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湘忆之三十三：《珠海往事（三）》文／吴老满

吴老满

《吴老满与毛仲兴》

　　这几天我连续两次遇到了两件有趣的事。一次是我到好友吴立忠那里，准备吃饭时，他另外几个朋友过来了，可是我们这边已经坐不下了。还没有进门，他就领着他们安排到另外一个包房去了。第二天我另外一位好友张畅老师说，今晚要介绍一位新朋友给我认识。我过去了，与这位新朋友喝酒时，我说昨天去了乌当一朋友那里喝多了，今天不想喝了。他说巧了，他昨天也在乌当朋友那里吃饭。这一聊更巧了，他昨天也是在吴立忠那里，他就是那几个没有进来的其中一个。他说昨天晚上我们擦肩而过，今天还是要遇上，这就是缘。

没过两天，我又在一次聚会中结识了一位新朋友。哪知道就在第二天，我在一位多年老友那里又与这位新朋友遇上了。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我那位老友的亲侄女婿。我说，这个世界真小，有缘的人总是会不期而遇。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就像我和孟湘相识一样，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当张所长一说起他想请孟湘来我们公司任总工程师，我就想起了我与她还曾有过一次难忘的接触。

那是我来珠海两年前，我长沙的一位好友是中外合资湖南鸢马制药公司的原料供应商。有一次我陪他一起去湖南鸢马制药公司送货。来到公司仓库，当时仓库验收员从事先已经打开的原料桶里舀出一小勺去检验。等到检验合格准备入库时，这时只见他们公司的总工程师孟湘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了。她发现了那一个已经打开的原料桶。立刻问道：

“这是谁打开的？”

“这是我打开的，因为我知道你们要舀一勺去作检验。”我那朋友说。

“这一桶原料不能收。”她口气生硬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收？”我朋友问她。

“你不知道像这种化学原料桶必须要在无菌区域才能打开吗？现在像这样敞露在外面，已经受到污染了，所以不能收。”我的朋友有点急了。说：

“这是你们姚健董事长要我送来的货。”

“饶健董事长叫你这样送货吗？告诉你，别拿董事长来压我。你找谁都没用，不合格的原料是绝对不充许入库的。”她说话没有任何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这家制药厂当时是外商与湖南省卫生厅合资的企业。卫生厅当时委派湖南省药政局副局长饶健去这家公司任董事长。他也是南药毕业的，与孟工是校友。当他得知孟工刚退休，就把她聘请到公司当任总工程师。饶健是湖南医药界一位专业知识非常强的专家型官员，后来调任湖南省药监局副局长。当时我们交往很多，私下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也曾多次去珠海公司给我指导工作。我知道他也是一个非常讲原则的人，如果真的找他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当时就把我的这位朋友拉走了。那一桶原料让他损失了一万多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自己不守规矩呢？

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孟湘这个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当张所长一提起她，我觉得我们公司就需要有这么一个有责任心，敢担当的总工程师。当即我就答应了，并希望她早点过来走马上任。

《饶建局长与何长连书记剪彩》

　　没有过几天，就在1993年的3月19日，孟湘来到了斗门。她一见到我，觉得有点突然，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

“吴总，原来是你啊，我真不知道你居然到珠海来了。”见到我，她好像也记起当年那件事来了。

“孟工，我非常欢迎你过来，有了你来把关，我就放心了！”我充满诚意的说。

“你真的希望我过来吗？我可是一个在工作上从不讲情面的人。你可要想清楚点。”她非常认真的说。

“孟工，只要你愿意过来担任总工程师，我保证公司技术上的事都由你作主。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干扰你的工作。”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吴总，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先留下来观察几天，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再说好吧。”她也非常有诚意的表态说，这也是我最希望听到的。她在斗门呆的这几天，我带她与老熊见面，也详细的把公司的情况向她作了介绍。老熊早听饶局长介绍了她的情况，也是非常希望她留下来。经过几天的接触，她也了解了我们的诚意，也看到了公司未来发展的前景。于是就主动找到我说：

“吴总，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从明天起，你就给我安排工作吧。如果我在工作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希望你能够及时指出来。”有了她的这句话，可是给我吃了一个定心丸。

我与她共事的这几年时间里，我真的非常敬佩她那种对工作精益求精，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在由她负责的技术工作方面，她从来都是坚持原则，不会因为我是公司老总就会迁就我，或者违心的应承什么东西。有时在工作上，有的一些小事，我觉得是可以变通的，但她非常固执，绝对坚持原则。我们之间也发生过很多次争吵，我有时觉得她太古板了，不会一点变通。而她就是一句话：

“吴总，既然你相信我，请我来做总工，那么我就必须对你负责，对公司负责。如果你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你签字，我保留意见的执行。”话说到这里了，我只有妥协听她的。因为她的心里确实是只有工作。她一直从事技术方面的工作，对社会上的什么人情世故一点都不开窍，直至在湖南制药厂总工程师位置上退休。

我曾经答应了她，公司技术上的事她作主，我不能食言。事实上也是这样，她在工作上确实帮了我很多。如果没有她，我们公司的发展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总的来说，我们在工作的配合上还是非常默契的。因为我们都是住在一栋楼里，下了班回到宿舍，孟工对我却是非常尊重，并且是非常照顾的。她看到我的腿脚患有风湿，每逢阴雨天，我的腿关节就疼痛。这个时候她都会给我做气功治疗。并且找熟人朋友买治疗风湿的药给我吃。在平时，每当我们一起外出时，她都会关切的嘱咐我，叫我少喝点酒，少熬点夜，真的是一位非常好的好大姐。

最让我感动的是，当公司处境最困难的时候，是她一直在默默的支持我，陪伴着我一起最后才离开珠海。

当然在生活中，我们也有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我记得有一次，老熊带我们去了三灶一家农家乐。一大盆香喷喷的红烧肉端上桌来。孟工一看，不像猪肉，就问我这是什么肉。我随口答到道，这是红烧兔子肉。她一边吃一边连连说，这兔子肉太好吃了。随后又端上来一盆禾虫炒鸡蛋，她不敢吃，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我说这禾虫可是斗门的特产，平时都很难吃到的。她说这虫子看着太吓人了。晚上回到宿舍里。她还对那兔子肉赞不绝口。说的是她这一辈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兔子肉了。

这时，她忽然发现张东升躲在旁边一个人偷着笑。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厂长，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兔子肉好吃吗？”

“好吃好吃，那确实是太好吃了。孟工，你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肉吗？”

“难道今天吃的不是兔子肉？”孟工有点懵了。

“孟工，我告诉你实话，今天我们吃的不是兔子肉，而是……”张东升开始故弄玄虚了，不再往下说。

“你说不是兔子肉，那又是什么山珍野味呢？”孟工被他说得更懵了。

“孟工，我们今天吃的是老鼠肉。”张东升这一说，孟工的脸色一下子吓白了。

“你说说什么？是老老鼠肉？”孟工急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是老鼠肉。但这老鼠不是我们家里的老鼠，而是甘蔗地里专门吃甘蔗的，他们叫田鼠或是蔗鼠。”张东升话还没说完，就听孟工大声的干呕起来了。不一会她跑进卫生间里，连吐带呕，把胆汁都呕出来了。

就因为这件事，她说我欺骗了她，连着一个星期不跟我说话。

《吴老满与公司剪彩嘉宾》

　　经过几个月的紧张施工，公司的办公楼和厂房都已建成完工了。原来厂区内有一囗深水井，直径有六米，井深有十多米。我们找专业打井队，把水井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朝下又挖深了十几米，终于有一大股泉水喷涌而出。这井水不仅水质好还水量大。我们把井水送去检验，结果出来了，各种矿物质参数，完全符合矿泉水的生产标准。我们在厂房后面的山顶上修了一座储水塔，把水井里的水抽到山顶的储水塔里，然后通过水管引进山下设置的水泵房消毒过滤，再输送到整个厂区的各个车间和办公楼，这一口水井不但把我们整个厂区的用水全部解决了，我们当时还准备就地取材办一个矿泉水厂呢。

厂房建起来了，我们公司的这帮员工就有事做了。在张东升带领下，加上本地招进来的一批工人，每天一大清早就到了厂区去铺设水管和电路。他们一个个不怕苦不怕累，冒着烈日整天忙碌在工地上，没几天一个个都晒脱了皮，人变得像黑炭鬼一样。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怨言的。我们整个厂区的水管和电路就是这样全部由我们自己人安装起来的。

我至今忘不了整个厂区通电通水的那一天。早早的我们就来到了公司。首先我们按当地的风俗，点上香烛，摆上水果，由老熊的爱人带着大家围着厂区绕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抛洒糖果，以祈祷平安吉祥。然后才由我一声令下，把电闸合上，泵房里水泵声隆隆响起，从山上水塔里流下来的一股水流，利用它的自然落差，直流而下。打开水笼头，一股强劲的清水喷发而出。大家齐声欢呼起来。特别是那些忙碌了好多天的员工们，见到自己的辛勤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有的都激动得流下了泪水。我也从内心感谢他们的敬业精神。

《星光公司开业盛典》

　　那一段时间还有一个辛苦的人，那就是孟工了，她一来就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那一段时间由她主持起草了整个公司的规章制度，又回长沙把整个工厂施工设计图纸和规划拿回来审核了一遍。有了她专业上的把关，我们的工作顺畅多了。我和她多次跑珠海和广州，终于把立项必须要的各个主管部门的公章盖了。

忙碌了几个月，现在终于等到了我们的工厂净化施工设计图纸进入专家评审阶段。湖南省药检所张学祺老所长说，他和广东省医工所的老所长是老朋友，先叫我和孟工把净化施工设计图纸去广州拿给广东医工所的老所长看一下，由他来把把关。哪知他详细看了以后，说：

“吴总，你这个图纸会通不过的。”孟工是一个办事特别的认真的人，工作上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她一听，有点急了。

“所长，我们是全部按最严格的标准来设计的，怎么会通不过？”所长笑了。

“孟工，就是因为你们做得太完美了，所以才会通不过。你想什么叫专家评审，不就是叫他们来挑刺的吗？如果在评审会上，他们挑不出刺来，那还叫专家吗？如果你让他们没有话说了，你说他们会让你通过吗？”我听他这么一说，真的是茅塞顿开。马上向他请教。他拿出笔来，在图纸上一一标明哪些地方必须要删掉。故意留出破绽。

没过几天，我们拿着重新做过的图纸参加专家评审会。果然正如老所长说的，每一位专家都就他评审的那一块提出了意见，并且这些意见也正是我们故意漏掉的。

《清华郑教授与张所长，杨局长》

　　听着这些专家们在那里高谈阔论，极其严肃的指出设计图纸上的问题所在，非常认真的提出改进方案，我真的非常感谢那位老所长的点拨。等他们一个个发完言，最后由评审组长归纳总结性说：

“小吴总啊，你们这一套设计方案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只是需要改进的地方也不少。请你们回去后，请按刚才专家们提出的意见，再将图纸认真修改过后送来，我们再开一次评审会，你看怎么样？”我当即非常虚心接受了他们的意见，并且非认真的表态说：

“非常感谢各位专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也非常感谢各位专家提出来的宝贵意见，我们确实是水平太低了，回去后一定按照你们的要求认真修改。”他们觉得自己专家面子也争足了，专家的权威也充分体现出来了，何况我们的态度也确实是诚恳至极了。于是，在评审意见栏里，专家们一个个签字同意等修改好以后，再作一次评审。我知道，我们的评审过关是没有问题的了。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结果。

回去后，我们拿出原来的图纸，对照专家意见一看，跟陈所长所划掉的那些内容，基本上都是一致的。我不得不佩服陈所长真的是料事如神，姜还是老的辣啊。没过几天，我们拿修改好的图纸，再次来到广州组织了一场专家评审会，这一次，专家看到我们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作了修改，都一个个笑容满面，都夸我办事能力强，执行力更强。一个下午顺利通过评审。

我拿着专家评审书又一次来到陈所长家，向他登门道谢。他笑着说道：

“小吴，我告诉你，如果你第一次拿去的是完全没有毛病挑的图纸去评审，你们的这个项目不拖它个一年半载是过不了关的。因为他们觉得你没有把他们当专家看，就会故意刁难你。”我想如果没有陈所长的指点，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的解决好。而在返回珠海的路上，孟工却给我发了一通牢骚：

“吴总，我就看不惯这些专家，你看你给他们塞红包，没有一个推脱不要的。我看他们就是为了多拿红包，所以才故意这样刁难我们的。”每开一次评审会都要给红包，这是规矩，可孟工作为一个技术型的老知识分子，人格是特别正直的，她肯定是看不惯这些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黑，也没有绝对的白。我们都只是在这黑白之间，去寻找一种调和色，去寻得一种两色之间的平衡点……。

（未完待续）

2022.4.12于贵阳

《老熊，吴老满与领导嘉宾》

《吴老满》

作者简介：

吴老满，湖南长沙人，本名吴振武。1985年毕业于中央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2000年毕业于中央党校函授学院法律本科。1989年下海，1992年曾创办珠海星光制药有限公司。2003年来贵阳创业，现为贵阳福万家大药房有限公司董事长，贵州省药品零售行业商会执委，贵州省诗人协会理事，中国书画院贵州分院总顾问。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吴老满就与友人在长沙创办《希翼》《田野》等民间刊物。当年曾写下大量的文学评论，2018年出版文学评论集《随心而忆》，2021年出版文学评论集《随心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