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清风似巍

　　夜，把玩着一块戈壁石，想起了某些人，某些事。常常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一丝寂寥常常萦绕着心头，这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体验，我想也会变成一种人生的境界。有人说，每一首古诗都有一个孤独的诗人，每幅传世名作都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是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时所作，诗中无边的孤独，就是他当时的心境。上学的时候背古诗，总喜欢把第一个字单独拿出来，把他们记住，然后整首诗也就迎刃而解。这首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千万孤独”。是的。千万孤独！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广袤无垠，如同诗者的心境。人人都叹李清照，我却独怜朱淑真。《减字木兰花·春怨》开篇“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行、坐、唱、酬、卧，孤独侵袭了她的世界，而这背后是断肠之痛。

认识老李大概是十年前，那时我们在同一个市场卖石头。他卖内蒙戈壁石，我卖东北松花石。他是固定摊位，我打游击，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也有了固定摊位，我们接触得更多了。那年我三十，他七十四。老李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一口胶东口音，有一次我问老李，这是什么石头？他说冒用嘛闹，我不解其意问了几遍，他有些急了，大声的说冒用嘛闹，冒用嘛闹嘛。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毛绒玛瑙。接触久了，发现老李真的不像一个商人，有时候一个小东西，你拿在手里，不停地摩挲，他会很大方地说送你了，给钱不要，你不接受还不行。他很热心，往往为了帮助我会穿越整个市场，蹒跚着走来，很兴奋地说，跟你介绍个人，他要你那种石头。老李爱喝酒，每当午后，顾客比较少的时候，她总是偷偷地在喝酒。问他：李师傅，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喝呢？他说俺儿不让喝，再说让顾客看见不好。说起老李，市场的人都说他有钱，他一个月退休金一万多。老李有几套房，其中有一处是沿海的学区房，如果租出去收入不菲，他却用来放石头。每当我收完摊，远远的望去，他依然在。那个摊位是他的精神世界，石头仿佛是他的全部。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电商的兴起，直播的兴起，很多实体行业都十分萎靡。慢慢的我也退出了这个摊位，找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近期的一个午后，我又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市场。市场依然门可罗雀，快到了老李原来的摊位，远远的望去，老李依然在，几分单薄、几分寂寥。他兴奋地指着另一个摊位，上面摆满了书，尽都是一些水墨丹青，画册，画集。说这是我的，我改行了。这时走过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他们应该是老朋友，那人打趣道，老李改行了。老李哈哈的笑，然后拿起旁边一个废弃的小花篮说，唉，我现在不但卖书，过两天我还要拓展业务，卖香油果子。然后用胳膊拐起了那个花篮，走了两步，嘴里喊道香油果子嘞。怕冷落我，回头看着我问你知道香油果子是什么吗？我想大概是油条之类的东西吧，一种消失已久，却留在他们记忆深处的小吃。

我们在他的摊位前聊起了石头，他如数家珍。在他面前，我无地自容，好像自己是一个逃兵，是一个叛徒。他拿起块石头，婆娑着幽幽的对我说：“高，石头完了”。我想不是卖石头这个行业完了，而是时代在跑，老李在追而追不上的那种无力感。老李是孤独的。我想孤独的最高境界就是享受孤独吧！

耳边悠悠传来了一首诗：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