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无上卓克基(上)

丘陵

马尔康城以东约7公里的卓克基，处在纳足沟(下图右前方)与梭磨河(下图桥下至右侧)交汇的地方。第一次听说卓克基是1958年，一位老红军讲长征的时候。卓克基是藏语“至高无上”的意思。没想到今年一月我会置身“至高无上”的地方。现在这里是国家4A景区，景区包括马尔康红军长征纪念馆，卓克基土司官寨和西索民居三部分。我们是先看土司官寨，再去其他景点。

卓克基土司官寨在纳足沟右岸。从210省道上看去，官寨(下图)是一个有碉楼守卫、高墙环护的大院子。但路边红色大理石碑上刻写的“卓克基会议会址”，突显了这个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红色特点。

卓克基土司始封于元代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官寨亦由此肇始。传说，当年官寨将完工的一天，从后山下来一只虎在官寨门前守了一天一夜后离去。也有说官寨后面山势像虎，官寨位于虎头。这就是官寨照壁正面画虎的原因。官寨经多次重建，现存官寨由16代土司索观瀛初建于1918年，1936年遭火灾，1938一1940年他重建时扩大为现在的样子。

官寨的核心是照壁(上图)后面的四合院。四合院融藏汉建筑风格于一体。墙是藏式石墙，屋顶是汉式悬山顶。房屋外侧窗户为藏式，四合院中的天井、回廊和花窗是汉式。四合院坐北朝南。南为两层门房(下图正面)，门房为藏式平顶，外墙正中有祭祀神灵的塔形煨桑炉。门房两端接东西厢房(下图两侧)。厢房四至五层。北边正房五层，与厢房相连。

进四合院大门，是1400平米的天井，对面为正房，两边是厢房，回廊边挂满布幔，显得美轮美奂。土司年代，四合院一楼为厨房和一般物品储藏室。二楼是士兵住房(门房二楼为接待汉族官商的客厅)。三楼为土司、家人和管家的住房。四楼以上是各教派经堂和防御性建筑。可见官寨既是土司衙门，也是土司及其家眷的安乐窝；是兵营，又是寺庙。

解放后土司官寨功能彻底改变。如上世纪70年代，一些房间变成了马尔康师范学校校舍，著名作家阿来当年就在这里上学。1981年土司索观瀛的儿子索国坤把官寨房产捐献给马尔康县政府。整个藏区现存官寨中，它的规模最宏大，保存最完好，藏汉合璧的建筑特色最鲜明。1988年，官寨成为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单位，现在又是卓克基官寨文化展示区。

我们把四合院楼下楼上，所有60多间房中开放的房间读了个遍。一楼为嘉绒农耕文化展示区。下图为东厢房一楼茶叶库房和土司轿房。轿房里陈列一乘土司坐过的轿子。

东北角是一间大厨房(下图上)，西厢房有一间烤酒作坊(下图下)。此外还有农具等展示。为尽可能复原土司官寨文化原貌，在官寨修复和布展过程中特聘了卓克基土司索观瀛的妹妹索观涛、土司夫人柯玉霞、土司大管家和土司家庙主持高僧阿旺塔依等人做顾问。

二楼除门房为游客休息厅外，其余均为红色文化展示区。1935年7月初，红军攻下卓克基后，当时中央领导张闻天、周恩来、毛泽东等于7月3日起在官寨住了一周。毛泽东在东厢房土司书房(蜀锦楼)发现了不少藏文和汉文典籍，尤其被一套线装古本《三国演义》吸引，为方便看书就住在书房里。下图是富丽堂皇的书房近门处的书櫃、书案和坐榻。

张闻天、周恩来、秦邦宪等人也住在东厢房二楼。住进官寨当天召开了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史称“卓克基会议”)，主要讨论民族政策和民族工作的有关问题，通过了《告康藏西番民众书一一进行西藏民族革命运动的斗争纲领》， 中央军委和红军总政治部分别下达了《关于粮食问题的训令》和《关于在松潘等地筹借粮食的规定办法》。

卓克基会议会场是正房三楼土司的议政厅(布展在下图二楼)。毛泽东对卓克基土司官寨的恢宏建筑、丰富的物资储备和众多的典籍，印象深刻。后来回忆长征时感叹道：古有郿坞，今有官寨。毛泽东把东汉末年董卓建的郿坞与土司官寨并论，值得深思。1984年，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重走长征路“，看到卓克基土司官寨，盛赞它为东方建筑史上的一颗明珠。这个评价不过分。

三楼展示土司文化。卓克基末代土司索观瀛(1898——1967年)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检讨被称作传奇的人生：自己是汶川瓦寺土司的独子，却成了四土地区(现马尔康)卓克基土司；本是藏族，却对汉文化兴趣浓厚；红军进入官寨前步步阻击，使红军1000多人伤亡，红军进入后又为红军筹措粮草；是国民党员、少将参军和国大代表，却拒绝国民党在卓克基设区署；解放前夕，既联系解放军欢迎解放，又派兵据险，企图阻止解放金川和小金；解放初暗送国民党残余头目离境，又去黑水劝降叛乱的头人；没想到会再见到毛主席，还当上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阿坝州副州长。此时他更想不到，退休在成都的生活会被红卫兵揪回马尔康打乱，第二年在马尔康落叶归根！

下图为东厢房三楼土司夫妇卧室。卧室里间是储藏金银珠宝的密室。1958年的献金运动，索观瀛一次就捐献600多两黄金和若干珠宝。索观瀛财富主要来自三四十年代强令种植鸦片，操控鸦片贸易及重税。他控制的马尔康地区成为川西北最大的鸦片产地和交易市场，仅卓克基种鸦片就有3400亩，马尔康市场每年集散鸦片达数百万两之多。

金碧辉煌的正房三楼议政厅是索观瀛会见其他土司、大头人或政府高官的地方。正前方土司宝座的华丽程度与帝王御座相差无几。议政厅旁边有一间奢华的鸦片吸烟室，招待他的贵宾在此吞云吐雾。

大管家的房间也显得富丽堂皇。所以三楼只有土司夫妇，子女，大管家和几个贴身侍女才能涉足。西厢房的其余展室详细介绍了土司制度，四土土司官寨和碉楼等土司及其官寨文化。

四楼展示嘉绒服饰(下图上)、藏戏(下图下)、藏医药和手工艺等等。

五楼为藏传佛教各教派经堂和僧人生活的地方。正房四、五楼贯通为大经堂，大经堂后面有挑出墙外的转经回廊。各派高僧大德和普通信徒，其虔诚的心在这里都能找到归宿。土司也成了政教合一的首领。1957年，他进藏朝圣，在拉萨和日喀则等地寺庙广作布施捐赠。下图上为坛城，下是长寿殿里的佛像。每天僧人都要在长寿殿为土司念经祈寿，看来索观瀛土司是很怕死的。

四合院里的官寨给人展示的是光鲜亮丽的一面。 作为封建国家机器组成部分的土司官寨，还有它血腥黑暗的另一面。土司对他统治下的所有人都有生死予夺的权利。只要看看四合院外的刑场和牢房(下图)就清楚了。大白天，往两间牢房里看，低矮狭窄黑暗潮湿，与刚才看过的土司轿房比，轿房就显得无比高大宽敞明亮宜居了。

看着这些刑具(下图)，立刻浮现出1959年，平定达赖集团叛乱后，在重庆看过的一个揭露西藏农奴制度黑暗统治的展览，挖眼睛、剁手、剁脚等酷刑的图片惨不忍睹；活剥的人皮，人头骨制作的碗等实物，令人毛骨悚然。土司官寨里的刑具、牢房也绝不是摆设，锈迹斑斑的手拷、脚镣、铁链和发黑的木桩，浸过多少人的鲜血？原来光彩夺目的官寨，就是在农奴的鲜血和白骨上建起来的！

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走下土司官寨，向卓克基过去的贫民窟走去，看卓克基现在的第二个景点——西索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