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处在烟雨中

且停居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佳处在烟雨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文/图 迦 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年轻时读古诗词,喜欢带烟雨的诗句。竟然说的都是江南。“二月江南烟雨多”、“多少楼台烟雨中”,这自然而然,“江南烟雨何堪省”、“江南烟雨几悲酸”,就带着情绪了。前些年,读张宗子的短文《忆江南》,有句:“文章中的江南,到后来,和实际的地理指涉越来越没有关系,变成了一个情绪符号。”他的意思,与山河残碎,晋室南渡有关。我一直对人说,今已不年轻,还未到过江南呢,可写“烟雨”这一刻,忽然想起有过一次三八节随单位众女杭州之行,太匆匆,太久远,竟忘记了。既想起有这么回事,印象也就出来了,是西湖边的柳芽和虎跑寺旁边树上的青苔。当时大为惊奇,第一次知道青苔也可以上树,江南果然润泽。但那天没有烟雨。</b></p><p class="ql-block"><b> 如此,向闻江南烟雨如画,与我何干?江南确是一个情绪符号,无论哪种情绪,但烟雨,无论何方烟雨,都是实在的,这点与我倒可关联。人年轻时是情绪动物,心情湿漉漉,烟雨湿淋淋,正合拍。当然此情绪非彼情绪。待白发丛生皱纹起,身体干了,心情也干了。彼时最喜阴雨天,因位置在东北再东北,多半只雨不烟,但也应合着,愁肠结绕,思虑深重,发表的文字都是雨天写成或雨天开头的,如果那时去过江南,又写诗,说不定也来首《忆江南》。现时,晴天才是好日,蓝天白云到处明媚,心情才舒畅快意,才想好好做事,才有生活美好的庆幸与满足,阴云蔽窗便恍兮惚兮,不知时间与方位,如同被世界抛弃。是自己老了脆弱了吗?心情要由日光决定,生命不能承受阴雨之重了吗?</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里口山的烟雨倒是例外,不轻不重,恰润我心。</b></p><p class="ql-block"><b> 常是春秋季,晴日里,通往里口山的公交车挤满了人,只两车道的公路日益显窄,车子排着长队,而阴雨天,路上空荡荡。人大都习惯于二元判断,晴天是好日,一切便好,阴雨是坏天气,有什么可看的,到处水淋淋的,出行也麻烦。其实,雨中行,只要雨不大,景色是另一番美好,常有出乎意料的发现。北方景致多半骨力强而浆汁少,恰到好处的雨便是调和。里口山本已是山峦花瓣似的相叠,草木葱郁,缺的是江南那样大片的明亮的水,雨来润润,便处处清新明翠,山野的气息沁心入脾。也是因为山山相环相叠,抱着谷地,所以容易起雾,蒙蒙地罩着,便是烟雨的感觉。此烟此雨,自不会像江南烟雨那般汤汤水水的迷离,但也别有调调,可欣赏,可沉醉。</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来山居,若赶上小雨,我一般是站在院里,听檐雨,听荷响,看晶亮的水珠在荷叶上流淌,滚动,滑下。总觉得听到了万物声音的总和,听到宇宙深处的回声,便觉院子太小,便去村街上转。小巷明亮,映着树影,好想看到一个撑油纸伞的姑娘,但遇不到人,鸟也躲在巢里,到处沙沙沙,或淅沥沥,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气息,树枝、树叶坠着水晶样的雨滴,我盯看半天,想看透那里面有个怎样的世界,直到它扛不住,落下。一个人独享这天地静美,真是奢侈呢,简直是占了太大的便宜。我理解鸟们,打湿了翅膀回不了家,但人们是可以出来走走的,大概因为祖祖辈辈日日夜夜在其中,不需要像我这样,否则就不自然了,他们在窗内看到游荡的我,会有怎样的想法?那是他们的事了。我看远山,有灰云爬过山来,或爬过山去,有丝丝缕缕的雾悬在半山腰,便觉得人画出的水墨画扁平的,隔着老远的距离,好看不亲,你永远是个旁观者。眼前的画是立体的,宽广的,你一踏步就进去了,甚至自己就是画的一部分,整个一个烟雨世界,你也成了符号,许多事便忘了。</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一个雨天,在山里姜家疃村的水库边,我撑着伞留了个背影,后来看照片,有点徐志摩、戴望舒的诗歌意境,我前面一片蒙蒙的水,岸上是迷离的树,像足了江南的烟雨。当时想起的却是“一蓑烟雨任凭生”,是苏东坡的《定风波》。被贬黄州,第一年肯定郁闷,第三年一个春天,东坡先生与人出行,忽来雨,无雨具,别人皆感狼狈,而他不觉,听着雨的穿林打叶声,徐行吟啸,一派悠然。这正是东坡先生的过人之处,他是可以让人从年少一直喜欢到老的,但年轻时是浮喜欢,中年以后才会真正与之共鸣,才会喜欢到骨子里,因为他表达的是人人适用、永远适用的情感与理想境界。现时里口山的烟雨,与古代黄州的烟雨无可比,似糖与盐的区别,但糖与盐可以调合,又是累叠了沧桑的年纪,所以我是在心里把东坡先生排在第一位来敬仰的。</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烟雨,烟雨。在里口山,有时烟是烟,雨是雨。有雨没有烟时,到处透亮的,清爽的,新崭崭的,一世界的干净。如果只是烟,情况又各有不同,有时是阴天,地表温度大,就雾气蒙蒙,有时虽是晴天,四周山上也浮着淡淡的烟气,那不是有湿度的雾,不是干燥的沙尘,也不是令人压抑的霾,该叫作岚,静默的,让人看到却不惊咋,与万物融亲,却不使人困扰,而且越是远处的山,岚气越浓厚,灰蓝的颜色越漂亮。每每远望,儿时我常在家门口望着的远山便跳出来,那时总想,我与山之间一片空,为什么近处的山是绿色的,而远处的山是蓝色的呢?后来自然明白其理,也明白了空,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有我们可以理解的阳光、灰尘、声音,电波,还有我们不理解的看不见的信息,包括命运。儿时那座山,我以为一辈子也到不了那里,谁想我早已越过千山,穿过烟雨,又在看里口山的山与烟雨呢?</b></p><p class="ql-block"><b> 只不知,我是来了,还是归去。</b></p><p class="ql-block"><b> 东坡旷达:“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不敏,远未超脱,偶回首,内心仍有风雨,有懊恼,有遗憾。这不好,但有觉察,立马打住。人要学会以空明之心,欣赏烟,欣赏雨,欣赏烟雨。烟雨如画,烟雨里有人生,有哲学,如此,佳处果在烟雨中。</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