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当年挑水的日子

三石散人

压水井

　　上世纪八十年后期老家通自来水之前，家中日常用水都是用两只水桶从村里的水井打水，再肩挑回家。

因父亲和在家排行老大的哥哥在外地工作，挑水的事就从大姐、二姐、我，按年纪大小依次承担。作为家中的男孩子，从初中开始，只要有空就主动去挑水。

老家在豫北平原，挑水虽然不走崎岖山路，也不用长途跋涉，但重达七八十斤左右的一担水，对于十几岁身体又不够强壮的少年，挑水真的是件痛苦而又不得不接受的差使，现在回忆起来还充满了酸涩和无奈。

我家住的这条街有三口井，最近的就在我家门口，但井水苦涩，只能用于洗衣服洗脸。因此我们用水也相对奢侈，每次洗脸至少用半脸盆水，不像有的人家洗脸就放一点点水，需要把搪瓷脸盆半立着放，才能用手捧到水，看着就憋屈。

但做饭和饮用的水就需要到距家四百米左右村东头的井里去取，圆形的水井深约10米，直径近两米，四块大条石将井口围成了正方形。

我每次打水都是站在两块石头接口的直角位置，用粗粗的井绳将铁皮水桶慢慢地卸到井底，当桶底接触到水面时停住，然后小幅度地左右摇摆井绳，猛地一松井绳，水桶瞬间歪倒，只听扑通一声，水桶顿时灌满了清冽的井水。

开始打水时，由于力气小，中间还要稍微停顿休息一次才能将一桶水拔到井口。中间不时有水滴落到井底的水面上，那种从深深的地下传上来的水与水的撞击声，清脆悦耳，还有点回音的混响，这声音至今难忘。

印象最深的是数九寒天去挑水，洒到井台的水结冰后很滑很滑，站在井边提心吊胆，就怕不小心掉到井里。（周围村子里偶尔也有个别和家人生气主动跳井的妇女，这当然另当别论）

挑水回家，将自家的井绳盘好搭在左手的臂弯上（留在井台容易丢失），沉沉的扁担放在右肩。因胳膊短，不能像大人那样双臂伸直手扶着桶环，只有双手使劲抓住扁担的前端，趔趄着往家的方向慢慢挪动。

回家的路上，至少休息一次，为了不让街坊邻居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我宁可稍微绕远点走僻静小胡同也不走人多的大街。

那时很是羡慕身体强壮的成年男人挑水，扁担放在肩上，也不用手扶，走起路来大步流星，扁担在肩头有节奏地上下颤悠，有的人嘴里还叼着香烟喷云吐雾，而且几分钟就往返一趟。

不像我跳一担水来回折腾半小时，把水缸装满需要半天时间。我感觉他们挑水就是享受，那种姿势和神态真的很潇洒。

记得有次淘井（清理井底的泥沙和砖头瓦块等杂物），还挖出了锈迹斑斑的手枪、步枪和大砍刀，村里老人讲，这是兵荒马乱年代的土匪扔到井里的。

后来村支书家里建了压水井（压水井是利用杠杆拉动活塞上下运动，将地下水引到地面），村支书的爱人大度随和，为方便村民取水，经常不锁院门，附近的村民便去她家里挑水。

这对于我来说是件大好事，省去了从井底吃力地向上提水的环节。虽然上下压水也比较费力，但毕竟轻松了许多。

压水也有尴尬的时候。取水间隔久了压不上水时，要在粗钢筒里加点水，保持活塞的密封性后才能顺利出水。这就需要从村支书屋里的水缸舀水，当时年纪小不爱说话，每次都是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去借水。

后来我到外地上高中，放寒假回家，一进家门，看到自家院子里的自来水哗哗地流着，别提多高兴了，再也不用去挑水了……

挑水的历史从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