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习作（三）访友记

庭前绿竹何占毅

　　今年春节里，恰逢龙抬头日，彻骨寒风已过，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日，吾友金关发带我走访友中友朱垂鹏。

　　鹏，大鸟也！入水为鲲，出水为鹏。击水三千，大洋装几许；怒而飞，一举九万里，俯视地球如鸟蛋，两翼蓝天若垂云。然，背负青天，任重而道远。我这位仁兄又是如何呢？且听我道之一二。

（一）

朱垂鹏，义乌赤岸东朱人，生于1947年，号丹溪山人，文革老三届。

　　我与之相识于上世纪90年代中叶，后来并无往来，早已忘形。朱和金倒是老三届义乌中学同学，关系很铁。

　　义乌路网，四通八达，沥青双向六车道。不下半小时，经过“二乔”村（大乔、小乔），我们便来到义南东朱村。一路欢歌美景，“美丽乡村”把我陶然其中。以前连骑自行车都怕拐弯的村落，现在可以开着小车任意转向，和我整四十年前来过的第一次形成极大反差。

　　拐了几道弯，我们径直往朱家驶去，迎面一个老汉，头戴草帽，肩扛锄头，半挡着道，我正纳闷。毕竟是老同学，金一眼认出，直呼：垂鹏你在站在这里干嘛？朱不慌不忙地回答“柴门鸟雀噪，必有宾朋到，我在此专恭候你呀”。啊！眼前这位嘿呦皮肤，出口成章的朱垂鹏，如此儒雅幽默，一定读了不少诗书。前句出自杜甫的诗，安史之乱后第一次回家：“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赏识有嘉。



（二）

宾客入户，主人倒水沏茶，少不了一番寒暄。坐定许久，我问老朱你怎么还不把草帽摘了？“哎呀呀我忘啦”。好一个我忘啦，明明是好客，顾不得谦谦俗套。其热情不亚于当年“周公吐哺”之待客道。

也许热闹惊扰了內眷，从里屋一妇人搀扶着一耄耋老太蹒跚出来，见状我立马起身问：她们是…朱也起身回答，这是我102岁老母亲，金也接话指着介绍，这位是垂鹏太太，年前刚出院。

　　明白了，朱家为什么没有别人家豪华装饰，没有别人家高档家什，原来，老婆一直身体欠佳，年迈老母离不开朱半步。鲲虽大鹏虽巨，困浅滩束双翼。刚才原来是朱从地里干农活刚抽身回来。难怪…

　　此时，兴致勃勃的我转而变得有些沉重 。一瞥， 却被八仙桌上摆放着的一幅油画所吸引。1927年《毛泽东去安源》，长衫，油纸伞，风尘仆仆，风卷残云。凑近一看，油画作者竟然眼前这位发稀须白肤色黝黑，脸上布满沧桑的老三届朱垂鹏！啊…带有几分狐疑我不禁脱口相问“朱，你这位仁兄，怎么还有这等才艺？”朱淡然回答，以前六七十年代，墙上大幅宣传油画，伟人像，毛主席语录等很多都是他亲恭亲为，自己搭架子，一次次上下梯，一画就是十天半月。肃然起敬。

　　边欣赏边点赞，我转身东墙，一幅二尺见方的相框迅然跳入眼帘。深褐色的框，黑白人物照，底片并不泛黄，相中人物依稀可见。据朱介绍这是一张外国摄影师拍于上世纪民国年代的上海滩巨头照。一一对照辨认，人物与两侧名单完全吻合。他们是上海滩一代枭雄、大亨、独角兽（秀），张啸林、黄金荣、杜月笙、梅兰芳....呼之欲出。看着看着，那烽火年代风云际会的场景 ，活灵活现在眼前。这是一段血雨腥风历史，长辫、马褂、破衣烂衫、斧头、血海、洋枪大炮、十里洋场，一幕幕一桩桩，我悸动，我澎湃，我愤慨，我膜拜，我…

（三）

朱爱好收藏不稀奇 ，会墙报、油画不简单，书法 也不错，这需要点真功夫。爱猎奇的我，又搜索起别的来。环顾四周有二胡、小提琴、宣纸、印章、字画、书籍，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随目而袭。此时，拘谨生疏感渐消，孰不知礼腾升。小心眼的我怀疑起这是惺惺作态，带有几分刁难豪不客气地说：垂鹏，“家伙”都在，空着也空着，来，露几手看看。话音刚落，不是那句接茬套话“老了，弦也调不准了”， 瞬间操起二胡，一杆顶天立地，二弦翻江倒海，坚毅，自强不息之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看姿态绝并非作秀。至于墨宝罢了罢了 ，搬桌、铺纸 、磨墨，太繁琐了。

　　也许惺惺相惜，也许无人识君。一曲毕，朱信手从书架取出三本厚厚书，签上“赠予何占毅挚友雅正”字样递与过来。我双手接过谢过。手捧沉甸甸，心感暖洋洋。“作者朱垂鹏、人民文学出版社、南京出版社”。啊，了不得！这都是皇牌出版书局，怎么可能为百姓出彩 ？犯妒的我佯装谦恭： “来，朱先生，陪我进书房看看”。不进则已一进则傻，薄的厚的大的小的文献著作丛书挤满两大柜， 包括诗歌杂志时事政治。此时我真的被愣住了，不知翻哪一本看哪一章节，只能静静地敬敬地吮着叹着、叹着吮着…

　　时间总是负责任地一分一秒在走 ，转瞬中饭时间到了，主人盛情挽留。留，于心不忍，家一老一弱，何必添劳又费酬；走，言未尽意正稠，欲所求。留不是走不是，我压低声音一声吼：上酒店或山庄吃去我买单！（后来还是金买的单）

（四）

义乌市赤岸古镇东朱，山清水秀，人才辈出，元末明初神医朱丹溪就是这儿人，闻名遐迩。我们仨，选定东朱松溪山庄。点单坐下，金开车不喝酒，朱秉性唇不沾酒，唯我独盅。

席无酒不亢，话不投惨白。昔日《水浒》梁山聚义、《三国》桃园结义、《西游》猢狲闹天宫、《红楼》士隐邀雨村全凭一杯酒。

　　酒是好东西，某年高考有生魁文话“酒”，写得无批无咎，我这不再郑人买履。

我爱酒更爱友，与友一席话，阅人无数；我爱书，与书为伍，通今博古。

今日不酒，恐有人说餐桌无美酒餐饮不长久。亲你错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以茶代酒话悠悠。我们从中饭时分直到下午4点。

　　这下午，我们粗茶淡饭菜几许，抬杯品茗堪酒比，少动筷，管住嘴，阵阵清香已入味。

这下午，我们无双扣麻将声之扰耳，无烟味瘴气之呛鼻，沐浴春风里。

这下午，我们从二弦三弦五线谱，到横竖撇捺隶楷草书；从赤橙蓝紫美术绘图，到文学创作诗词歌赋，聊得不知有多酷。

这下午，我们从犁耙耕耖，到灶台佳肴；从田间地头，到农家小炒，聊得不知有多嗨。

这下午，我们该打道回府了，家有老少和媳妇。

　　我们仨，我是懒多“货”少，与艺术殿堂无缘，一辈子碌碌无为，没有建树，一地鸡毛。

金天生将才，潮鸣人物。文革初期到处闯，人称司令，演戏也演个胡传魁。高中毕业返乡，村里拖拉机手第一，接着办厂搞托运风生水起。改革开放后，名牌摩托、高档轿车、小洋房大别墅轮番拥有且享受人先。若问前路有无辛，崎岖惊喜不断，美女娘们不断。

下面不妨回头再说说朱。朱垂鹏先生是个秀才，儒雅绅士，勤奋好学，硕果累累，眼下是鲜有名气和赋有多层次、多头衔的农民作家、经济师、研究员。

朱打小天资聪颖，高中时小有才气，学校黑板报少不了他。应届考上浙江美院，无奈文革开始，大学停办名额报废。回乡后打过杂应过聘，公司任过秘书经理，企业当过主任厂长，扛过技术获过荣誉。然而命运多舛，不忍卒读！好在他飞鹏不落地，孜孜不倦负重前行，紧紧抓住“三田”不懈(砚田、书田、农田)。著有并出版百余万字的《车说》、《清浊赋》、《没有毛泽东就没有新中国》、《谁？害了她》等散文小说文献杂志20多册，各头衔实至名归。好一只高天云鹏。

以诗为证：

本是一布衣，

三歺两头稀。

闲遐书万卷，

笔耕志千里。

谁人安清贫，

文章却及第。

朱颜终未改，

春来播桃李。

　　

义乌地名两青口，回程途径南青口。

金馊若童，登高望远；

朱贫则浩，清风傲骨；

朋友驴友，加油加油。

特摄塔为纪，叙文为念！

庭前满园皆春色 绿竹插云尽苍翠

于202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