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荠菜青青</b></p><p class="ql-block"> 节气已近春分。一场春雨过后,空气中仿佛注入了保湿因子,阳光也水洗般明媚。</p><p class="ql-block"> 从忙碌的生活中抽离出来,漫步田野,成了我一周里最放空的时刻。走过潮湿的田垄,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土地的松软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身体中膨胀的焦虑细胞瞬间就被地母温暖的怀抱瓦解消释了。少年时总想逃离的土地,现在竟成了我的精神氧吧。</p><p class="ql-block"> 零星的荠菜吸引了我的目光。 农民的孩子,对野菜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蹲身细赏,槌形的墨绿色或紫红的叶子被叶齿咬出匀称的羽形小叶,紧贴着地面四下分披着,图样像极了一朵雪花,又比雪花饱满圆融,大概是冬日晶莹的雪花以春的姿态再生了吧,我为这种想法欣喜不已。</p><p class="ql-block"> 有几种早生的野菜和它相伴。泥胡菜、独行菜、附地菜,小蓬草……其中有两种野菜最易混淆荠菜。一是泥胡菜,体型偏大,叶子厚实,暗绿泛白,粗糙得像个北方的汉子;另一种是独行菜,名字有一种行走天地间的侠气,实际它叶子细,叶齿尖,显得单薄,算个小家碧玉。在野菜群里,论颜值,荠菜最高。</p><p class="ql-block"> 喜欢荠菜始于颜值,终于品质。民谚有云:“春风十里,不如荠菜半斤”。初见,觉得不妥。“十里“和“半斤”属于两个不同的范畴,没有可比性;细想,又觉别致,虚实错落,雅俗相融。荠菜青青,叶厚肉嫩,烟火气抚了凡人心,美美的感受胜过“十里春风”的诗情画意。《本草纲目》记载:“荠菜味甘性平,入心肺肝经,具利尿、明目、和 压、消炎之功。”荠菜,药食兼用。春天,最不该错过的就是荠菜吧。</p> <p class="ql-block"> 挖荠菜最好选在清明前,那时的荠菜比较鲜嫩。 择一个清晨,带上小锄,奔向田野。在野菜扎堆的垄头,我一眼就能捕捉到荠菜身影,就像课堂上第一时间发现调皮的孩子一样。 蹲下来,用小锄的一角,贴着地面,稍用力,荠菜就被连根挖起了。荠菜根部的营养非常丰富,谚语“荠菜根,赛人参”是最好的证明。轻抖荠菜,泥沙落地,浓郁的香气就扑面入怀了,心也被这春天的味道招惹得雀跃起来。开花的不挖,留下来播撒种子;太小的不挖,留下来生长,让晚些来的人有收获。等袋子快要装满的时候,我就会挑肥拣瘦,那些嫩绿水灵的才会被我收入囊中。其实,据资料介绍,那些颜色紫红,叶子微曲的品质更好。</p><p class="ql-block"> 和挖菜一样有趣的是认识它的同伴们。红茎的雀舌草、开小黄花的播娘蒿、大叶子的野菠菜、香菜似的夏至草……植物的多样性和相似性让我觉得生命有趣可爱。一只瓢虫摇着触角在荠菜上停留,一片灰白的羽毛落在带着露水的荠菜旁,不知是哪种昆虫傍着荠菜把祥云似的泥团筑得老高,一颗苍耳的种子紧紧地扎在荠菜的怀抱……真的很难说清这些大地子民们的相处之道。曾读过一段文字:“我们必须去亲近自然,亲近橘子树上的橘子,亲近从水泥地下破土而出的小草的叶片和笼罩在山脉上空的云朵。”作者表达的主要观点是和所有生命建立关系,这样才会热爱,才不会去伤害。我的心被作者言词中流露出的对人性的深切期许所打动。那时起,我就想做一个博物学家,去探究花鸟草虫的生命密码,去热爱自然界的草长莺飞。</p> <p class="ql-block"> 荠菜开花早,早春二月时,凌寒的荠菜就把小白花举过头顶了,真让人怜惜又敬佩。几场春雨过后,荠菜花就不管不顾了。墙角,路边,垄头……一棵棵,一簇簇,一片片,高低错落,浅淡素雅,像一首白描的小诗那么耐人寻味。可惜少有人欣赏它,小白花只成了区别其他野菜的标志。如果你不是一直高昂着头,就会发现它独有的美。花瓣如杏(杏花的花瓣),雪白如李(李花的颜色),娇小如苔(苔花的小巧)。风雨中,荠菜倔强挺立,开了一簇又一簇。宋代诗人辛弃疾赞颂:“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花,春天里最低调的明媚!</p> <p class="ql-block"> 白花落绿果生。荠菜的角果同样让人心动,我曾俯身细察了一遍又一遍。碧绿的角果,像心形,也像三角形,更像课堂上孩子们高高举起的小手掌。花儿是一簇簇开放,角果却疏疏朗朗分布在细苔上,我有点疑惑。原来荠菜边开花边拔节,每拔节一次,就有两三朵花留下凝聚成果。我点数辨别了一下,角果居然是五维度的分布,错落有致,煞是好看。造物主真是匠心独运,对不起眼的野菜也倾注了无限的情致!我曾采了两株待开的荠菜,养在花瓶里月余,花开是春,果长也是春。</p><p class="ql-block"> 开了花结了果,荠菜的食用价值就会打了折扣。陆游在《春荠》中曾感叹到:食案何萧然,春荠花若雪;从今日老硬,何以供采撷?没想荠菜老去竟苍白了诗人的饭桌。能得到诗人的钟情,荠菜算是脱俗了。</p> <p class="ql-block"> 挖荠菜是一个人的活,打理荠菜就需要家人的参与了。“剪掉拖泥带沙的根须,那些又白又长的根须可以留下来。”“摘掉腐叶就行,留下那些黄叶。”我总是喜欢发号施令。摘菜的时间有些漫长,漫长到我们可以絮说一垄又一垄的过往。花生地、玉米地、河边、土坡都是我们童年挖野菜的地方,说童年饭桌是野菜缔结的也不为过,猪毛菜、灰灰菜、马齿苋、不老菜……焯水拌上自家做的大豆酱,小脚奶奶有时还慷慨地为她的儿孙们加上一小勺炸香的猪油……吃野菜都咂嘴巴的日子是不需要精神氧吧的,那时可真快乐!儿时我的家乡没有荠菜,据说荠菜种子是近些年随着南方的收麦机迁徙过来的。菜摘完了,需要一遍遍的淘洗,等到盆底一点细沙也没有了才好。菜洗好再泡上几个小时,叶子吸足了水,清凌凌的,支愣着身子把盆子胀得满满的。</p><p class="ql-block"> 大锅宽水,水滚沸,抓一把荠菜放进去,荠菜叶一点点地舒展柔顺,似乎还带着簌簌的响声,那些紫红的叶子也瞬间变得翠绿。白根绿叶,黄叶点缀,仿佛盛开了一朵朵莲花,赏心悦目!厨房里弥漫着荠菜特有的味道,像是甘蔗的甜味。 焯好的荠菜沥凉水,攥干,就可以做各种美食了。荠菜味道没有韭菜那么张扬,口感有嚼劲,不是菠菜那样的软塌塌。与其他食材放在一起,淡者出味,浓者提鲜,百搭。我常做的是荠菜馅饺子,咬上一口,春天的味道就会在口腔里炸开,一直温暖到心里。</p><p class="ql-block"> “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春风中摇动的青青荠菜,亦是为我而来的吧!</p><p class="ql-block">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感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