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世 间

此岸彼岸

傍晚。

郊外的停车场。

几辆橘红色的大卡车歇息在各自的位儿上。无人的小广场虽是空荡却也规整的有模有样，只是在倒春寒的凉意里少了应有的生机。

倒春寒就是这么无趣。明明已是四月的芳菲季，却一而再地将令人无惧的余威枉为肆意。

多好的周末，难得午后有份可以偷闲的逸致去郊外看看春天。一切还好，老天爷很是眷顾的给了咱可以踏足遛弯的时间。这会儿待返程时北风才将凉意吹送过来，这也是天合之意吧。待我到歇脚的停车场时冷风才真正的吹起。

既然歇脚，那就像个样吧。下车卸去包袱，再轻装上车，放下后仰的座椅，顺势躺平过去。筋骨在躺下的瞬间松快了起来。

劳累后的放松感觉真的甚好。只是，一副用了几十年的老腰如乡下之老屋大梁已不堪重负了。一个余小时的车行漫游却致背部犹如千丝游回了一番。不得不说：面对留痕的岁月，慢慢低下头来俯首称臣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这番心理的唏嘘，越发催生出随遇而安应有的安逸躺平。

打开手机视频号，两个关乎世界的大事件扑面而来。

遥远的俄乌之战，开战四十来天了，剧本很不容易读懂。但，每每加油看着跳跃过八的数据，心里不免觉得那份遥远其实很近。地球真的越发像个小村庄了，我们评判不清的张长李短无疑关乎了左邻右舍安居乐业的生存质量。那些在炮火硝烟中的挣扎成了整个世界的伤痛。谁之过啊谁之错？

咱是普通一民，看不懂的世界且不去佯装着踮脚瞭望。只是希望他们的争争夺夺远离我们一些，抑或可以少一些干扰。

其实这只能是愿望。就像疫情。M国的扩散致N国遭殃；S市的不慎深受影响的也不是一城一地。生产链条的断裂，生活供给的卡壳……延烧了一系列的民生小话题。

于是，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小生活就是大政治。

两个话题的分量都太过沉重。

我翻过视频号，找到了“每日音乐”。不知不觉，在黑鸭子的优美和声中居然睡去。醒来时，路灯初上，黑鸭子的《红莓花儿开》的和声已是沙哑。真是累坏了三只黑鸭子。

　　我坐起来，打个哈气，准备收拾靠背，却发现对面停了一辆敞篷的中型货车。货车的车门是开着的，一对中年男女用车体遮挡着嗖嗖的北风。男子裹着棉袄式的外套，一手端着不锈钢保温桶，一手用铁勺大口地往嘴中塞着食物。女子左手提溜着存放菜品的塑料袋频频递与男子，又腾出右手在车门上磕着煮熟的鸡蛋试图剥去蛋壳。一个主吃，一个没有一句话的助力……女子将去壳的鸡蛋放进了饭桶，又从车头里拿出一卷卫生纸跩出一截问也不问的向男子的嘴上擦去。男子顺势一蹭，一勺饭顺势又塞进了嘴里……

放下饭桶，女子递上保温杯。漱口，咽下。再漱口，再咽下。我不知道杯子里装的是稀饭是菜汤还是白开水。这种吃、漱一体的娴熟，看着着实是一种过瘾的大动作。干净利落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这似乎是酒足饭饱的淋漓畅快。

男子漱嘴的档口，女子收拾完了餐具。她将一旁的电瓶车往一边推了推看似有些费劲，男子接过手又将其靠边抹正。居然默契之间也是没有一句话。

男子准备上车。女子掸了掸他的衣服。男子发动车辆。女子提溜着餐盒。男子缓慢的将车驶离小广场。女子目送一程转身步行离去。

停车场，只剩下那部被一对男女挪移了两次的电瓶车。

还有，路灯下看风景的我。

　　我是看风景的？

我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致呢。我回顾着下午的历程。

是菜花的金黄。他们铺陈耀眼，黄绿相间，以花不谢叶不落的坚守赢得五黄六月的累累硕果。

是一树梨白的圣洁。他纵是一木独立，绝不染膝下的桃红柳绿，即使蜂虫嗡云，也不失玉树临风香雪海的神韵。

是半亩方塘的渔舟晚唱。夕阳收网，垂钓中央，红叶石兰著色坝上，望农家春事繁忙育稻秧，看户前屋后鸡鸭鹅毛绒绒蹒跚踱步唧唧作响。

是蝴蝶谷金庸笔下的女山湖畔。此地有人有物，有声有色：常遇春施计巧救张无忌；芦苇荡万千彩蝶薄雾中翩翩舞起；特大桥十里长堤直贯抹山腰脊；微风荡漾斜阳映金水草青青千鸟纷飞云集；单骑独行，落坐修心，晨钟暮鼓间，再以青葱年少侠胆柔情读他三百回《倚天屠龙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