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有自己成长的时钟

萍

哪个母亲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切？记得，初为人母之时，我也曾“揠苗助长”。

从他怀在我肚子里，我就买来磁带播放经典名曲给他听；几个月大的小人儿，我给他读唐诗讲故事；刚上幼儿园，我又是制作卡片教他识字，又是买来画笔教他画画。

然而，我的满腔热情、一番心血，很快便发现做的无用功。他既无音乐细胞，也不爱阅读。收录机被他三两下摔得稀烂，磁带全拉出来缠到手指上玩；我一捉他认字，他就躲得远远的；买回的儿童读物，都变成是我在看；好好的画纸不用，把“大作”涂抹得满墙都是。

鸡娃鸡到儿子小学三年级上学期，母子均要崩溃。于是，我投降了，自己去找工作，放他羊了。让他得以度过小学后三年半无忧无虑的时光。（不过他长大后有一次讲起，说那时我辅导他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拿到讲台上去读，放羊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初中被老师找去过几次，说他不认真听讲，偷偷躲在桌下玩。我疾言厉色训过，语重心长谈过，他的学习依然保持在中下。这个他后来聊起，说那时完全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所以没有好好学习。

我大概是个自私的母亲，当家庭主妇为家庭任劳任怨地付出，得不到认可，一旦跳出“牢笼”，我想的都是实现自我价值。每天除了在生活上给儿子提供温饱，他的学习我再无过问，时间都用在自己的学习与工作上。

中考儿子离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线差19分，因为有他姨妈这个后门可走，也就掏了一万多块钱，让他进了重点高中。事已至此，训倒是没有怎么训孩子。似乎，我早就作好了这个思想准备。

儿子高中第一年，稳在班上倒数第一名那是肯定的了。这期间，我训倒确实是没有训过他一句。一是因为我自来在儿子面前比较“弱势”——自己初二辍学，拿什么资本来训人家？二是身为高中高级教师的他姨妈有句豪言“初中和高中是两个概念，初中成绩好，不代表高中成绩就会好。男孩子后劲强，只要不笨，高中一般能赶上去”给我吃了一颗强力定心丸。我每天只负责给他做好吃的，关于学习方面的唠叨一句没有。不但不敢唠叨，在他面前还有点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因为愧疚。那几年，我这个母亲掉进钱眼里了，完全没有去关心过他的学习与心理成长，不是没有愧疚的。

高二时，听到他期中考试进了倒数第八，了不得，我激动得大大地表扬了他一番。此后每次考试成绩出来，饭桌上，我们照例笑着揶揄他：“这次是倒数第几名呀？”

发现他的倒数名次一次一次在靠前。这里要感谢他在高中遇到了一位好班主任。儿子的强项好像是生物，班主任教物理。就是在这位老师的鼓励下，儿子的成绩才得以突飞猛进。这是其一。其二是儿子高中住在他姨妈家，姨爸姨妈为他提供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学习环境。当时家里两个上高中的孩子，儿子和他表姐，表姐高他一个年级。家是不开电视机，孩子也不给配手机，吃完饭进各自房间学习。

高三时，破天荒听到换了个说法，不再是“倒数多少”，而是“排名多少”。最好的成绩总分进了班上前三十，单科得过一个第八名。最后高考黑马亮相，以超出一本线六十多分的成绩毕业。

大学天高皇帝远，我更是鞭长莫及。完全靠他自觉。我有时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他的学习情况，感觉前两年是比较用功的，在班上排名靠前。学校组织的一个什么比赛，连续两年拿过好几个个人全国一二等奖。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我这个母亲严重失职，完全无知无觉。临毕业才听到他哭诉当时学校没选好专业没选好，他学得痛苦，对前途信心全无。

诗人于戈说，为人父母，什么都可以给孩子，唯独对生活的经历，喜怒哀乐，成功挫折，你无法给孩子。

怎么办呢，只怪我这个母亲太无能，对此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忍着心痛与焦虑，眼睁睁地看他沉迷游戏麻醉自己。

我安慰自己说，园子里每一朵花的花期都不一样，桃花盛开在春天，芙蓉绽放在秋天，梅花迎寒怒放。就耐心地，静静地等待他的花期吧。

颓废一段时间后，他决定在家复习考研，我全力支持，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他。希望他能跟我一起去跑步锻炼，他不理会。不下楼，不剪发。每天关着房门，他在里面学习还是打游戏，我也不知道。经常我睡一觉醒上厕所，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这种状态，我看了非常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考研前一周，他接到大学院校老师的电话，推荐他到一家公司去上班。儿子网上面试通过后，又亲自过去看了。之前说好的等考完试再去上班，从公司回来，决定放弃考研直接去上班。我虽然多么希望他考完试再走，但也只能尊重他的决定，忍着泪送他去车站。

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一人独自在外地，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但一如龙应台在《目送》里说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景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我所有的担心与牵挂都只能放在心里，做个“听话”的妈妈，他说不打电话，我就不打，他说不发信息，我就不发，他说别给我寄东西，我就不寄。

他的话就是圣旨。

今年收到他寄回的一包淘汰的衣服鞋子，我一看全是劲霸的，价格不菲。有点心疼钱，但也不说什么，这是他在衣品路上交的一点学费，是很正常的。不买错，他就不知道什么适合自己。（衣着方面是我多年前就跟他强调的，一个人的内在品质很重要，外在形象也不可忽略，没有人会透过你邋遢的外表去发现你优秀的内在。只不过这话他工作后才起作用。至于品牌，也是我帮他推荐的，感觉会比较适合他的身材）

终于有一天，他跟我说，游戏打腻了，不玩了；打小不爱看书的孩子，参加了读书会，第一次回家，唯一的行李是手里拿着的一本外国文学；买错了一堆不适合的衣服之后，衣品杆杆的；不肯运动的人，如今每周篮球、网球、跑步，全部安排上了；工作上也得心应手，得到领导欣赏与肯定。

我由衷欣慰。也因此感悟，孩子的成长都有他自己的时钟，急不得。人生旅途，也许因为遇到一个人，或看了一本书，或经历了一些事，或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与激励，他突然就开悟了，改变了，长大了。

如今，他早已成了我的“老师”，很多事情上他的见解都要比我高远广阔。还有，打小不读一本课外书的孩子，没想到文字水平远远高于老妈了。可见，很多时候父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孩子有自己学习的方法与途径。我们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也许父母天生有“护犊”情结，像老母鸡一样，想把孩子保护在自己的双翼之下，害怕让他承受一点点风雨，什么都想给他安排得好好的，让他们免走弯路。这样反而削弱了他们的能力，人都是在经历中成长，别人的忠告与经验永远代替不了他自己的亲身体验。有时候，少走了弯路，也就缺少了挫折训练。老司机都知道，新手上路胆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等受了几次惊吓之后，才会越来越谨慎。孩子的成长也是这样吧，越早放手，他成长得越快。所有的经历，都将变成他的一笔财富。

至于他什么时候结婚，找什么样的对象，讲真，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不是我操心的事情。我只需高举两个凡事：凡事他喜欢的，我就喜欢；凡事他说的，我都听。

我知道，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他还会有感到迷茫的时候，还会有面对挫折的时候，我要做的，就是永远做他的避风港，无论他在哪种状态下，都会接纳他包容他，做到不指责，不批评，不抱怨，给予他尊重、理解、倾听、支持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