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边50年纪念（十六）一一大地震后的志愿者

渡河

前言：在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许多知青都自发地参与到了救灾工作中去，尽到了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没有在国难救灾大军中缺席，也值得告慰他们自己。 （知青志愿者小分队吴建新提供照片） 　　汶川“5.12”大地震后，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抢险救人忘我工作的感人场景，时时刻刻都让坐在电视机前的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我在最快的时间参加了捐款，但仍为忙于工作没能亲赴灾区为灾区人民做点事而坐立不安。 住在青白江的好友吴建新灾后的每个双休日都骑摩托车到较近一点的什邡灾区做些志愿者的工作。他得知我很想去为灾区人民做点事的想法后，建议我找几个知青朋友去什邡湔氐镇帮助当地老乡整理被地震震倒的木耳栽培大棚，那里很需要人手。 （吴建新到什邡重灾区拍的照片） （吴建新到什邡重灾区拍的照片） （吴建新到什邡重灾区拍的照片） 　　说干就干！6月1日早晨八点钟，我们马上联系住在青白江的知青战友和中学同学，他们欣然答应前往。于是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老知青一行八人：张世伦、雷淑荣、方建明、周桂芳、魏玲、张学敏、吴建新和我，（这是我面包车的最大容量）不到半小时便准备就绪,即刻从青白江向什邡进发。 广汉至什邡的公路正在扩建重修。我们经三星堆、马井，师古镇间的乡村道路，绕行约六十公里后，便进入了灾区。途经马井时看到来自大连援建的板房安置点已在平地施工了。距湔氐镇还有一两公里时，已经能看见房屋倒塌。湔氐镇离山区不到一公里,街上已有大片房屋垮塌。而到了山脚，几乎所有的村庄都成了废墟。大地震的巨大破坏力，触目惊心！不是亲眼所见，我们很难相信，撑起木耳大棚的那么多海碗粗的水泥桩都被震倒！湔氐镇据称是全国最大的黄木耳生产基地，在连日的高温中整个菌包和成熟的木耳在倒塌的大棚里就会腐烂。这个损失对已经深受地震重创的当地老乡来说，将会是雪上加霜。对此,村民们心急如焚,他们太需要帮助了!我们去时已有德阳的两个大巴车的青年志愿者在那里帮忙。但倒塌大棚的面积太大，再多的人也显得是杯水车薪。 （村里的房屋基本上都被震垮了） （在废墟中发现了学生书包和存折，交给了村民） （大家在烈日下清理大棚内的菌包） 　　我们八个人全部集中在湔氐八大队一家姓廖的农户那里帮忙。好在大家都是当过知青的人，干活还算得法，配合也还默契，效率也较高。到下午三点钟就已大见成效，收拾整理好了一大片。这家农户十分感激，连说：“你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能吃苦，帮了我们大忙了，光靠我们自己不知还要多干好多天呢!”虽然主人家再三邀请我们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但都被我们婉拒了。吴建新说:“我们是来帮忙的,咋个还能给你们添麻烦呢?”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着自带的干粮,相互看着一张张被晒得通红的脸开心地笑了。的确,大家都为我们能为灾区做点事没给乡亲们增添麻烦而感到高兴。心情又象是回到了当年的知青岁月，年轻而快乐! （简单的午餐，大家吃得也很快乐！） 　　虽说张世伦,吴建新和我还在上班,但其他五位女同胞几年前就已退休在家,早上走得急,连顶帽子也没带。在六月的烈日,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几个小时干下来,晒得大家脸上,手臂上通红,火辣辣的。回城后她们哪会象这样在烈日下干过活啊！大家都为自己年过半百第一次当“志愿者”为荣!魏玲说:“平时在家带外孙女,哪儿都走不了。要不是今天星期天女儿回家了还来不了呢!”张学敏和几个女同胞都说:“地震后在家看电视心头好难受哦!早就想来当志愿者了!”我们三个男同胞体力好些,但腰都有些旧伤,在抬水泥桩的过程中还是十分吃力。此后,一个多星期腰痛才渐渐好转。看来,还是年龄不饶人了。 （整理好后的木耳棚） 　　我们帮忙的这个村共有87户人家。地震时绝大部份房屋都震垮了，好在是中午，大多数人都跑出来了，仅死了一人。由于救灾的帐蓬太少，当时全村只有三户分到了帐蓬，绝大多数人家还住在自己搭建的大棚里。镇上分发了一次大米,每人8斤和几箱矿泉水。因为是在农村，人们还能在废墟中找到自家的粮食，要不也要饿肚子了。我们看到到这次大地震受灾面积太大，灾情太重，灾区所面临的困难比我们想像的要大得多。 （村民们大多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虽然我们并没能到灾区去救人，但当了一天的抗震救灾志愿者，大家都为能帮灾区人民做一点实事而感到十分高兴！ 回到成都已经快十点了，接到支边战友梅柏青的电话，我又作好了第二天前往另一个重灾区送救灾物资的准备！ 我没想到，当我们回家后，好多同学和支边战友知道了我们去灾区都责怪我没有告诉他（她）们，让他们错失了一次当志愿者的机会，并要我下次去时一定不要忘了通知他们！ 我也没想到，我们的同龄人，当年的同学和好多的支边战友们在这场特大地震灾难面前，都在自发或组织起来投入到了这场抢险救灾的战斗中！ 李莲芝（同学）母女俩那些天，每天都买了各种蔬菜开着小汽车到几十公里外的极重灾区彭州去给救灾的部队战士炒菜做饭。后来发现因战士们每天流汗却没法洗澡都得了烂裆病时，她们又给战士们送去了上百条的棉内裤和药膏！当她讲给我们听时，那种自豪早已挂上了嘴角和眉稍！ 许世辅（七团支边战友）在地震后的第二天就行动起来，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跟随省红十字会的救援队前往重灾区送水、送物。他频繁地前往重灾区，使他有幸在重灾区分别与温家宝总理和胡景涛总书记相遇，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幸运和骄傲！ 王晓梅（七团）、曾贤云（十一团）支边战友则组织了支边知青艺术团志愿者队伍到重灾区彭州磁峰镇中学（该校有20多名学生在地震中遇难）进行慰问演出(参加6月6日由部队建成的板房学校复课开学典礼)，他们自费购买了上千元的白糖和绿豆捐赠给学校师生。 尹俊萍（十团支边战友）则受托把外地战友捐赠的帐蓬转交给了学校。 罗文秀（十一团支边战友）那些天也参加了市团委组织的志愿者队伍前往北川，给在北川中学抢险救灾的部队官兵送水、送物。她讲，那废墟下的惨状，使她好多天都无法吃下饭！ 梁钰祥（八团支边战友，企业老总）则组织了动力滑翔伞队冒着生命危险在高原驾驶着滑翔伞参加了在汶川的深山中寻找飞机失事的邱光华等抢险救灾的英雄们！ 秦进忠（十三团支边战友）则代表成都知青前往重灾区什邡红白镇转送由广东知青委托捐赠的一大车帐蓬。 听说，西南食品城的一位支边战友，那些日子一个人开着汽车每天都去到灾区向灾民送水、送小食品。 听说，两名支边战友则加入了成都市餐饮协会组织的“爱心食堂”，每天都为灾区人民炒菜做饭。 听说…… 听说...... 我无法记录和写出太多的听说！知青，虽已不再年轻，但他们的血还热！他们的心，还无比的年轻！ 赶往重灾区为灾区孩子运送慰问品 　　6月1日在什邡湔氐镇当了一天的志愿者，回到成都已经很晚了。夜里十点过接到知青朋友梅柏青的电话,要我帮他找一辆货车运送到什邡洛水镇的赈灾物资。 梅柏青（原云南瑞丽农场四分场知青）是《成都日报》资深的访谈记者，他已约好了在洛水镇采访陈岩,就是电视里频频出现在汉旺镇东汽中学与国家救援队并肩战斗的“格子衫”志愿者英雄。老梅说陈岩联系了一个来自北京的志愿者剧团为洛水镇孩子举行慰问演出，该剧团从北京带来一车赈灾物资已运抵成都，陈岩希望老梅能找一辆货车把这批物资尽快运到洛水镇派发给孩子。老梅认为我是搞企业的，想必有货车，电话就打过来了。其实我们厂也没有货车，需要时也只是租用。但我还是马上答应帮他想办法。 自“5.12”大地震后，全国各地都在全力支援四川灾区，大量的志愿者涌向灾区，全社会迸发出爱的海洋，我们这些天一直被志愿者感动着。老梅当夜又联系上北京志愿者剧团的“房子”小姐，她说这批物资都是北京海淀区的小学生们给灾区小朋友写的爱心卡、捐赠的图书、文具，以及企业捐赠的饼干、巧克力等等。而她们志愿者的经费都是自筹的，到四川后已所剩不多了。老梅告诉她不用担心，你们大老远的来四川赈灾，我们一定把这批物资运到现场。 6月2日早上八点，我试着给市，省抗震救灾指挥中心的运输组打了几个电话，最后的答复是，全国各地来川的救灾物资都安排不过来抢运，非政府部门统一安排的物资请自行解决。既然如此，我们就靠自己解决吧！ 此时成都到处都在修路，几经周折我和老梅在大丰货场找到那批赈灾物资，马上租用了一辆福田厢式货车，将这批物资装了滿滿一车，四百元的运费，老梅无论如何要自己掏。我的面包车则装了印有“雀巢公司捐赠”的十二大箱巧克力。就像一场接力赛，这批物资从北京刚到成都，我们又以最快的速度从成都运往洛水镇。 汽车驶上成绵高速，一路上都能见到挂有全国各地牌照、贴有“救灾物资专用车”标志的车辆。收费站为这些车辆开辟了专用车道，一律不收费。我们没任何标志，但也是拉赈灾物资的，收费人员一听，马上开启横栏，示意通过。没想到，有着重要经济利益的高速公路部门此时也机动灵活了。这几天四川移动通讯公司也在让利，五至七月免收到灾区的手机漫游费。的确，抗震救灾这个非常时期，犹如一场全民投入的人民战争。上至温总理第一时间赶赴灾区、人民解放军的快速投入，下至全国志愿者的积极参与，社会各界、海外侨胞的大力捐助时时都在激励着我们每一个人。身为四川人，家乡人民遭此灾难，理应做得更多才是。 到什邡的路程虽不算远，但广汉至什邡的路正在扩建，路面全是碎石，凹凸不平。烈日下，漫天尘土，很不好走。好不容易到了什邡县城，才知道到洛水镇的路更难走，一般车都不会走此路段。这时一个志愿者联络点的学生小徐自愿给我们当向导，从乡村公路去洛水镇。就这样不到100公里的路程，我们用了三个小时才到达。 （洛水镇街道被震毁的房子） 　　此时的洛水，已是一片重灾区的景象。近年开发的沿山旅游观光大道的水泥路面多是一、二十厘米宽的裂缝，路旁的村庄几乎全部成了废墟。山脚边有一个据称是全国重点文物单位叫“龙居寺”的寺庙，寺庙殿堂中的众佛像，有的没了头、有的大半身子没了，裸露在废墟中。寺庙里里外外有不少来自城市的男女青年在忙着清理废墟。从一旁的大幅横标中知道这是来自北京的青年志愿者队伍，心里一下子涌出一分感动！离寺庙不远的章山上还有李冰（李冰父子为秦代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功臣）的大型陵园，据说当年李冰在洛水治水时劳累过度死在了这里。陵园旁边已有一个约有五、六十顶帐蓬的空降兵救灾部队营地。路经山脚处的一个很现代化的水泥厂，看到厂内也有很多建筑和貯罐产生了裂缝和倾斜，一时也无法恢复生产了。 （被抢救清理后的洛水镇医院废墟） 　　洛水镇外侧的一块空地已被推平，用于修建安置板房。见横幅知道这是深圳某集团援建的，援建者们正在工地上忙碌着。镇旁一个很大的停车场，被用作了“广州军区抗震救灾指挥部”，场内也搭滿了军用帐蓬。不远还有一个“第二炮兵”部队的帐蓬驻地。洛水镇的街道两旁也搭滿了大大小小的民用帐蓬，有两个救灾食品的分发点，人们正排队去领取定额的食物。镇政府大院的两层楼房成了危房，洛水镇救灾指挥部也设在大院的帐蓬里。一切都是忙忙碌碌，一切也还井然有序。 （震后的街道废墟，远处还有几位金发碧眼的志愿者） 　　再往镇中心走，就能看到老街区，那里已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废墟。洛水镇是个老镇，也是个大镇，大概有两万多人口。在街头我曾听当地老乡说镇上可能死有一两千人，山上还挖有一个“万人坑”来埋死人。听得让人心紧！后听一个要搭我们车的警官讲，这次地震当地政府已确认的死亡人数是457人，失踪若干。并称死者是要通过确认后才能领取5000元的抚恤金的，我想这应该是较准确的，死亡数据的夸大可能来自于对灾难的恐惧！ （洛水镇新增的墓地照片由吴建新提供） 　　洛水镇是个重灾区，各地来的志愿者也比较多。我们甚至看到几拨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穿着印有一个大大的红心并写有“我爱中国”的时下最时兴的白汗衫，在镇上来来往往。他们或许是在中国的留学生、或许是专程从国外赶来的志愿者。我不禁感慨，国家现在的开放态度已完全有别于三十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那时盲目拒绝外援，使灾区人民失去了许多被救助的机会。 （北京来的年轻的志愿者队长比学生们大不了多少！） 　　在随车志愿者小徐的指引下，我们进到了镇西侧的洛水公园。先前租用的福田货车已经到达，正待卸车。老梅要采访的陈岩此时迎了上来,他非常感激我们把物资及时送到了赈灾演出现场。他一边与北京来的组织者商量活动的安排，一边协调当地二三十名自志愿者的工作，然后准备接受老梅的采访。 采访志愿者陈岩 　　这次采访被梅柏青称为他职业生涯中最特别也是很精彩的一次采访。他和陈岩就坐在洛水公园灾民安置区的空地上，人声嘈杂，有兵荒马乱的感觉。与老梅的谈话几乎没有超过5分钟陈岩的手机就响一次，给他打电话的人太多：有志愿者、媒体、捐助企业……而陈岩则在地上不断用石块画出东汽中学被埋孩子的位置。老梅敲开了陈岩的心扉，也让我这个“现场嘉宾”零距离见识了志愿者陈岩的风采，感触颇多。 （梅柏青在现场采访陈岩） 　　眼前的陈岩，约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个子，穿一件黑色体恤衫，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可能是长时间的劳累，他脸色黝黑，声音也很沙哑。但他说话时坚定的语气，很快的语速加上有力的手势，让我看到了一位血性、坚强的硬汉形象。 陈岩曾在拉萨武警部队当过几年兵，早在丽江大地震时，就到灾区救过灾，有丰富的救灾经验。5月13日夜他赶到绵竹汉旺镇东汽中学救灾现场，在余震不断，四层楼高的两面危墙随时都会垮塌的情形下，国家救援队已停止了工作，学生家长陷入了绝望之中。此时，陈岩找到国家救援队队长，说他是志愿者陈岩，以前在部队干过救援。征得国家救援队同意后，他一个人冒险进入废墟勘查，然后拿出了每个孩子的救援方案。陈岩以他坚定的态度，丰富的经验及专业知识赢得了国家救援队的信任，成了国家救援队中唯一不穿制服的编外救援者。国家救援队队员是轮班作业，而陈岩却在80多个小时的救援中，只打了5个小时的盹。这位不下火线的穿“格子衫”的志愿者被现场的家长和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所记住。在他与国家救援队的配合下，废墟下10多个年轻的生命被成功救出，包括最后救出的“可乐男孩”薛枭。如果没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坚强意志和强烈的责任感，陈岩不可能坚持下来。难怪当最后一名幸存者薛枭被救出时，所有现场的家长都激动万分地对着他高声呼喊：“英雄！英雄！” 由于陈岩在电视中的一句话：我是东冠公司的志愿者。在网上被误传为广东东莞一公司的老总，引起无数东莞人的牵挂和爱戴，成为一段被称为“美丽的误会”的故事。至采访时，东莞和广东的一些企业以他的名义捐助给灾区的重建基金就达3000多万元。抢救生命的工作告一段落后，陈岩仍马不停蹄地为灾区重建奔忙着。他原打算当天的赈灾活动结束后随我们一起回成都，结果又改变计划，当晚又要赶往汉旺。 （陈岩和志愿者们向小学生们发慰问品） （排队领取慰问品的孩子们高兴得欢呼起来） 　　洛水公园下午的赈灾活动也进行得很成功。慰问演出后，小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排队领取发放给他们的书包及其它文具，还有巧克力、冰激凌等。孩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也为他们的天真和笑脸所感染，情不自禁拿起相机，留下了孩子们此时的欢乐。 （活动结束后志愿者们和陈岩合影留念） 　　当我们回到成都的家时，已是深夜12点过了。虽然,我只当了短短的两天抗震救灾的志愿者,为灾区人民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它仍让我有点自豪和难忘。写于 2008.9.25 修改于 2018.5.14 2022.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