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区见闻

苗一叟

<p class="ql-block">十九、牧区见闻</p><p class="ql-block">我在西藏牧区工作过4个月,所见所闻,记忆颇深。那是1973年10月至74年2月,由副县长多吉同志任组长,我为副组长,共有7人组成工作组,赴俗坡区则乌乡组建人民公社。则乌是隆子县唯一的纯牧乡,人口不过200多,牲畜仅有1000多头(人均8头牦牛),50多户牧民,分布在广阔的高寒牧场上。不知该乡面积有多大,只知从一个放牧点到另一个放牧点,近的骑马要走四五小时,远的需要整整一天。在这样一个气候恶劣,居住极为分散的地区建立“人民公社”是不切实际的。然而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只有集体化才是社会主义经济,所以不管条件如何,硬是办起了一个牧业社,也是全县最后办起的人民公社。</p><p class="ql-block">乡政府是全乡仅有的一处建房,共10多间,呈长方形院落。虽说是“乡政府”,其实无人在此办公,只不过是全乡群众集会场所而已。乡支部书记和乡革委会主任均是半脱产干部(每月有15元工资),平时在自己家里参加生产劳动,不开群众大会不到乡里来。在这里长住的是一个教师和10几个不分班的小学生,所教课程仅有藏文一门。另外还有乡兽医也占用一间房,他平时多在放牧点行医。我们工作组进驻以后,除留一人在乡负责后勤供应以外(主副食需从区里购买运来),其余六人分赴三个片开展工作。分开时即确定下次“碰头”时间(一般是7至10天)。我负责第三片,成立公社后即是第三生产队。本来计划在74年春节前完成任务,但由于工作效率低,未能如期结束。所以这年的春节(也是藏历年)是和牧区群众一起过的。进藏10多年,头一次在牧区生活,亲身体验了住帐篷的滋味。牧区数月,见闻多多。</p><p class="ql-block">入厕难</p><p class="ql-block">牧区最不方便之处是没有厕所。我们去第一个放牧点时还是夏季牧场,那是很大一片较为平坦的高原草场,放眼望去,除了牛群,无任何遮挡物。着藏装的人们,下蹲时自然形成“围墙”,毫无后顾之忧。穿汉装的人就作难了,方便时,要么跑到几十米之外,要么就“人约黄昏后”。我和翻译住在多尔吉和他的妻子次仁金宗的帐篷里,这是一对中年夫妇。那天傍晚,我出帐篷去方便,拴在小木桩上的藏獒对我狂吠不止,我想,反正它是拴着的,对我无可奈何。谁知木桩不牢,我刚刚蹲下,藏獒争脱木桩,疯狂向我奔来。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间,多尔吉冲出帐篷,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击中狗的头部,于是它嗷嗷叫着跑向远方。好险呐!如无多尔吉的救急,后果不堪设想。牧民大都练就一手好本领,可用石头指哪打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喂熟了狗</p><p class="ql-block">初到牧场时,藏獒对我非常敌视,一见就高声狂叫。。后来每逢用餐我都扔给它一坨糌粑,慢慢地开始对我友好起来。一天深夜我披上大衣出帐篷小解,手电照照周围未发现狗(它白天被拴夜晚解放),可是冷不丁它就窜到我跟前,我有些紧张。其实是虚惊一场,它不仅没有伤害我,还吻吻我的大衣,摇摇尾巴,态度十分友好。此时的它,即使不把我当作主人,也当成了朋友。看来我对它的善意没有白费。</p><p class="ql-block">野牦牛</p><p class="ql-block">“碰头”的日子,多吉县长用坐骑驮来4只牛腿,说是在路上发现一头野牦牛,随即将其就地“枪决”(去牧区工作临时配有枪支),他们一行二人协同作战,将牛身卸成4大块,驮来给大家改善伙食,其余部分,包括他最爱吃的牛肝牛心,都忍痛割爱了。我说会不会是群众的家牦牛被误杀了?他说绝对不会,家牦牛的腿短粗,野牦牛的腿细长,很好区分。大家仔细观察,确实与家牦牛不同。当时尚无保护野生动物</p><p class="ql-block">的意识,可怜这头野牛就成了我们盘中之餐。</p><p class="ql-block">高原狼</p><p class="ql-block">牧区狼比较多,常发生狼吃牲畜的事。在则乌就见到一头被狼咬伤的牦牛,牛的右后腿根部受了重创。牧民告诉我,狼要吃牛时,总是寻机钻到牛的肚子下面,先把大腿根的一条筋咬断,使其无法奔跑,然后悠闲吞食。真够狡猾的。此后不久,我和翻译格桑平措同志骑马外出,还真目睹了狼牛搏斗的一幕。那天下午大概是4时左右,我们二人正在山下匆忙赶路,突然发现半山坡有狼袭击牛。我们停马观察,只见三只褐色狼在慢慢向牛群逼近。牛有十多头,奇怪的是附近没有放牧人员。有的牛见狼来了,早早逃之夭夭;有的则吓呆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也有少数胆大的,勇敢与狼拼斗。它们低头用犄角一次次向狼猛冲过去,狼则后退几步换个方向又开始进攻。我们担心群众的牲畜受损,即下马相助。格桑平措卧地用步枪射击(去牧区下乡一般临时配发有武器),可惜我俩都不是军人出身,枪法不准,他打了两枪也未中的。狼听到枪声,放弃了对牛的攻击,无可奈何地奔向远方。可能是由于食源充裕的原因,在牧区未曾听到发生过狼伤人的事情。</p><p class="ql-block">骑牦牛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在西藏,下乡不仅要学会骑马,而且在牧区有时还得骑牦牛。牦牛是高原之舟,是雪域重要交通工具。我骑过两次牦牛,总的感觉是,骑牦牛比骑马舒服。牦牛的背宽肉厚,不用鞍具,只将马背套搭上牛背,再用皮绳在牛身上拦腰拴牢即可。牛比马走得稳,行速较慢,人可以盘腿而坐,毫无颠簸之苦。但是,骑牦牛也得有一定的技巧,否则将寸步难行。这技巧就是一种口哨声,骑上牦牛以后,若令其行进,必须稍稍提起套在它鼻子上的缰绳,同时嘴里还得轻轻吹出一种特有的口哨声,好像是给牛发出的指令,牛听到指令,即乖乖奔走起来。我不会吹这种口哨, 骑上牛即紧提缰绳,狠狠拍打牛背,可它就是不走。我越是拍打它,它越是一动不动,并且歪着脑袋,瞪大眼睛,好像是有意和我对抗。这时我突然想起汉字里的“犟”字来,眼前的景象,不正是一个“犟”字吗?大概古人造字时,也对此有深切体会,不然怎能造出一个如此活灵活现的字来?我对这头牛毫无办法,最后只好将缰绳递给其他骑牛的藏族同志,在前面牵着它,才能跟者上路。</p><p class="ql-block">吹牛</p><p class="ql-block">人们戏称爱说大话的人是“吹牛皮”,不想在牧区确有吹牛之事。清晨是牧民挤奶的大忙时节,只见有的挤奶人用双手分开牛的排尿器官,用嘴对着使劲往里吹,直至牛的下腹胀起才开始挤。我十分好奇,经仔细打听,终于弄清原由。原来,人工挤奶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几十头牛要在短时间内挤一遍,并非易事,所以要在挤奶前先让小牛短时吸吮,使乳道通畅,然后才可唰唰地挤出乳汁。可是牛崽只吃生母之乳,不是自己的亲妈,根本不予理会。这样,子女夭折的母牛,用“吹”来提高挤奶速度,实为无奈之举。翻译格桑平措见一花季少女正在吹牛的那个部位,问其“哦嚓波都格?”(不害羞吗?)女孩理直气壮地回答:这是我的“勒嘎”(工作),有什么害羞的!?是啊,牧民早起要挤奶,然后赶牛去放牧,还要加工酥油,尤其在夏季,奶量成倍增加,整天都不得消停,比起农活,其劳动强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牧民的艰辛,外人难以理解。他们应该受到尊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