下游600个春秋，被誉为“百戏之祖” 。

在北京音乐厅的这场音乐会座无虚席。音乐会以传统曲牌连奏开始。选用了传统乐器曲牌《春日景和》、《万年欢》作为开场曲。接下来演奏的是由五首器乐曲牌改编而成的《朝天子》、《普庵咒》、《小开门》、《小拜门》、《节节高》。

接下来的曲子可是个重点的传统演奏曲《懒画眉》，这个传统曲牌是伟大戏曲家汤先祖的《牡丹亭》寻梦一折的开端。描写女主人公杜丽娘《游园惊梦》以后留恋梦境，难以释怀，重到园中按景寻梦的故事。一句“最撩人的春色是今年”令人感同身受。作为戏剧，昆曲的作者是汤显祖。他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戏剧家、文学家，他和英国的剧作家莎士比亚是同时代人，1987年我带着母亲的嘱托去拜祭汤显祖的墓，2015年访问了莎士比亚的故乡。

（汤显祖墓碑前。这是继1966年8月份在红卫兵破四旧运动中，汤先祖被挫骨扬灰，他的墓被彻底毁坏。于1982年重新修复。数年后又再次重新修复，现在已经不是这种简单的样子了。）

（在莎士比亚故乡）

2004年前著名抗日将领白崇禧的儿子白先勇向全世界推出青春版《牡丹亭》，在世界引起很大反响。

（白先勇）

演奏的第四个曲子《朝元歌》，这个曲子是《玉簪记.琴挑》中最为华彩的乐章。深情婉约凄清，尤其是用于情人诉说衷肠。互通新曲的艺术情境。

第五个曲子《到春来》描绘出一幅幅春来看花、夏来赏荷、秋来观月、冬来听雪以及静待春来梅花映白雪的温馨场景。

第六个曲子“皂罗袍”又回到了《牡丹亭》，是由宇文若龙演唱。一声“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将杜丽娘内心的思绪化作一唱三叹，纡徐婉转，但“良辰美景奈何天”不管是云霞翠轩，还是烟波画船，都掩饰不住内心“伤春”的感怀。作为《牡丹亭.游园》重点唱段，该曲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文词，曲调，舞蹈三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成为昆曲代表作之一，让观众听得如醉如痴。

第七个曲子《斗鹌鹑》是北曲唱腔曲牌。是一首分别用箫和曲笛演奏的乐曲。这两种乐器要多说两句，箫是竖着吹，竹笛是横着吹，我国竹笛基本分为两种既“梆笛”和“曲笛”。梆笛： 它是以伴奏梆子戏而得名，如：著名歌唱家郭兰英早年演唱的“山西梆子”、著名戏曲艺术家裴艳玲演唱的“河北梆子”……，梆笛音色高亢明亮 ， 一般北方的曲子用的较多，技巧用的很广泛。曲笛：它是以伴奏昆曲而得名，音色圆润柔和，一般南方的曲子用的较多。曲笛音色悠扬，较为悦耳。曲笛主要演奏江南丝竹音乐，曲风以悠扬，抒情为主，音色低沉，技巧多用打音，颤音，震音。我上初中的时候，两种笛子我都买过，还练习吹奏。有意思的是练习吹竹笛经常要跑中药铺，买一味中药“白芨”，用来将芦苇内膜贴在竹笛上的一个专用洞上，使吹出的笛声更加优美。

（歌唱家郭兰英）

（戏曲艺术家裴艳玲）

第八支曲子《凤求凰》，传统琴曲凤求凰乐曲根据昆曲器乐曲牌中的琴曲凤求凰改编。演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不仅包括了热烈的求偶，而且也象征着男女主人公的志向的高尚，知音的默契等丰富意蕴。“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这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私奔”爱情故事之一。他们是一对“才子佳人”。从“一见钟情”到后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而在后来两人私奔之后，迫于生活的压力，只能再次回到临邛县“卖酒”。可惜，司马相如患有消渴症，就是咱们今天的糖尿病。卓文君长期陪伴患有慢性病的丈夫，也够不容易的。

《普天乐》则是一个吹打乐，也称作苏南吹打。表现华夏盛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以及万民欢乐，普天同庆的情景。

《步步娇》此曲为《牡丹亭》游园一折的唱段。乐曲旋律优美舒缓，曼妙细腻，加之情思蔓蔓，把一个千金少女“一生儿爱好是天然”的情怀抒发的淋漓尽致。

“五转”是个传统曲牌，是《长生殿·弹词》中主要以正宫九转货郎儿为骨干的曲调，北曲五转是昆剧老生名曲，属唱腔曲牌。笛声深沉饱满，苍凉悲壮，颇为感人。

《长生殿》是清初剧作家洪昇创作的传奇（戏剧），共二卷。该剧定稿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 全剧共五十出。前半部分写唐明皇、杨贵妃，长生殿盟誓，安史乱起，马嵬坡之变，杨贵妃命殒黄沙的经过。后半部分大都采自野史传闻，写安史乱后玄宗思念贵妃，派人上天入地，到处寻觅她的灵魂；杨贵妃也深深想念唐明皇，并为自己生前的罪愆忏悔。他们的精诚感动了上天。在织女星等的帮助下，终于在月宫中团圆。其实历史事实没有戏曲那样美好，《长生殿》重点描写了唐朝天宝年间皇帝昏庸、政治腐败给国家带来的巨大灾难，导致王朝几乎覆灭。剧本虽然谴责了唐明皇的穷奢极侈，但同时又表现了对唐明皇和杨贵妃之间的爱情的同情，间接表达了对明皇失去统治权力的同情，还寄托了对美好爱情的理想。白居易诗词中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音乐会最后以《春日景和》为结束乐曲。乐曲哀婉悲怆，又充满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憧憬。慢板部分婉约、优雅、大气，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昆曲音乐风格，快板部分运用多种民族乐器化和技巧。加大了演奏难度，并丰富了昆曲音乐的表现力。

我也计划为弘扬祖国传统文化艺术，为昆曲剧种做一点贡献，去寻一块紫檀木老料，请中国古代家具研究学者田家青先生设计制作一副檀板，献给昆曲演出团体。

（我和音乐会策划人王书伟先生在音乐会结束后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