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高黎贡山每年12月至次年的5月份,大雪阻断独龙江流域的独龙族与内地的交通,半年的时间只能在独龙江河谷地带过着与世隔绝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穿越泥石流灾区的我的脚与沙滩鞋。</p> <p class="ql-block">1988年秋,我任职于台湾“大地地理杂志”的专任摄影,杂志社派我与文字编辑主要任务是“滇缅公路”,这是我第三次到大陆来做专题了,第一次是1987底的长江三峡,第二次是1988年夏天的福建与贵州。88年报滇缅公路的副题“独龙族”,那是1987年做完长江三峡的选题,从北京飞香港的飞机上,中国日报一则豆腐块大关于马帮翻越高黎贡山,为独龙族冬天封山后的物资,这是一篇没有图片的新闻报导,对于出生在四季无冬的宝岛的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很难想象一年中有半年雪封的生活,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的人们又是怎么样的情境?</p><p class="ql-block">就在贡山县城,着手准备进独龙江的物资与人员时,午睡的一场大雨,传来了一个重磅消息“独龙江封山了!”,想进独龙江只有等待来年开春了!</p><p class="ql-block">1988年第一次想进独龙江的心愿的受挫,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使当年顺利进入了独龙江,无非是帮地理杂志多拍摄了一篇好的纪实摄影专题而已,不会再有后来的精彩故事了。第一次独龙江之行无功而返在我的内心深处產生的心魔,以置于第二年我毅然决然辞去了人人羡慕的“大地地理杂志”的专任摄影的工作,这个决定也改变了我的后半生的影像创作的重心放在西南偏远的少数民族,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仍在继续。</p> <p class="ql-block">长途大巴也是一路故障,破胎时,乘客也参与修车。</p> <p class="ql-block">我们的小队成员,协助用千斤顶,顶开阻断道路的巨石。</p> <p class="ql-block">后半段,车辆无法通行,只能徒步通过。</p> <p class="ql-block">第二年秋天,当我经过一年的准备与沉淀后,如期的出现在昆明的入境海关时,检查我的入境行李的海关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傻眼了,对于我带的400多卷的底片,无法想像,当时普通人的工资,大概只能买到2~3卷的专业反转片,400多卷的专业胶片,有120、135的彩色正片与黑白负片,外加40盒一次成像的拍立得,相当于当时内地人一般人10年的工资所得;最后裁决40盒的拍立得可以让我免税带入境,另外允许我携带一个旅行者合理的数量60卷底片,不管那种,总数就是60卷,但是,是要打税的,每卷5元人民币,而且还是外汇卷!</p> <p class="ql-block">在暴雨中从昆明搭长途汽车,开往怒江的车却一路走走停停。</p> <p class="ql-block">1989年秋末雨季结束前的雨下惊人,我与昆明的摄影朋友(4人)结伴做为我的助手,在风雨交加的天气下搭长途汽车开往怒江,磅礴大雨一路的颠沛流离的行进就己经是走走停停,经过当时的边防检查站,边防站的人员已经全部撤离了,过了边防站,进怒江的道路已经竹柔肠寸断,许多坠落在路中间的巨石,更用千斤顶一点一点的顶开,当前到怒江州的首府六库时,才了解,一条前进独龙江的登山口的贡山县与两条回昆明的道路全部都因暴雨成灾,严重塌方,到此,寸步难行,只有在招待所滞留了。</p><p class="ql-block">雨还是继续下个不停,到六库的第四天,突然得知六库城南郊区发生重大的泥石流灾害,有个村子被泥石流给冲走了,于是我们就急速地赶到现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泥石流的情况,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泥石流的现场,真的让我十分震撼,那种低沉岩石相撞磨蹭的声响,心脏实在不好受,水流中尽带着泥泞的土和石子,涉水十分艰难并刺痛,行进更加困难。泥石流灾害现场,各方赶来的人员都忙着抢救物资,搭临时便桥,有的开始清理泥泞的沙石,有的转移家具与物资,我在震撼中感受泥石流的破坏性中,迅速地调整心态,让自己回到摄影师的本质,虽然心跳加速的感觉持续着,我在一片被泥石流冲毁的土木结构的民房,听到了男人哭泣的声音,我寻着哭声方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倒塌房屋的前面,啕啕大哭,我就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动作轻轻地按下了快门,我内心深处感受到男人突然失去家园的那种无助,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这时陆陆续续一些人因男人的哭声来了,并好言安慰相劝,而男人几乎泣不成声。有个约莫7 ~8样子的小男孩,在屋前茫茫然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只看他紧紧抱住他的小狗,另一支手握着玩具枪的画面也让我深有感触地按下快门。另外让我记忆深刻的画面,是一位结婚不久的人妻,所有的家当都没有了,唯一抢救下来的是一幅装框的结婚照,我让她很慎重的拿着结婚照,完成了我内心跳动不停的心脏,很小心的留住我想要的瞬间。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真正亲自体验的这种实际行动的精神状态;由于泥石流滑坡灾害降临前,几乎都是惊天动地,地动山摇,声响滔天,唯一庆幸的是“雷声大速度来的慢了点”,及时的人员转移,在这场泥石流灾害中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重灾区是怒江州的运输公司的单位与宿舍区,一辆停放的大巴车被冲进了怒江。</p><p class="ql-block">在拍摄完受灾户的家当与物资都暂时安置在运输公司所分配的货车上,并在车辆旁搭起了帐篷,我招呼一起来的人说,回去休整一下,晚上再过来看看有没有情况。</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听说泥石流,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泥石流的震撼。</p> <p class="ql-block">村民与抢救人员搭建临时的便桥。</p> <p class="ql-block">被泥石流冲毁的家园,水退了之后,留下了石头和泥泞不堪的沙石。</p> <p class="ql-block">泪不成声,伤心欲绝的中年男子,无法接受这个突发灾难,让他瞬间失去家园。</p> <p class="ql-block">邻居们纷纷安抚慰劝,仍然无法控制悲伤的心情。</p> <p class="ql-block">抱着狗狗一身泥泞的小男孩,还拥有地上的玩具枪。</p> <p class="ql-block">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附近的阿兵哥也加入了物资的行列,也送来灾区所需的各种物资。</p> <p class="ql-block">灾民渡过了惊吓的泥石流滑坡灾害,临时安置房也初步完成,开始修起长城来打发时间。</p> <p class="ql-block">这次的泥石流的重灾区是怒江州的运输公司,转移的车辆又开回来,做为临时抢救回来的家具之类的物资。</p> <p class="ql-block">,就在这个时候,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大呼小叫的把我们集中在一起,斥责为什么乱拍照片?并派车送我们到公安局了解情况。在公安局经过一番调查与寻问,让我们将在泥石流灾区的底片交出来,统一送到昆明冲洗,看是否拍了不该拍的情节,当时我了解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力气,我便在摄影包摸出了4卷120的黑白負片胶卷,在那个年代半天时间4卷卷足以交代的过去,我也抱着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其实当时现场的画面太精彩了,半天下来已经拍了十几二十卷了,当时也怕全部拿出来,反而会引起重视并怀疑拍摄灾区的目的与动机,最后被警示,不准再到灾区现场去拍摄了,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并慎重地劝告我打消进独龙江的念头,但因为没有明文规定我不能到独龙江,最后也只能温馨提示,进独龙江太辛苦,又危险,来回需要翻越两次高黎贡山的雪山,单单这段路程就得徒步120公里。</p><p class="ql-block">在六库又呆了4天,其间日子太难熬了,终于暴雨停了,横断山脉的雨季不再了,虽然开往贡山长途汽车还是停驶的,但我们呆在这里实在太难受了,决定徒步北上,如果修路的时间太久,也可以去半路上的福贡拍摄傈僳族,就这样,原本从昆明出发,搭长途汽车到贡山原本只要3天的车程,我花费半个月终于到达离翻越高黎贡山最近的贡山县城。我花了每人每天10元人民币的民工帮我挑设备与物资,这样一行9人跟着熟悉路况与天气的马帮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高黎贡山的西边方向走去了。</p> <p class="ql-block">当年1989年,怒江州府的学校女生宿舍。</p> <p class="ql-block">在六库又呆了4天,其间日子太难熬了,终于暴雨停了,横断山脉的雨季不再了,虽然开往贡山长途汽车还是停驶的,但我们呆在这里实在太难受了,决定徒步北上,如果修路的时间太久,也可以去半路上的福贡拍摄傈僳族,就这样,原本从昆明出发,搭长途汽车到贡山原本只要3天的车程,我花费半个月终于到达离翻越高黎贡山最近的贡山县城。我花了每人每天10元人民币的民工帮我挑设备与物资,这样一行9人跟着熟悉路况与天气的马帮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高黎贡山的西边方向走去了。</p><p class="ql-block">当时进独龙江流域拍摄独龙族,“马帮”是避开不了的,加上马帮这个主题也是非常难得、非常精彩的专辑,只是昆明海关只允许我带入境的只有60卷,每卷12张,也就是说我只有拍7百多张的底片,对我这趟近3个月的旅程的用片,将严重不足,在六库泥石流灾害的现场就拍了快二十卷,如果再不节约地拍摄马帮这个主题,可能得马上打道回府了,一边徒步登山,开始计划着如何分配胶片的使用,与每张底片的拍摄前构思,这个难题确对我的影像创作有了深远影响,最后还是决定马帮和独龙族的冬天,这两个主题都用环境人物肖像的表现形式,对每幅画面都要深思熟虑再三才按下快门,因为两个重要的专题,“独龙族的冬天”、“马帮”,每个专题分配不到300张底片,这对当时不到30岁的我,这考验是相当残酷的。</p><p class="ql-block">当年进独龙江未通公路,必须徒步并翻越高黎贡山的雪山,高黎贡山地属横断山脉,两山夹一江,直线距离不是很长,落差很大,坡度十分陡峭,骑马绝对是种梦想而永远没有可能如愿的,骑马那绝对是一路险象环生,翻越的高黎贡山的雪山海拔最高近4800公尺,而最低的独龙江边只有海拔1500米,为了拍好马帮运送物资翻越雪山的画面,有时我得前前后后来回寻觅最佳的取景地,有时得等候马帮的队伍在画面中的最佳位置出现,还有在高山马帮的生活状态与修整的画面也是难得的情境,就这样从贡山登山口到独龙江一趟60公里,上坡段不到30公里的路程花了三天时间,翻雪山前到下坡段三十几公里,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下坡时因为坡度太陡,身体下冲很厉害,因此只能借力使力,几乎都是处于跑步的状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独龙江。</p> <p class="ql-block">隔壁相同遭遇的房客。</p> <p class="ql-block">被温馨提示的小组成员,也只能待在招待所,打牌,打发时间。</p> <p class="ql-block">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状况,自行车骑著人通过。</p> <p class="ql-block">当时进独龙江流域拍摄独龙族,“马帮”是避开不了的,加上马帮这个主题也是非常难得、非常精彩的专辑,只是昆明海关只允许我带入境的只有60卷,每卷12张,也就是说我只有拍7百多张的底片,对我这趟近3个月的旅程的用片,将严重不足,在六库泥石流灾害的现场就拍了快二十卷,如果再不节约地拍摄马帮这个主题,可能得马上打道回府了,一边徒步登山,开始计划着如何分配胶片的使用,与每张底片的拍摄前构思,这个难题确对我的影像创作有了深远影响,最后还是决定马帮和独龙族的冬天,这两个主题都用环境人物肖像的表现形式,对每幅画面都要深思熟虑再三才按下快门,因为两个重要的专题,“独龙族的冬天”、“马帮”,每个专题分配不到300张底片,这对当时不到30岁的我,这考验是相当残酷的。</p> <p class="ql-block">1989年怒江之行,除了“独龙族的冬天”这个主要的专题,意外发现“马帮”这个主题,也成为绝响。</p> <p class="ql-block">在高黎贡山的东坡,还是属于怒江流域的雪线下,拜访了独龙族家庭。</p> <p class="ql-block">这家的孩子对于我这个外来拿相机四处观望的人,既害羞又好奇。</p> <p class="ql-block">帮我们揹器材与物资的傈僳族民工。</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年结伴进独龙江的摄影小组成员。</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我,29岁,由于胶片严重不足,几乎就没有拍什么记念照、工作照,这是少数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高黎贡山上的积雪覆盖如果太大,就天然成为封山的状态,所以我要把握时机,在未封山之前,要离开,否则要在独龙江待半年,来年5月份。</p> <p class="ql-block">马帮运输过冬封山其间,所需要的物资,也必须要在雪封之前完成使命。</p> <p class="ql-block">老实巴交的老人家,</p> <p class="ql-block">1989年怒江之行,除了“独龙族的冬天”这个主要的专题,意外发现“马帮”这个主题,也成为绝响。</p> <p class="ql-block">修剪马蹄也是日常的工作。</p> <p class="ql-block">在翻越雪线雪山前,煮一壶热的酥油茶,喝上一杯酥油茶,翻雪山心头暖洋洋,很满足。</p> <p class="ql-block">高黎贡山上的积雪覆盖如果太大,就天然成为封山的状态,所以我要把握时机,在未封山之前,要离开,否则要在独龙江待半年,来年5月份。</p> <p class="ql-block">由于一路走来与马帮同吃同住,很快的就跟马帮打成一片,拍照的配合度,那是相当的友好滴,尤其我拿出一次成像的杀手锏,无往不利。</p> <p class="ql-block">半路上修整煮饭的马</p> <p class="ql-block">进独龙江的山路陡峭难行,马匹也会生病,这时各个马帮成员都会相互帮助,为马注</p> <p class="ql-block">马帮的群体像,马帮的天敌,是“马路”,马路通到哪里,马帮的行业,自然消失。</p> <p class="ql-block">。因此两条腿接下来三天都走不了路。独龙江乡政府唯一的住处,是马帮的绎站,我住在二楼,楼下马帮与马匹修整的地方,马帮们都是就地打地铺睡的。</p> <p class="ql-block">马帮在独龙江就驻扎在绎栈的一楼,我们也住在二楼,拍摄马帮自然是近水楼台了。</p> <p class="ql-block">【下期预告】画面左下角的马帮,在我2012年再访独龙族的时候,让出画册中的人物是当年的他,并成为我拍“半个世纪的爱”结婚超过50年的老夫老妻。</p> <p class="ql-block">【下期预告2】下到独龙江畔,才发现,独龙江两岸世居的独龙族问,来往需要过这个藤篾桥与溜索,下一期,我们看看作者哪来的勇气,渡独龙江!</p> <p class="ql-block">【下期预告3】当年背着娃娃教学的刘老师,我们也得知他的住处,准备去拜访一下。</p> <p class="ql-block">【下期预告4】23年后,林添福又一次来到独龙江,发现原来相当普遍的独龙族纹面女,已经仅剩下三十几位了,看看在作者镜头中的纹面是怎么样的?</p> <p class="ql-block">林添福与纹面女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林添福</p><p class="ql-block">台湾著名摄影家,第12屆金像奖评委。曾任时尚杂志《VOGUE》及《ELLE》国际中文版摄影师、《People》国际中文版摄影师,为《VOGUE》国际中文版指定摄影师。曾获《印象与时代》国际摄影艺术大观大会奖、中国人像摄影十杰、文化部金路奖另类时尚类首奖、全国广告摄影十佳、金奖等奖项。被国家地理杂志中文版评为《台湾探险家》称号,作品被台湾省立美术馆、台北市立美术馆和日本PGI国际摄影艺廊收藏。2019年获得第19届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优秀策展人奖。</p><p class="ql-block">主要创作作品:《独龙族的冬天》,《马帮》,《半个世纪的爱》,《彝族祭龙》,湿版古典工艺作品《水卒馆》,《冰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