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难忘的人

秋风

难忘的岁月难忘的人

——知青岁月中的那一幅画面

知青岁月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岁月，虽然时间并不长，但那是我出校门，离开家，随着滚滚的知青洪流奔向广阔天地的第一站。那一站让我开始品尝到人生中的奋力拼搏和酸甜苦辣。人们常说：苦难是一种人生财富，只有在年少时奋斗过的人，当年老时回忆起往事，才会有一丝甘甜涌上心头。那一幅幅难忘的青春画面会时常浮现在梦里，十八岁，人生的花开时节，虽然不是很完美，但那毕竟是我们的芳华。

画面里的故事，发生在我们下乡的半年多以后，那时我们都十八岁。记得那是盛夏的某一天，大队知青农科所的甲所长决定要派一部分人去庙前山区买柴，以解决知青食堂的生活用柴问题。虽然甲所长一再强调路远，很辛苦，身体扛不住的人就不要去了，但是年轻人好奇心和好胜心，还是战胜了犹猭和徬徨，我也和其他战友一样，坚决要求去拉柴。

吃完午饭就上路了，几位农科所的农民大哥带了八九个知青，男男女女十几个人，由农科所场长运缘带队，拖了几辆朩板车，带了几根粗绳子，开始向西步行。去买柴的地方叫庙前村，位于当阳与远安交界处的山区，平时从我们下乡的两河公社火星大队到当阳县城要向西走二十几华里路，快速步行大约两小时可达。但那天我们一行人快速走了大约六个多小时，从下午两点出发，晚上八九点钟才到。进村找到一个老板家落下脚时，天色已经是繁星闪烁，月上树梢了。

记得那户人家给我们做了一顿简单的饭吃，但是没有床给我们睡，男女各在两间屋子里打地铺，也没有铺盖，就是一块门板，好在是夏天，也不冷，门板就门板。但是有蚊子，刚躺下去就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唱。估计是大伙累了，仅管有蚊子咬，也只好让它去咬，蚊子吃饱了，自然就可以睡了。可是那天晚上我实在睡不着，一是蚊子咬，二是女生每个月的那点倒霉事情居然遇上了，没有带必需的防护用品，着急，害怕，提心吊胆......哪里睡得着啊，只在想着如何能把它熬过去。幸好是穿的深色裤子，能掩盖一下。

第二天上午，场长带着我们跟着老板去看木柴，结果上坡下坡地走了好几个地方，看到的木柴差不多都是疙疙瘩瘩的老枯树，砍啦扔在山上，而那些老树都有好几米长，又粗又弯，没有锯断，有的还在大山沟沟里躺着，我们根本就扛不起来，就是扛起来了板车也拉不上去，这样的柴不是我们能买的。场长不死心啊，领着我们再走几个村，看看有没有我们想要的木柴。山上山下的又走了几个村，还是无功而返，大伙儿只好拉着空车往回走。下了山走到公路上，已经是下午啦，大家肌肠咕噜，这一天只吃了一顿饭，再不填肚子，都走不动了。好不容易发现路边有家小餐馆，于是场长决定，进餐馆一人吃碗面条，好歹垫一垫。没钱，也不敢让大伙儿吃饱。因为没有买到柴，放空回去，所以又决定晚上不休息，连夜赶回去。于是我们吃完面条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十几个人，几辆板车，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无形中就走散了，几个人一辆车，男女搭配着，朝着东边家的方向奔去。我记得大长腿冯永民和矮个子的足球运动员李明两战友，一人拖辆板车走在一起，李柳英和周小凤，还有我三个女生就跟住了他俩。他们用绳子将两个板车绑定，换着拉车，我们仨女生就坐车上，不用走路。那天我实在受不了，肚子疼啊，干脆就躺车上了。

要说大长腿的冯永民，性格有点倔，干活不服输，嘴巴不饶人。有一次为争赢谁的饭量大和一战友打赌，硬是一顿吃下两斤饭，而且还不装赖，下午照样下地干活，把我们吓的，生怕把胃撑爆了。小个子的李明，嘴巴紧，平时没多余的话，甚至一说话还腼腆，但干起活儿来，却不论粗活儿细活儿，都干得漂亮，是个认真细致、有条不紊的人。如果谁做的事他瞧不来，不多说，只一笑。那一笑才暴露了他内心的一点点傲气。

回来的路真长，感觉比去时还要远。因为去时是白天，可以翻山越岭走小路，但回来是夜晚，走的是公路，所以路程远一些。去的时候向西，上坡多；回来时候向东，下坡多。那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我躺在车上望月亮，心想如果这月亮是个大饼该多好，肯定能吃饱。女生就是女生，只要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就会想到美。不知是谁提起这个话题，问月亮能不能把人皮肤晒黑？经过讨论，结论是月亮肯定能把人晒黑，而且比太阳晒黑了更不容易恢复到白。从那以后我就笃信月光也能晒黑人，尽量躲避它。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甚至都没有一丝微风。两个小伙子，冯永民迈开自己的大长腿，迎着明晃晃的月亮，拉着加长板车，跑起来有优势；小个子李明在学校是足球运动员，跑步是他的强项，他们俩硬是把板车拉得像自行车一样快。遇到下坡路，他们会快跑几步，然后借着车的惯性，滑行一段；或者是坐在车的前端，也就是车把手根部的位置上，用一只脚在地上一蹬一蹬的，这样跑得快还省力。跑热了，两人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拉车跑。也许是听到我们女生的议论，冯永民嫌自己太白了，所以脱掉上衣裸晒月亮，李明踢足球时也是打赤膊惯了，光膀子早就晒得黑黝黝的。月光下他们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的两个人，不知是跑兴奋了还是跑累了，下坡飞奔时忍不住还要狂喊几声，吼几嗓子歌，逗得我们坐车上的女生哈哈大笑，真是穷快活呀！好像此时他们拉的不是木板车，而是驾着自己的宝马奔驰在飙车。什么叫少年？什么叫青春飞扬 ？充满活力而不知疲倦，快乐的心情如晴朗的天空，他们此时不就是最好的诠释吗？那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的两个人影，拉着四个轮子加长的板车，载着我等女生，一路奔跑的样子，印入了我的脑海，也烙在我的心里。耳边有他们的嚎歌声和我们女生的嘻笑声，这青春的画面几十年来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抹不掉的记忆，历久弥新。他们凭什么要自己忍着疲劳和饥饿拉我们？是男生这个角色的担当吗？还是他们年轻的身体不在乎百多里路的连夜往返？

到下半夜，几个人饿得不行了，还是李明勤快些，一个人跑到路边的田里，想摸几个黄瓜或者西红柿垫一下咕咕叫的肚子，伴着凶恶的狗叫声，李明冒着危险，偷了几个青番茄用他的草帽捧回来，我拿一个啃了两口，又麻又酸，实在难以下咽，扔了又觉得可惜。再看他们两个男生，居然几大口把那样的青番茄全吃下去了。唉！我为什么总忘不了那一夜？因为那又酸涩又麻嘴的青蕃茄滋味，让我记了很多年。

走了一夜，月亮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向西沉下去，而一轮火红的太阳在我们的前方刚刚跳出地平线，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回到知青点，甲所长布置生产任务是抗旱，我们去拉柴的人员，虽然走了一夜，也不能休息，早饭之后就到田里抗旱去了。

时间的长河可以洗去很多的事物，有些人，有些事都远了，淡了，可是那段知青的岁月里，那个又累又饿的月夜，那一路狂奔，青春飞扬的画面，却时常时常在梦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