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气

庞随军

人间烟火气

作者：庞随军

我来海南岛滨海小镇养病己有五月，由于疫情之下居家时间多了起来，便增添了许多平时没有的闲情与雅趣。闲情之中才能生出许多雅趣，我和妻子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家庭生活上。在家做饭的次数多了，在家寻找闲趣的时间也有了。原来用在无用的社交与应酬上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又远离了喧嚣与躁动，安静之后却多了几分雅趣。被一粥一饭熏陶出的烟火气流动在身体的每个部位，时常餐桌上摆放着一盆猪肉钻鸡，一叠花生米，一条清蒸海魚，以及红的辣椒，青的蔬菜，小酒杯中装着少许葡萄酒，我和妻子一口一口抿着香醇的红酒，各种可口的菜品填饱我的胃，也滋养着我对生活的深情。这样十足的烟火气让人踏实，美味扑素的食物填补着闲下来的身躯所需，也供养着心灵内部的安稳与平和。扎根于烟火气中，我的性情会慢慢趋于稳定，就有了闲情，也有了雅趣，闲置在外养病的日子里，时间过得不再匆忙，而平时里的读书，种花，品茶，提笔写字，这些烟火之外的物趣，填补着我剩余的身心之空虚。

慢下来的时间，闲下来的生活，如梦一般悠悠地过去，而瞬间却自然产生的闲情与雅趣由然而生，这里的树林如此般寂静、安宁、隐蔽、充满生机。已开的叶芽、开放的花朵充满着神秘。在这朦胧暗魅之中，寂静的树木泛着星星亮光，好似褪去一切外衣，哼着绿色的小曲，像是一个最天真的孩子，深深地陶醉在瞬间的人们心里，沉醉在享受生活的美梦里。这闲散安静的日子， 心摆在窗前，从窗子透进的光罩着它。窗外一棵棵粗大的木棉树，摇曳婆娑的影子总和阳光一起投在我的脸上，这一丝丝的静谧，静的都能听的见心脏有节奏地跳动声。打开音乐从音响上漫过美妙的音乐，音乐里有着深深的独白，心儿悠闲地听着，身边的一切在阳光的直射下弯曲，悠闲的睡着了。丝丝点点的音声把心罩在光圈里，这光圈具有朦胧色，似乎又像这空灵之声环绕响彻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脑海里回荡着音乐的美妙之声，飘扬着传唱百年的经典歌声。

　　此刻，我沏了一杯香茶，听着美妙的音乐之声，慢慢的品尝，我对茶的钟情已是由来已久，尤爱红茶的汤色与口感，绵柔中有着迷人的醇香，浓郁中不乏清新的气息。来到海南养病，空闲时间很多，常常泡上一壶茶，细细品味，这时，再多的烦忧都被它稀释得无影无踪了。不仅是茶与酒才能成诗文，还有鲜花与琴棋书画，这些雅趣在生活中随手可拾取，只要稍微用点心思，就不难发现生活里的雅趣与闲情。尤其是花前品茶，姹紫嫣红的一片片花朵搭配着午后的光影，自然生成的画感把时间的空白填满，生来自有的天生的浪漫之趣，油然而生在日常的光阴里。再有些念想像田野的稻谷一样开始抽穗，爱过的，恨过的，遗憾的，失落的，拥有的，多少岁月的不甘心都会在一念之间全部原谅与释怀。樱粉梨白燕雀欢跃，院墙内外皆是花之喜事，百花绽放定是热闹闹的，你方唱罢我方登台，一期相逢又一期的别离，就在这纷繁缤纷的春天里，就像稻谷一样在抽穗并向着成熟而去。

我品尝着香茗，闻着百花的馨香，看着五彩缤纷的田野，在记忆的深处中搜索着关于旧物与朋友的消息，想在春日晨曦的美景中写一封久违的亲笔信，对于那些曾经难忘的往事与家人、朋友，我只想说一句深情的话语，我想念你们了。本来在春日里的思情就渐浓渐盛，这本就是一个思念的季节，这本就是一季装满了缠绵的思念时光，那浓郁的春光透过椰林依依的温情，那如酥的春雨将田野滴落的柔软而绿，春绕着情，情绕着春，春光里包裹了所有春的情愫，一帘春雨中浸泡了所有春的光阴。在这春色的旖旎中，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怀想着曾经的过往，倚栏寄于着思情。我用深情的文字书写着生活中的浪漫，它们来自于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一日三餐，白天与夜晚，路灯与霞光，晨曦与白露，许多不同的事物组合成一部盛大的生活剧本，我在其中寻找着浪漫与深情的符号。

　　浪漫与深情便是离不开日常的烟火气。生活中，一草一木，一食一味，充满了烟火气，人间烟火气，给了生命最浓情的滋润。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人们活着，谁也离不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人生路上总需要温暖相伴，总要有一盏家的灯火指引着我前进。年纪越大越会发现，孙子嬉戏，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就是一种人生的享受。有人问着你粥可温，有人与你立在黄昏。有粥能暖胃，有爱能暖心，这就是幸福，而那个愿意为你素手煮粥暖胃而又立在黄昏的人，就是你一生的幸运。无论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漫漫人生路上，能够为你遮风挡雨的永远是亲人、家人、朋友。在人间烟火中，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浪漫，也有自己喜欢的精神享受，安放灵魂，会偶尔让自己慢下来，手中一盏光阴的粗茶淡饭，清清淡淡，品味百味杂陈，却能于粗茶淡饭中得到一份感悟，让心灵安暖，让浪漫与灵魂一同升华。

在人间烟火气的日子里，我时常沉浸在回忆里，回头转身的时候，都是经历，也都是遗憾，一切不能重来，不免有些失望。而当我想摆脱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己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发出了长吁短叹，说这不是我想过的人生。其实，人活着，就像是一种逃亡，就想是逃离这喧嚣热闹，也就是逃离了这俗世纷扰的各种烦心事。直至到现在花甲之年，自己才发现，活着就是一种情感，颠沛流离的生命，从世界的这一端逃到另一端。只是，人生就那么短，又该如何婉转呢？试想，谁能逃离人间烟火呢？只能是珍惜，不能让自己未老先衰，用现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温暖，来宽慰被自己放荒的余生这一段流年。其实，人生就是一场体验，生老病死，繁华落尽，每个人都会退却到平淡生活之中，粗茶淡饭，布衣粗食，有何不美？人间至美，也就是这一份朴素，一碗粥，一碗饭了。

　　这时候什么都不用去想，一本书，一杯红茶，一窗晴朗，一院春色，便是恰到好处的人间烟火气。花枝摇曳，掉落的香被经过的人们掬起，熏染心情。被花香包围和宠溺的每一寸光阴，都值得镂刻在回忆里。偶尔，也会出现烦恼，被禁锢的脚步何时才能远走，何时才能归还市井烟火的熙攘，何时才能看清不用半掩的笑靥？花影潦草，与阳光相顾而笑，梨涡浅浅，盛满了此间简单的惬意。饮下一盏温热的茶汤，借着苦涩，来渺小烦恼。在这个无常的春日，不适合去计划明天，只适合守在舒服的角落，等待人间痊愈的那天。洒脱超凡，漫不经心地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一身轻装，缓步流浪，静静地来，淡淡地走，不与谁过分的熟稔，所以的纷扰皆无关。茶续一杯，书翻一页，简单安静的日子最撩人。素心看朝与暮的此消彼长，同四季的风物侃侃而谈。季节的转角，一树花开入眸，像是谁捻下的云朵，碾碎后，缝在春天的枝头。其实，我完全可以将上一次的春花满城忘记。这样，季节每一次的迁徙，带给我的都是崭新的风景。

偷一点闲情逸致，食一些人间烟火气，赚几粒碎银，然后守着有烟火气的小日子，粗茶淡饭，闲书翻阅，再落笔几篇庸常的文字。无心去理会所谓的是非曲直，以及真假善恶，任凭他们在纷扰中蹉跎，我只想护着心中的花儿开放，在清清的河边留下一点轻浅的足记，跟随弱水的指引，走向愈发简净的生命。繁华若梦，总在现实处凋零。曾经奢望生命之外的种种，如今懂得了珍惜生命之内的东西。还好有茶喝，有书读，有粥吃，有惬意的日子，可以贪满目花影，恋满春花香，逍遥浅行流年，恣意荏苒光阴。有时候，日子比花还要美。顺着花香渗入心底的温柔，得阳光照拂而轻浅的笑靥，或是一场浣洗了心事的微雨，以及一日三餐飘散出的人间烟火气。生命只有在人间烟火之中被熏染，才会真正领悟出幸福的真谛，也才会明白平淡是真的道理。而粗茶淡饭时候的日子，都值得我们感激、感谢和感恩。因为，最珍贵的滋养，就是平常烟火气。往后余生，希望我能被人间烟火抚慰，能与生活温柔相待，品出人生最美的滋味。

　　我时常执笔记录光阴的碎片，笔锋蜿蜒出淡淡的喜悦。于疲倦时摊开来回忆平凡日子中惬意的场景。以一颗素心，安于红尘，潋滟了生活的光影。在这人间烟火气里，从不曾随波逐流，只是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随心而行，静静地将人生的悲欢离合，安放于内心深处。坐在这深春里，读山水，读风景，读人生，淡雅从容，也读自己的深情和心语。在岁月的画卷上，将素素的情怀，当作风景信笺，挂于岁月的枝头，待春天吹过，如一朵落花随着流水去了远方。时光淡淡，当风儿摇曳一树花朵的时候，朵朵花语呢喃，听懂了，便是流年里最美的温情脉脉。那是繁华落尽后的从容，是走过孤寂的清欢。人生最美的画面，就是怦然心动，是推窗见喜，花开嫣然，所有的美好，在一念间起落。

这时万籁俱寂，而从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我想起了南北朝王籍写的一首诗：“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整座山都处在一种静谧的氛围里，谁也舍不得去打破这种气氛。不一会，东方的山峦上浮起一片鱼肚白，天地之间像是慢慢睁开了眼。忽然在群山的背脊上像是盖上了一层红色绸缎，那是朝霞洒了出来。太阳就要出来了。天边的太阳，好像是害羞的小姑娘，先探出一个头，好不容易让人看到有一点点亮光，却又马上羞涩的藏在了云雾缭绕的山的背后。慢慢地，你看，太阳又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跳一跳地冒出了山峦。红红的脸儿像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含羞地窥视着人间。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上升起，在云雾和山的鼓励下，她才终于大起胆子露出一个花季少女般情窦初开样的微笑，好奇地看着这些人间万物。突然霞光万丈，四野生趣，朝霞将半边山野染得通红，太阳终于跟大伙儿混熟了，不再害羞了，放开的和万物玩耍。广阔的大地被渲染上一层层鲜红的泼彩，一叶叶嫩绿的禾苗在晨风吹拂下，弯着腰，点着头，欣欣然呢。不光是风，露珠，连着地上不知名的小花儿也跟着金色的光芒。霞光在斑驳的世间畅游，对树木，花草调皮的一笑，又和它们嬉笑打闹。一群水鸟从池塘里钻了出来，披着一身红霞歌唱着，扑腾着，用它们修长的身姿在水面上穿梭着，你追着我，我追着你的。

　　人间烟火，通常都是平淡生活与平凡日子的消磨，是繁杂与琐碎之间平静的交集。说它普通，是因为其中含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说它诗意，是因为其中有茶香、墨香、书香。这些琐碎，通常都会给我带来一种小清欢的感觉。一粥一饭虽是平常，也最抚人心，这是一种暖，是生命需要营养的必须。一日三餐，这是我赖以生存的根源，时光静好，岁月安然，这就是烟火中、生活里每个生命最好的状态。人这一生，衣食住行都在烟火气中完成，无论是你走多远，回味的总是妈妈做的饭菜，总是厨房里的味道。人这一生，无论你攀多高，回望的时候，最愿意看见的还是故乡的炊烟。因为人间烟火里藏着生命里的温暖，藏着人生里的诸多幸福，当你明白平常即是美好的时候，你会觉得，人间烟火触碰了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当我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句现世安稳，便已经让我怦然心动，醉心于这种温馨、暖香的感觉，也就越来越爱这人间烟火气了。

若说烟火气是温暖，是幸福，那么普通生活就是禅。小小厨房，一把米，一瓢水，几颗红豆，慢慢熬煮，米豆在罐中吟唱，飘出人间幸福的味道。红尘世俗，好日子，从烟火中熏出来。人间烟火处，沁出年华的暗香。不只是花香才醉人，人间烟火的气息早就把我一介凡人熏陶出了满身的芬芳。轻轻抖落，一点一滴都在流淌。生活就得烹茶煮饭，做自己喜欢的菜肴，泡自己喜爱的茶叶，其中滋味，更是需要用理解和宽容去慢慢熬煮，也需用一颗简单的心去慢慢品味。在这喧嚣变幻的世界里，唯有人间烟火知道你的喜欢与习惯，懂你的眼泪与微笑，只有在平凡烟火里，才能有这世间最真的情味。不是繁华热闹，而是一屋安好，一饭一羮的平常，无需奢华，布衣素食，烟火人生，俗世里坚守一份爱与懂得，已经是完美了。人间烟火离不开那些细碎的琐事，忙碌间滤去浮华，返璞归真，用真心对真情，烟火时光里，愿我们每个人都活在用真情编织的世界里。那么，家人健康，有说有笑，彼此之间，真心对待，这就是最美人间烟火气。

　　林语堂说：“构成人生的，更多是且将新火试新茶的寻常烟火，平常小事。”在这喧嚣变幻的世界里，若有一人愿与你共沐人间烟火，共赴人生起落，知道你的口味喜好，懂你的每次泪与笑，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只有在平凡烟火里，才能熬出这世间最真的情味。无需要多繁华，一屋一人，一饭一羮，无需很隆重，布衣日子，烟火人生，只要其中蕴着爱与懂。

细碎的琐事，忙碌的时光，才是真真切切的生活。家人围桌坐，欢声笑语里，就是最美人间烟火气。守着满屋寻常烟火，聊着那些平常小事，斯人很近，天涯很远，只关心庭草和花开，粮食和蔬菜。每一天，用柴米油盐细烹；每一季，用琴茶诗画相迎。窗外有云，小院有风，客来有酒，日落有灯，简简单单度余生。

　　无论我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走到千涯海角，漫漫人生路上，能够为我遮风挡雨的永远是亲人与家人。一碗人间烟火，简单也不简单，却能抚慰沿途的疲惫；一碗人间烟火，香喷喷的粥，热腾腾的饭足，一碗足以温暖这尘世的薄凉落寞；一碗人间烟火，滋养着人间所有饮食男女，有其香味、有其温度，无论是享受，还是记忆，都是人间温暖；一碗人间烟火，不只是一碗热腾腾的饭菜。无论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不能脱离，再高尚的人，再精彩的人生，最终都要回归到日常生活，在一粥一饭里，踏踏实实过日子，拢旺自己尘世里的一堆烟火。

　　此时此刻，在我养病的海南滨海小镇，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小溪欢快地唱起歌来，那是早起的人儿在溪边洗衣裳。还有在一旁玩水的小孩儿，他们淘气着呢，猛地对着一个小孩儿泼一身水，那个小孩儿也不服输，捧着一手溪水就相互打闹起来，躲着，跑着，跑远了。后面，母亲的呵斥声远远地传了出来。你看，这活脱脱的不就是一副童子戏水图吗？

远山，花朵，绿树，飞鸟，晨光，露珠，村舍，炊烟，人们，我忽然明白了一个词，人间烟火气。

　　

写于二0二二年四月十五日海南岛滨海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