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散记（21）老房东

燕山老兵

1969年11月18日夜，我连驻防朱首营公社抄梁山大队，有了移防燕山卫国戍边的第一位房东。房屋座落在抄梁山村东边第一条小山沟里，沟垴有六户人家，旁边有一眼水井；沿小路向西北爬坡而上，四十多米处是第二个台阶，居住四户人家。峰回路转，小路180度转弯向东攀爬百余米就是第三个台阶，东边第一户就是我的老房东。 远远望去，在高高的台阶上有一栋新瓦房，正房和东、西厢房构成匚字形，青一色的人字顶瓦房十分显眼，引人注目。宽敞明亮的玻璃窗户是那个年代最时尚最漂亮的民居，窗户上贴满火红的窗花格外醒目。东厢房是仓库，山墙外是鸡窝，房后是一片菜地；西厢房是夏季的厨房和农具家什，山墙外是猪圈厕所。 院墙用胳膊粗细的树干排列而成，一人多高的栅栏墙把西、南两边围得严严实实。南边栅栏墙外是一道十多米高的陡坎，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院门由硬杂木做框，枝条编织而成。院门左侧是石碾，崭新的碾盘和碾子是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的重要设施之一。院门右侧有两堆小山一样的柴火垛令人眼馋。 　　我紧走几步，来到老班长身边，疑惑不解地问到：“他家堆放这么多柴火干什么呀？” 老班长：“在这个地方，柴火可是个宝贝，是财富的象征，只有殷实的人家才拥有如此多的柴火。” 我：“不就是两堆柴火嘛！非说它是宝贝，还是财富的象征。太夸张了吧！” 老班长：“我夸张？这两天行军你没有看到吗？沿途都是一米多高的灌木丛。你再看看这些柴火，都是大树的枝桠，应该是从远处运过来的。” 听老班长一席话，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都累成这样了，还不忘观察周围的情况，不愧是兵头将尾。如果岀生在战争年代，没准儿就是一位战将。我立即转移话题道：“这房子真好！避风向阳，后面还有一道直上直下的陡坡，在我们老家愚意有靠山。东山墙外六七米还有一道半弧形斜坡，犹如椅子护手，有四平八稳之说，好风水呀！” 老班长：“你什么时候成刘半仙了！那有一个护手的椅子呀？人工改造的。人家通过勤劳的双手劈山取土，移山填坡拓宽院子，修建避风向阳的房屋是山区人民群众的智慧。” 老班长说得我哑口无言，只好跟着他进屋子洗漱就寝。今天天色已晚，除见到房东大哥外其他人早也休息。我一边洗漱一边小声嘀咕。心想房子这么新，修的这么好，肯定不是一般人家。 　　早上打扫院子时，房东大哥来到院子，晨曦下的房东大哥更加英俊潇洒。二十七八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高高的身材，白净细嫩的皮肤，胖胖的脸庞，大眼睛双眼皮，黑眼珠在浓眉下忽闪忽闪地非常迷人；高高的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镶嵌两个小酒窝，活脱脱的潘安转世。我俩一见如故，随即拉起常来：“大哥贵姓？” 房东大哥：“不敢，免贵姓赖，名贵生。” 我：“赖大哥，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文化人。” 赖大哥：“玩笑了，乡试秀才而已。” 我：“没有参加省里会试？” 赖大哥：“参加了，名落孙山。” 我：“在什么地方高就呀？” 赖大哥：“还高就呢！在大队记记账，挣工分吃饭。” 我：“哦！大队会计。你家房子修得真好，在村里是独一无二的。” 赖大哥：“现在是。去年春天才收拾好。” 我：“这么大的院子，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赖大哥：“原来没有这么大，翻盖时往后移了5米多。” 我：“这工程量可不小。” 赖大哥：“我哥俩奋战了两个冬天，还欠了一屁股债和人情嘞。” 我：“还有一个弟弟？ 赖大哥：“是的。” 我：“哥俩齐心，其力断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看来你对红宝书学的不错，活学活用，愚公移山。” 赖大哥：“那可不是。毛主席他人家不是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是与地斗乐此不疲，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房东家六口人：房东大娘、大哥大嫂、两位公子、一位小公主。房东大娘五十多岁，慈眉善目，身体硬朗，行走如风，说话和气，待人热情。因长年累月抄持一家子的衣食住行，使一头青丝早也变成满头白发，这与她的年龄极不相衬。可见在农村要养活一家子是多么的艰辛和操劳。白白胖胖的房东大嫂每天在家哄小公主玩，逗她乐，偶尔也帮助收拾家务。还不会走路，正呀呀学语的小公主犹如大嫂的宝贝疙瘩，从不撒手。偶尔被奶奶抱一下，大嫂就跟在后面，寸步不离。但大嫂抱着小公主时，奶奶也跟随其后，笑容满面，其乐融融。二位公子小的四岁多，大的六多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龄。天天跟在屁股后面，一会儿摸摸枪，一会儿又捅捅手榴弹。叔叔长叔叔短的总想玩玩枪，玩玩手榴弹。小孩就是这样，越不让玩越想玩。有一天中午，我让他俩爬在炕上，把枪放在他俩的中间，只准摸不准拉动，让他俩过足了眼瘾；再让他俩下地站好，把枪背带挎在脖子上，双手抱着枪原地不动站三分钟；然后让他俩背枪，还没有枪高的哥俩背上沉甸甸的枪动都动不了，这才体会到枪并不好玩，从此不在闹着玩枪了。 11月23日，移防北线第一个星期天，请假外岀比例为5％，几名战士在一位班长的带领导下，徒步到二十多里外的凤山镇购买生活用品，不能去的只能让其他人稍带。在家的人就只有洗衣服刷鞋子的份了。 早饭后我就开始行动，给大家准备洗衣服的水，挑了三担才把水缸装满，把炕锅灌足。房东大娘说：“水太凉，我给你们添把柴，用热水洗衣服干净。在挑点水放在外面清洗省事儿。” 　　我挑着水桶来到水井旁，挂好挂钩，慢慢的将水桶放到水面，用右手抓着井绳左右摆动起来，随着井绳的摆动水桶也左右摆动起来，看看水桶口向下呈45度角时迅速向下送井绳，水桶落到井水里迅速灌满水，再搖动井轱辘把井绳缠绕在井轱辘上，水桶就被提岀井口，完成了打水。 但是，当我往下送井绳后提井绳时，绳子轻了，绳头没有断，挂钩好好的，里外的倒刺也没有变化，水桶为啥子就掉了。我的头嗡的一下一片空白，百思不得其解，拿着井绳在那里发呆，半晌才缓过劲来。 赖大哥和祝志权正在碾玉米面，我大声喊“祝志权你下来一下。”想和他商量一下去那里买一只桶赔房东。赖大哥听到我的喊叫声，停下活问到：“是不是把桶掉到井里了？” 我：“你怎么知道呀？” 赖大哥：“听你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 我：“那里有卖水桶的？我去买一只赎你。” 赖大哥：“好的，你快去吧！说着诡异的一笑，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不一会儿，见赖大哥右手提四齿钉耙，左手拿着一根细绳子，笑嘻嘻地向这边走来。我一看欣喜若狂，连忙问道：“你能把桶捞起来？” 赖大哥：“那当然了！但你得付工钱。” 我：“当然要付当然要付！” 赖大哥：“你当然个屁。” 我俩爬在冰冷的水井旁，用耙子趟来趟去，先确定水桶的位置，再一次一次的尝试着耙齿能挂着水桶提手，挂着桶口卷边也行呀！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挂着桶口卷边了。赖大哥慢慢的往上提，可水桶刚离开水面就转动一下，咕咚一声又掉到水里了。我悬着的心也随着桶一下掉到冰冷的水里了。虽然没有发岀懊悔的声音，但一筹莫展的表情还是泄露天机。反倒是赖大哥胸有成竹，信心满满：“你别耽心，下一次就挂着水桶提手，再也不会掉下去了！” 　　我：“你有把握？” 赖大哥：“当然啦！” 我：“凭什么呀？” 赖大哥：“刚才我看到桶的提手在什么位置了。” 我：“你的眼神这么好？” 赖大哥：“还行吧！” 我心想十六七米深的水井，看着就是黑洞洞的，圆圆的井口只在井水中央有一个圆圆的镜面，两个人头还遮去一多半，水波纹不停的晃动，他还能看清水桶提手位置，真的是好眼力。如果让他当兵打枪，一定是位神手。 果不其然，这次真的挂着提手了。我赶紧接过井绳，固定在井轱辘上，很快就把水桶提出来。然后瞪着两个大眼珠子，想弄明白它为什么会脱钩掉桶？赖大哥一看就明白了我的心思，他站起来握着井绳，在一米多长的地方做摇晃井绳的动作，桶提手也左右摇动起来。他一边做示范一边说：“你在向下送井绳时，如果提手处于挂钩弓背时，桶是不会脱钩的；如果提手处手挂钩倒刺一侧，井绳的重量和送绳过快就很容易脱钩掉桶。” 吃一堑长一智。原因找到后，我在裤兜里常备一根小绳子，只要挑水就拿岀来捆扎在挂钩倒刺一侧，防止再脱钩掉桶。 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就调岀了连队，但这里是我移防燕山的第一个房东。和蔼可亲的大娘，英俊潇洒的大哥，活泼可爱的小孩，其乐融融的家庭，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终身难忘。 图片来自网络诚谢 待续 　　作者简介：刘元吉，网名燕山老兵，四川省彭山县人，1969年2月入伍，军旅生涯25年，曾荣立三等功三次，转业到石家庄市，现已退休。在含饴弄孙之余，喜好自驾游、照相，偶尔弄点小文，以娱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