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4040

明月出天山

　　性本爱丘山。闲暇之余，或跋涉于高山沙漠之中，或徜徉于草甸湖泊之畔，曾环绕天池一周，也曾穿越车师古道，乐山乐水，乐此不疲。流连山水之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莫过于登顶4040了。

　　4040即铁湖达坂，因海拔4040米，在乌鲁木齐户外圈颇负盛名，是天山南坡近距离眺望博格达峰的绝佳位置，如果能登顶4040并按时返回，那么疆内的徒步线路基本不在话下了，也是户外圈真假驴友的“试金石”。4040吸引着无数户外爱好者蠢蠢欲动，终于在2019年7月13日，我踏上了冲顶4040的自虐之路。

　　上午10点，晴空万里，大巴车在沙石路的尽头停下了。队友清一色的青壮年，不像其它线路有许多老人小孩。下车点海拔约2400米，领队带领大家简单地热身后，就出发了。

这是一条缓坡线路，每前进一步就意味着海拔不断地攀升。我们沿着一条湍急的溪流逆水而上，水流轰鸣，几百米外就震动着人们的耳膜。流水遇到巨大的岩石，浪花飞溅，碎琼乱玉般地四散开来，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道彩虹若隐若现。七月正是草原植物的青春芳华，溪流两岸，芳草凄凄，金盏花、马兰花、蒲公英、刺绒花等蓄势怒放，草场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打翻了调色板，红的、蓝的、黄的、紫的染料在绿色的锦缎上洇湿了一片又一片，恰如维吾尔少女艾德莱斯裙子一样五彩斑斓、绚丽明快。

　　尽管风景旖旎，但渐渐地脚步越来越沉重，汗水浸湿了衬衣，已没有心思欣赏鲜花“一路芬芳满山涯”了。随着海拔不断升高，大伙喘气越来越粗重，走一会歇一会。我调整姿势，借助登山杖的外力，用一条腿拖动另一条腿往前蠕动。

　　衬衣干了湿，湿了干。继续前行，植被越来越稀疏。中午两点，一汪湖水突然使人眼睛一亮。在土黄色的山体衬托下，湖水湛蓝湛蓝，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如波斯猫镶嵌在褐色皮毛上蓝宝石般的眼睛，纤尘不染，摄人心魄。这就是铁湖了，海拔3500米，湖面长宽约100米，是东白杨沟尽头的一处堰塞湖，据说是新疆登山探险家王铁男首先发现并命名。铁湖周围散落着山峰滚落的石头，大如汽车，小如石磙。

队伍陆续到达铁湖，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迫不急待地解下背囊，或坐或躺，横七竖八，恰如湖边散落的石头。铁湖是攀登4040的大本营，人们到此用餐休整，体力好的蓄势待发，将向4040发起冲锋，体力不支的望峰息心，就此折返。同行的大部分放弃登顶，湖畔观光休息。抬头仰望，4040就在两山之间的垭口，近在咫尺，我决定冲锋登顶。

大本营到垭口这段路约有三公里，全是乱石，坡度约65度，踩在碎石上，走一步退半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少部分的人能登顶成功。征途漫漫，唯有奋斗。我打起精神，跟在队伍后面，寻找捷径与节省体力的最佳结合点，沿着沟谷，艰难地挪动脚步。

　　半山腰的石头，大如脸盆，小如饭碗，已清晰地听到了水流哗哗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一滴水。那是不远处山的阴面正在消融的冰雪，已在石头下面汇成了潺潺的溪流。雪线到了。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就在我坐在石头上擦汗小憩时，前面的碎石缝里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绿意，我又一次看到了圣洁的雪莲，淡绿色的叶子和洁白的花瓣正随风摇曳。面对雪莲，我满怀敬意，顽强的雪莲花如暴风雨中的灯塔、炎炎沙漠中的清泉，使人精神振奋，给人无穷希望……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知道我已经到了滚石上山、爬坡过坎的关键时刻，任何精神懈怠、自我放松都将使登顶前功尽弃。我咬紧牙关，打起十二分精神，艰难地穿过一片鸡蛋大的碎石路，下午4点，终于踏上了厚厚的积雪。4040，我来了。

天山有雪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博格达峰就在对面，高耸云天，气势磅礴，山间云蒸霞蔚，气象万千，使人想起碧野在《天山景物记》的描写：蓝天衬着高耸的巨大的雪峰，雪峰间的云就像白缎上绣了几朵银灰色的花。我凝视着眼前的雪山，博格达峰像一个威武的将士，银盔白甲，执戟握剑，千百年来守护着东天山的安宁。我仰望着眼前的雪山，博格达峰如一个宽厚的长者，须发尽白，张开双臂，拥我入怀，慈祥地说：“等你三千年了，你终于来了。”

　　登顶4040，海拔爬升1600米，往返约20公里，非坚韧不拔的毅力不可。赋诗一首，记录感悟。

七月铁湖冰雪寒，山脚草场花正艳。没有长途跋涉艰，岂可近前赏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