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亲</p><p class="ql-block"> 在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陪护父亲，这是自从2018年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就以这种方式一天24小时陪在身边。通过几天的接触，内心许多感慨，突然很想分享一下关于父亲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几年的农村生活穷苦又艰难，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为了生活父亲一直在外挣钱，能见到父亲的时间极少，但是我家能吃上肉穿上新衣服的时候比别人家的孩子要多些，每次父亲回趟家就跟过年似的，记得我买牙刷刷牙都比别人早一些，到现在都还记得父亲在当年花了5元钱给我买了件红色格子外套，我欢喜骄傲了许久，在那个还是以分、角为单位的年代，5元都象个天文数字了。夏天都喜欢在外乘凉，孩子们都会不知不觉的睡着在星空下，父亲会挨个挨个把我们抱回家，有时也会惊醒但也会装着未醒，就是有点贪念父亲的怀抱，父亲也会嘀咕着儿子，大闺女，小闺女又长个子了。父亲母亲对我们的教育还是非常严格的，尤其是人品和安全问题上是一点都不含糊。我们兄妹和邻居的孩子白天看到了在我们菜地旁边别人家的菜地里黄瓜长势不错有点馋，相约晚上去摘个尝尝，结果都没有胆量摘，就站在自家菜地里看着也被别人发现了，把我们送回去，邻居家的孩子倒没事，我们兄妹被父亲一顿好打，打完之后还罚跪。哥哥偷着去游泳，也被父亲一顿好打，路都走不了，然后父亲又心疼的背着他送他去上学。妹妹在放学的路上捡了一把扫帚拿回家，捡的也不行，也是免不了一顿挨打。所以从小我们兄妹就被灌输的不是自己的东西碰都别碰，也不会去贪占任何一点小便宜。还有就是仪表仪态，头发不能染不能烫，出门不能穿拖鞋，尊老爱幼等等这些直到现在受益匪浅。父亲吃饭时总会让我们三兄妹轮流着帮他盛饭，当时也以能被点到名为骄傲，父亲在我们心中的形象是高大伟岸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逐渐长大读中学了，在母亲的要求下，父亲回到了农村。许是他根本就不适合干农活，母亲总是以做美食为由哄着父亲去干农活，他也要去，却做的很是吃力，于是各种争吵各种矛盾都出来了，无奈我们三兄妹读书也都还行，母亲让哪个孩子不读书都于心不忍。中途还跟我协商让我不读高中了去学个手艺，并且每年还给我存500元直到出嫁，我也答应了，可是母亲看见我睡梦中的泪水，于是又卖了头猪，卖了些粮食凑足学费，我又去读书了，可好景不长，母亲最终因为压力过大永远离我们而去了。痛失母亲后，我也失学了，心中对父亲的印象极其不好，觉得他好吃懒做还没有责任心。农忙时，父亲沉浸在母亲离世的痛苦中，天天喝酒，喝了酒之后就睡觉，剩下一个十多岁的我挑起家里几亩地的谷子，自己捆自己挑自己摊到稻场上喊拖拉机来碾压，天都快下雨了，父亲的呼噜声堪比雷声，奶奶心疼我，去喊父亲怎么也喊不醒，那刻特别让人失望的，也暗自决心一定要离父亲远远的，最后我也确实远嫁了。但是每逢生日父亲怎么困难也会想办法给我们买些礼物买点好吃的，仪式感十足，直到现在也会每年生日前给每个孩子打个电话。虽然我没有读书了，可是哥哥和妹妹还是要继续读书的，九十年代初也没有助学的说法，父亲也逐渐接受现实，父亲去了预制板厂帮别人搬运预制板，也算是最苦最累的那种，唉，父亲应该是不适合干农活的，其他的都还好，当年带着些许的抱怨离家很远很远，二十多年过去了，越来越思念父亲及兄妹，越来越想靠近了…</p><p class="ql-block"> 直到这次住院，因疫情防控，本来是三兄妹一起送父亲到医院，只能一个人陪护，小妹就站在医院门口随时待命，哥哥则忙着办理入院手续，我呢就看缺什么就跟小妹联系，院外援助，一切安排妥当，他俩回去了我留下开始全程陪护。第一天各种术前检查，除去住院部能做的项目，其余几项在门诊1，2，5楼，老爷子也算配合，也庆幸地说幸好有你，他听力不是很好，医生跟他不好沟通，有些检查项目还是有点难受的，他年纪大了，医生问愿不愿意重新做，为了配合得到准确的数据，父亲硬着头皮重复做了4次，当场都为他竖了个大拇指。第二天就要手术，因老人家年龄大了本来是安排的第一台手术，有个呼吸科的会诊没有出来，故排在了第二台。从头天晚上开始禁食禁水到第二天的下午，这个年轻人都会受不了的，看着父亲饿得在病房的走道里暴走，然后又跑到护士站嚷着要出院回家，我让护士给他输点葡萄糖水补充一下，他也拒绝，一直到手术前，父亲开始交待着各种（感觉是手术台上下不来的那种交待），同时到手术中心的还有一对年青夫妻，握手凝望饱含深情忍不住眼眶就湿了，鼓励打气，看着这一幕父亲更紧张了，我轻轻的握了握父亲的手告诉他没事，这是个小手术，手术医生也是非常有经验的主任医师，其实我内心也是非常紧张的（之前医生找我谈话，把风险最大化的告知，我听着都想放弃了，电话老大，他说已经影响到了生活，做吧没事的）。因为手术是全麻的，假牙全取了，假牙一取整个脸一下就塌了的那种感觉，当护士推着父亲进手术室的那刻，父亲还在大喊别忘了他交待的事情，护士小姐还笑他你要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您的女儿。由于同病房的都是4小时的手术，做好了等待4小时的准备，结果2个半小时就出手术室了，父亲还是很OK的。医生都说你父亲身体有些指标比年轻人都还正常的，每天两万多步不是白走的，老大说父亲能把家里的狗遛得呼哧呼哧，回家就躺在狗笼子里睡觉。许是怕给儿女添麻烦，父亲特别爱惜自己的身体，自律锻炼，说不吃什么就不吃什么。</p><p class="ql-block"> 手术后回到病房，医生说因为用了药怕不好小便，要是导尿就特别麻烦，在他醒过来，我问他想不想上厕所，他说想，我说那我帮你吧，他说不用自己想下床去卫生间，那不行，要6个小时才能下床，还有仪器监测呢，医生也说就在床上用个塑料袋装一下，他说怕漏到床上了，想自己憋着，我内心还是很震撼的，原来父亲其实是个讲究的人也是倔强的。医生和病房几个人都劝他别憋着要是导尿会很难受的，然后他别扭的接过塑料袋，还问了一句这个袋子漏不，然后拉上帘子我走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再就是吃饭的问题，他嫌医院的饭菜太贵。不知啥原因爱吃的饺子一个都不吃了，问他吃什么，张口闭口就是馍，是因为这个便宜吗，我告诉他，不用节约，咱现在生活都好了，他说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以前到学校去找哥哥，哥哥的同学说他去买辣椒酱去了，他觉得自己没本事让子女过好日子，心里一直不舒服到现在，心疼内疚，那个年代谁不是2块钱一瓶酱一周的生活，家里觉得老大是男孩子长身体还给的是5块钱一周。听着父亲张口闭口的馍，我也很难受，依然按着我的方式安排用餐。父亲是节约的，以前大手大脚的父亲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也是矫情的精明的。问我，你哥打电话了没，我说打了，老大老幺都打了，那你把手机递给我一下，他接过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你撒谎，这明明是你打给他们的，有箭头无箭头代表什么，你这也太精明了吧。我拿出我的手机给他看哥哥和小妹确实前后打电话过来了的，他才没吱声了……其实人老了无外乎就是想在子女面前有点点存在感，以后也尽力尽心多陪陪老人家多关心关心他……</p> <p class="ql-block">2022年父亲生日，兄妹三人一起祝福父亲</p> <p class="ql-block">2022年父亲生日，兄妹三人及侄女侄子还有邻居家一起祝福父亲</p> <p class="ql-block">2022年父亲生日，嫂子做了满桌子的菜</p> <p class="ql-block">2023年3月父亲一个人回湖北老家了，今年父亲的生日，几兄妹也只有电话祝福，听小妹说父亲手机一直拿在手里，打电话给他还没有接到。听小妹说的，睡眠一直很好的我，昨天失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