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生路(35) 割草之说

祁加兴

2012年8月,新的学期又开始了,上午9点,全校教职工大会召开,校长首先代表学校领导班子对老师们的暑假归来表示慰问和感谢,然后对新学期的工作做了安排部署,接着是书记宣布部分岗位人事变动情况,祁玖被调整到总务处工作。<br>  听到这个决定,他既不感到吃惊也不感到意外,反而是高兴中夹杂着些许留恋,因为调离宿管是他盼望已久的希望所在,它意味着离开了没日没夜苦心鏖战的宿管生活,不再为宿管琐事烦心,从此不再值守夜班,不再按时吃不上饭、不再按时睡不上觉,可以名正言顺的上正常班,按时回家跟家人团聚。但留恋的是不能再跟以前的同事在同一个岗位上班,心里实在有点失落,回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有时莫须有的工作弄得人极不顺心,大家心情烦躁了相互抱怨几句,因他是负责人,所以有时自感左右为难,领导分配的任务不做又不行,他只得硬着头皮带领他们去做,最后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但过后又如亲兄弟,谈笑如旧。现在要真正离开他们的时候,却有一种难以去舍、无言表达、好像要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感觉,这是他自参加工作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不禁有些失落和伤感。还好,虽然离开了宿管岗位,却没有离开本校,彼此间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 初到总务处,祁玖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学校绿化、协助同事搞好维修工作、利用闲暇时间写写总务处工作计划和总结。上惯了12小时的倒班制,初到总务处还真有点不适应,白天上班打瞌睡,同事开玩笑的问道:“白天萎靡不振,上班打瞌睡,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每当此时,他总是跟他们开玩笑似的说道:“跟情人约会去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玩笑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瞌睡也随之而去。总务工作说到底就是后勤服务工作,时常跟老师和学生打交道,工作节奏没有一线教师那么紧张,所以许多工作都是在谈笑声中完成的,不知不觉日落西山,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但回到家里,到了夜晚又睡不着,脑海里时常是住宿学生吵吵闹闹的身影。每当此时,老婆不解的问道:“想谁呢?”他无言回答,只能说夜班值惯了一时不适应,有时刚刚入睡,听到动静就醒了,还以为自己在学校宿舍楼值班呢。老婆试探性的追问道:“听人说,你在外面有了人?”<br> “谁说的?怎么会呢?”他急忙辩解道。<br> “没有怎么不睡觉? 说,到底想谁呢?”<br> “谁也没想,就是不习惯。”<br> “有了情人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老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继续追问道。<br> “不会的,即使有,老婆始终是第一位的。”他跟她调侃着。<br> “还说没有,这不承认了吧?” <br> 他一听急了,从床上蹦起来,装作起床的样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厉声问道:“谁说的,我今天非撕烂她的嘴不可!”<br>  老婆一看他当真了,拉住他的胳膊,温柔的说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没有就好,若有,我绝不轻饶。”<br>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他渐渐地适应了正常的作息规律,老婆也不再抱怨了。 说到绿化工作,倒不是让他去种草、种树、种花,这些都是民工干的活,他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校园所有草坪和绿化带的正常维护,包括清除草坪和林带里的杂草、修剪繁盛的树枝、定期给花草树木浇水、做好树木花草的病虫害防治、定期对草坪进行割草、冬季树木防冻保暖等。所有这些,看似简单轻松,其实是一种辛苦的体力劳动。当然,这些活凭他一个人是完不成的,需要大家的团结协作,共同努力。比如浇水,他将后勤人员划分成三个小组,将绿化带分片承包给他们,由他们各负其责的定期完成,但他也并不轻松,除了完成自己的份内工作外,还要负责监督检查其他小组的工作质量,有时还要在水井里爬出爬进的接水管,开关水龙头,清除水井淤泥,有时弄得泥头泥脸,跟泥猴似的。<br>  有一次,他到操场边的一个水井里接水管,由于水井空间有限而潮湿,干活时不得不反复挪动身体,结果衣服和头发上粘满了泥巴,正当他埋头干活时,不料一个排球从头顶掉进了水井,几个女孩子赶过来一看,一个民工模样的人正在井里干活,便围着水井冲他喊道:“大爷,麻烦你把排球扔出来好吗?”他仰起头看了一眼稚气未脱的孩子们,不声不响的将排球从水井里扔了出去,随后便是孩子们的“谢谢”声和嬉戏声。孩子们走了,他干活的手却停了下来,心里掠过一丝凉意,“大爷,多么亲切的称呼,在现如今的农村,大爷就是失去劳动力的留守孤寡老人,只要是有劳动能力的,还不能称之为大爷,我有那么老吗?她们为什么这样称呼我呢?”<br>  自参加工作以来,经常和学生打交道,听得最多的称呼就是“老师”,“老师”的称呼听惯了,初次听到“大爷”这样的称呼,不仅没有使他受宠若惊,相反却使他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似乎觉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亵渎,堂堂的人民教师竟然落得个大爷的虚荣,学生们都如此,同事和外人怎么看?越是这样想,心里越加觉得失落、伤感。但事后冷静思考,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孩子们把他当成了干活的民工,看他年纪大了,所以才叫他大爷,不禁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暗自好笑。<br> 维修工作也不轻松。一次,教学楼学生卫生间的顶棚掉了,他和同事前去维修,当时正值下水道堵塞,卫生间臭气熏天,站在两米多高的扶梯上作业,眼睛辣的几乎流泪,顶棚的灰尘落满全身,弄得灰头土脸的,俨然一个土行孙。处理好顶棚后,接着是疏通下水道,由于上楼的水道堵塞,便池里的污水一个劲的往外溢,不懂情况的卫生员为了疏通水道,不小心用铁棍将通往下楼的主管捣开了一个洞,混杂着大便的污水从洞口不断的往外流,流的下楼卫生间地面上到处是黄澄澄的污水,即使这样,他和同事还是硬着头皮分工合作,同事在上面疏通,他在下面观察。一会儿,突然一股夹杂着屎尿的污水从洞口喷泄而出,将毫无防备的他劈头盖脸的浇了个透,他几乎气晕过去,堂堂的人民教师竟弄得如此狼狈不堪!这副模样怎让他走出卫生间?有何脸面去见人?好在当时正是上课时间,卫生间没有外人,他急忙脱去外衣,从卫生间探出头向外窥探,发现走廊里没有人走动,急忙奔出卫生间,将头伸向水龙头冲洗起来。水道总算是疏通了,但主管的洞口需要做临时处置,否则上楼的污水还会源源不断的流到下楼的地面上,所以,他们用特殊材料作了临时处置,但这只能应急,不是长久之计,还需等待专业维修工前来更换主管。<br> 在绿化和维修工作中,最辛苦的要数草坪割草了,由于草坪面积大,长势猛,所以每隔一、两周就得割一茬,但草坪中间又有花卉和树木,割草机不能自如运行,所以割起来费时费劲,加上烈日的暴晒,往往弄得大汗淋漓、土头土脸的,俨然一副老农模样,每当此时,一线同事看到后打趣的说道:“好工作,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园丁啊!”<br> 听到同事们的调侃,他心里不是个滋味,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羡慕还是讽刺挖苦,于是反驳道:“好工作?那为什么你们不做?却要死心塌地的上讲台呢?过来试试,看看是不是好工作?”<br> 听了他的激将,有个同事一边从他手中接过割草机操作起来,一边开玩笑的说道:“真是好工作,我们做还没资格呢。”<br> 前两次割草在辛苦、忙绿和欢笑声中结束了。轮到第三次割草时,正值仲夏时节,当时,校园绿化带杂草丛生,割草和除草两项活挤在了一起,考虑到工作量大,耗时多,预计得三周时间才能完成,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和同事商量了一下,决定找几个农民帮忙,以减轻他们的工作量。<br> 一天中午,他下班回家吃饭,期间,割草的农民来了,同事安排他们先把校墙周围土埂上的杂草用镰刀割去,以便留出一米宽的人行道,吩咐完毕,同事也回宿舍睡午觉去了。<div>  祁玖下午上班后一看,农民工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而是将土埂以下林带里的三叶草割去了一米宽,当时,三叶草有七八十公分高,长得绿绿葱葱,割出一米宽的一条长廊,不仅有煞风景,还毁了林带,新学校能在短短几年内种出如此茂盛的花草实属不易,却因为我们的一念之差而遭此浩劫,万一再长不出来怎么办?岂不白费了学校领导的心血,难怪校长要发火,将他们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他主动承担了一切责任,校长生气的说要他要赔,并征询总务主任的意见。总务主任解围道:“看看再长不长,如果不长,那就叫他赔。”<br>  事后,学校对他做出了通报批评的决定。没想到一次不经意的失误在学校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于是,关于“割草之事”在同事们中间有了几个不同的版本。有人说他拿学校的三叶草换酒喝,也有人说他拿学校的三叶草换取女人的心,还有人看到他在林带转悠,便开玩笑似的问道:“你又在三叶草上打啥主意呢?”殊不知他为此而深感内疚和悔恨。<br></div><div> 事实证明,割去的地方三叶草长势更加良好,更加茂盛,而没有割去的地方三叶草出现生病、倒伏、根部发霉等症状,而且每到冬天不仅垃圾成堆,还会造成不安全的因素,少有不慎会酿成火灾。<br> 没想到他的一次失误竟为学校适时割除三叶草积累了丰富而宝贵的经验。第二年暑假,总务主任让他找人割除三叶草,他故意征询似的问道:“能割吗?校长同意了吗?”主任笑而不答,言外之意是叫你割你就割,费啥话啊。其实,他内心的想法是:“若果真要割,是不是意味着以前的行为没有错?学校是不是要撤销给他的处分决定?”但话到嘴边又咽到了肚里,只希望领导有朝一日能想起这件事,并给予他心灵的宽慰即可。</div>

同事

三叶草

工作

割草

卫生间

水井

学校

草坪

大爷

宿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