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黠赋闲

张子昂

　　村里有个叫蓝醒黠的，姓蓝名醒黠，取清醒机智之意。弟兄七八个排行老七。那年月弟兄多，他娘靠纺织让孩子们都穿上新衣裳是做不到的。老大打落给老二，老二打落给老三，以此类推，到了老七老八可想而知是补丁摞补丁。尽管如此，爱讲究的他，自己的衣服洗洗晾晒半干时叠起来用两块木板夹着，这样子干了旧衣服穿出去也满展获。出门的时候对着那个破镜子用水湿湿凌乱的头发，没有水的时候吐口唾液于掌上抿抿，给人的印象干净利落。

由于处了些事不招人待见，闲人聊天时，有文化人打趣他说，醒黠，《黠鼠赋》听过吗？叫聪黠吧，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侃述了苏轼的黠鼠赋故事。听的他茫然、疑惑、对错不与知否。从此以后人们就调侃他聪黠。

在苏老泉油条铺子的时候，一天他爹去称二斤油条，掌柜的忙着让他去给称。称秤高了，抽根粗的换细的，秤低了又换根稍微粗的点，换来换去没有找到合适的，索性拧下一嘴吃了。巧了，就这一嘴秤不高不低正好。

“唉——”

他爹拎起油条悻悻而去，街坊邻居讥讽地笑了笑，向他伸大拇指。精准！精准！春生想其帮锄秋那回事，农村人内急一般都是背背人就地解决了事，而他却跑到自己的地里去方便。辩解说看看他家的庄稼长势，其实借机脱滑想多歇会，人家调侃他肥水不流外人田。

　　到了成婚年龄，二爷给说东村三格愣家的胖妞，饭铺吃饭，暗忖这女的吃饭一个顶他俩。事后问他对女孩的感觉，他说人吧，咋说呢似个饭桶，长得 也不出溜。

二爷嗔怪道他：“爬壁虎出溜！你娶媳妇养不起就干脆别找了！”

“那就那吧，只要人家愿意。”

一切都向好发展，女孩回去时给称了一大捆油条带回去。

过几天捎信来，女孩不同意了。二爷也纳闷，好好的咋变卦了。原来是他想显摆显摆自己大方，本来三斤油条就行了，当时店铺就剩二斤多。不过还有前天剩下，老板没要钱都给他了。就是贪图小便宜让未来的丈母娘老丈人拉两天肚子。知道原因他后悔莫及，三番五次提厚礼登门陪清道歉。可人家始终连门都没让他进去过。

后来又有人给说徐老二家的妞，女孩一只眼有点缺陷，他不知和谁闲聊时，嫌人家是独眼龙。这话咋传到女方父母耳朵里了，说啥都不愿意。

高不成低不就，又加上抠门油滑出了名。一来二去婚姻也就耽搁下来了，成了村里的光棍汉。

平时衣服溅上泥了，他不是洗洗，而是将有泥的地方用个炊帚在水里戳戳，在他认为衣服不是穿烂了而是洗烂的。为了节省，从来不给自己做新衣裳。快过年了，他咬了咬牙去裁缝铺给自己做了件新衣裳。高兴的几夜没睡好觉 ，在家里欣赏来欣赏去。左看看右瞅瞅，穿外面怕弄脏，穿里面又怕人家不知道他里面穿的是新衣服。还怕外面的旧衣裳磨损了里面的新衣裳得不偿失，咋穿都不舍得。

忽然他想起店铺门口挂着的招牌，《油条铺》几个字在杆子上迎风吹动一晃一晃很是惹眼。何不找人写张纸条 别在旧衣服外面《里边新衣》。可自己斗大的字不识半升，只好请村里的文人帮忙，文化人迟疑了下，本想告诉他这样不妥。转念这人太抠索，就戏谝了他那手草墨。用白纸条黑墨水特意繁体潦草了四字

“裏邊新衣”

别在身后进城，路上回头率果然老高。不认识繁体字的看到条子笑笑道：哦，新衣。认识繁体字草书的人寥寥无几，偶然有人能全认识的也只是笑道轻语：神经病。

村里有人家的老母鸡趴窝不嬔蛋了，就会在鸡尾巴上绑一个小棍，小木棍上系条红布条。鸡看到尾巴上的红布条一走一晃悠一晃悠害怕，就不敢趴窝，会一直跑，过几天鸡就会照常嬎蛋了。

人们猜想他这样子也许是神经病人的举止。

蓝聪黠见人窃窃私语，笑说新衣新衣的人不少。还为自己的方法沾沾自喜，如沐春风。走在城里的会上，回头率老高。赶会人擦肩接踵，不知什么时候条子给刮蹭掉了。

来时前天的剩饭菜舍不得丢掉，热了热吃。吃的时候感觉热的不很透，他凭一往经验，应该不会有事的。今儿个不知咋回事闹肚子，急急忙忙找厕所。还好一个刚建好的，就在不远处。他冲进去就方便，庆幸自己的定力强没拉裤子里。心想，这剩饭剩菜原来不在意冷热，现在看来没有热透的饭菜还真不能吃。今天点幸，及时找到了厕所，不然就麻烦了。

　　起身发现地上有张条子，还好没有掉到便池里，急忙脱下衣服重新别上去。整理下衣服，心满意足的走出厕所，正好赶上几个小学生放学。突然一个孩子直戳他的后背大声讥笑道：

“小便入池！”

“ 小便入池！”

小孩子们乱哄一遭， 跟在蓝聪黠后面不住的喊叫。

原来建好厕所，考虑会上人多，怕不自觉之人入厕随地大小便，特意写张条子贴在便池墙上提醒。赶巧他进去没有人，自己又不认识这几个字，误认为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此时此刻他意识到弄错了，羞臊得他无地自容。急忙脱下衣服扯掉，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