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黄河滩

张效峰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前言</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为了改善落后的生活条件,黄河滩区的村庄集体搬迁,新建一个约十万人的港北新区。</span></p><p class="ql-block"> 公元2022年3月18日,河南省新乡市封丘县顺河街村的张氏小院,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永远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p><p class="ql-block"> 红尘漂泊,根系大河,草撰小文,以慰心结。</p> <p class="ql-block">  “县里要求二十号前搬迁完!现在只剩几天了。村里搬得没剩几家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父亲的焦急。是啊,我们弟兄两个,我是离父母最近的,不给我说给谁说啊!</p><p class="ql-block">  我匆匆向单位办了休假,便一个人驱车直奔老家。</p><p class="ql-block">  老家村名顺河街,是黄河大堤滩区的一个万人大村,村南头有浮桥直达开封,距市区仅8公里。平日里,从济源东站上二广、转连霍,开封下站,过了浮桥,便是家了。近期,黄河浮桥修整,不让通过,只得走一段大堤。沿大堤蜿蜒前行,风景很美,只是归心似箭,无暇欣赏。</p> <p class="ql-block">  下大堤五六里,就是我们村。远远望去,偌大一个村,已是断瓦残垣,只剩几座院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其中便有我的家。父母见我回来,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p> 我家有三个小院,村东头一个,是我童年生活过的小院,我家称之为老院。村北头一个,是十多年前才分的宅基地,才盖的房子,我家称之为新院。村中间这个,面积最大,也是我们现在常住的院,我们称之为大院。现在仅剩中间这个大院了,其它两个小院都在前段时间被拆了。我执意要到村北的新院看看,因为那是唯一参与建设的小院。<br>  父母陪我步行前去,没几分钟便到了。看到小院,母亲眼睛立刻湿润了,说话有些呜咽。父亲说,挖掘机拆房那天,母亲瘫坐一旁,泪眼婆娑。是啊,院子是父母用拖拉机拉了十七车土垫的,房子是父母拉了十二万块砖盖的,这里面倾注了他们多少的心血啊!如初中课文《台阶》中的父亲一样,为了一座房子,倾尽了一生的努力。眼睁睁地看着半生的心血被毁,谁能止得住眼泪啊!父亲接着说,小院被推倒的第二天,他们便来到这里,扒出里面的砖,敲掉砖面上的三合土,一块一块码成整齐的砖堆,卖给外地来收砖的人。当他们发现小院还有一片裸露的土地时,便种上了蒜,洒上油菜籽。现在,眼前已是一片绿绿的蒜苗、一片黄黄的菜花,在周围瓦砾的映衬下分外靓丽,我的眼睛湿润了...... 第二天,我和父母早早地从新区来到村中的这个小院。小院约半亩大小,有小楼两层,共十四间,我在这小院里度过了青葱时光。不忍心让房上精致的砖雕毁于尘埃,我便想办法敲下来几块,放进车里,留做纪念! 不一会儿,约好的挖掘机到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几辈人的心血便荡然无存!父亲看着砖砾间的梁檩椽条,呆呆半晌,没有言语。 <br>  突然,父亲说,咱做几架床吧!中,我马上附和。只要是老人想做的事,我努力配合,只要老人能开心!<br>  小院共有十四架合抱粗的大梁,父亲先挑选了两架榆木梁,说材质最好,特别硬,可以做床腿和床架。又挑选了三架油松大梁,说纹路漂亮,材质也硬,适合做床板。油松如果做床腿,因其纹路丝直,做榫铆容易开裂。父亲的好友,比我父亲小两岁的春富叔来了,他是村里知名的木匠,他给大梁画了线。本家的京海哥带着油锯来了,根据画线把大梁截成两段,好装车。还有一个松木梁最大,又漂亮,我问父亲,为何不选它。父亲说,那是塔松,又叫沙松,木质比油松软了些,适合做柜子,不适做床,咱就挑最好的用吧!我暗自赞叹,一个老农民竟懂得这么多。<br>   木材装了满满一拖拉机,父亲开着拖拉机在前面走,我开着轿车在后面慢慢跟,去十多里外的地方加工成板材。从早上8点多,一直忙到下午5点多,才加工完。拉着板材回到新区,天已将晚。晚上和父亲小酌,父亲微醺时说,这十四架梁,是祖辈做木材生意时精心留下的。 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疼!也许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体质有些退化;也许是太久没有劳作了,昨天一天的体力劳动,身体有些吃不消!但想起近八十高龄的父亲,昨天一点儿都不比我劳动的少,又一阵莫名的心酸。<br>  春富叔和春富婶,拉着一三轮车的木工家什早早来了,我也不得不忍疼起床,和父亲一起招呼。此后的一周时间,每天早上6点多开始,到晚上6点多结束,我们一起打了四架床。完工的最后一天晚上,和春富叔开怀畅饮。春富叔说,你父亲给你们兄弟打的这四架床,在咱村算是头一份了。叔打了一辈子的床,这四架床,是我用过的最好木料,也是我做工最用心的。无论是床腿、床架,还是床板,都比平常的厚一倍,且全部是榫铆结构,保证你们几辈子都睡不坏。这时,我似乎有些明白父亲了。老宅没了,老宅上的木材,又以另一种姿态活了下来!<br><br> 家搬完了,床做好了,天空飘起了小雨,一切便朦胧在这小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