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自由

云淡如水

热爱

“最想提升的不是整个人类，而是自己。”

在《沉默的大多数》里，王小波曾说写作的最初动机。

这样的立意，是一种诚实的心灵回响。写字，只愿驱从于不可抑制的生命激情，也许只为自己，也许为心所爱，或是寥寥的深深的几个，或是天边的流转的自然，或是宁静的澎湃的艺术。

所有个体，并不只是孤立的个体，像每一滴水，每一条鱼，每一颗草，每一朵云，都是海的一部分，是大地的一部分，是天空的一部分。

独个的一个人，也是人类的一部分。

忽而想到一件朴素的花事，跟文字事似乎八竿子打不着，但万物相联，文事与花事之间，有着说不出的相近。

曾做过十几年邻居的那位活到96岁的老太太，特别爱花。

她屋里是暗的，小的，住在院子里拐角的一楼西屋。

门前，刚好有约二三方的小空地，屋外，西面一整面是她屋子的外墙。这一点点空间，仿佛上天助力，成全她的一场花梦。

多少年里，她守着她屋外的一盆盆花，有桂花、鸢尾、芦荟、月季、杜鹃、金桔、三角梅，还有昙花。

常常，清早，看见她颤颤地平静而喜悦地站在屋外，墙边，一一问候她的花儿们。

后来，她不在了，经过那个多年熟悉的门口，那面如今空白的墙，她给予过的桂花香，以及曾经那十余盆花草的清芬，仿佛仍是还在。

回想起来，她在，她的花在，多好啊。可以说，和曾经窗外的白兰树，四处游荡或散卧的猫，一起，形成那些年老院子生活里的小福祉。

她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为大家种的花。

她种花，真的是为自己喜欢，当花开出来，却年复一年给出入路过的人们不断带来美和芬芳。

发自热爱产生的光，是不知不觉透出来，逐渐漫开的。

平等

想到又重读的《秋水》，这是读庄子很多遍的一篇。

重读，也是一种看花复看花，一种渡水复渡水。

一遍又一遍，同一篇文里，不同的时空下，有时看成春，有时看成夏，有时看成秋，有时看成冬。

字依旧，人一年一年不同，再看同样的字，如物，看出来的东西，有的一如当初，有的似乎竟如一个新人，新新旧旧，掺合在一起，是所有的时空给予一个人的变与不变。

最近一次读《秋水》，对河伯的自惭，对北海的胸襟，有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不惊。

河伯开始以为自己的水域是天地间最大最美，孩子般地陶醉自喜，后来，望见了北海，才知自己有多小，海有多大，河伯于是自省。

北海见河伯有了自知，觉得河伯虽小，却有见识，便出来与河伯论道，讲到天地之大，讲到海域在整个宇宙之间，其实也很小，北海是有胸襟的。

这次读后，觉得河伯可以不自省，生来小，就安于小，用不着羞愧，不刻意求大，一脉一脉流淌自己就好。

生来的大小，是天意。

大与小，只是世上物理层面的一种差异，而不是生命质地的差距。

大，是一种生命；小，也是一种生命。

大的，就做好自己的大；小的，就做好自己的小。

生命面前，大小平等。

所有生命，包括人，无论大小，来到世上一遭，都不过是走在自己的路上，尽心完成苦短又绚烂的一生。

分享微文，作者，贾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