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每天的日子像流水，烦恼就像跟着流水里飘下来的杂物，尘世间的流水里大都有断枝枯木，有死鱼烂虾，也有死狗死猫，有的捞起来，有的顺着水已经冲进时间的洪流。</p> <p class="ql-block"> 对账对得头昏脑胀，出来还是意犹未平。</p> <p class="ql-block"> 看见路边荒草丛生，看惯了大城市的规规矩矩，看着这随心所欲自由生长的野草就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停了下来，爬上高处居然发现下面是东风渠，走到渠边看着一河大水源源不断，川流不息，感觉深冷可怖，赶紧后退两步，望而生畏。</p> <p class="ql-block"> 河边有一个窝棚，感觉是看菜园子的搭的，破旧简陋，不知从哪里冷不丁冒出个老头，穿着保安服，黝黑消瘦，面容枯槁。以为侵犯了他的领地，只好跟他打个招呼，说过路的逛玩儿的。以为这个老头是拾荒的，到处都是塑料瓶，纸壳垃圾。老头说随便耍，他是负责这一段河水的，不禁跟他唠嗑起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以为是青铜，结果是王者。老头问我抽烟不，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华子。</p> <p class="ql-block"> 问：这个水还需要监测吗</p><p class="ql-block"> 答：这个肯定要监测的，仁寿、眉山、资阳喝的都是这个水。</p><p class="ql-block"> 问：这个水不是都江堰过来的吗？</p><p class="ql-block"> 答：不是，10年前就不是了，这个水是直接从灌县的源头过来的，是雪水。</p><p class="ql-block"> 问：会有人往里面扔垃圾吗？</p><p class="ql-block"> 答：你知道二个小时可以捞多少吗？最多的时候有两吨。塑料瓶、塑料桶、快餐盒各种垃圾。最不好弄的是厨余垃圾，和死猫死狗。死猫死狗只有腐烂掉了才会飘起来，在水面上漂50米会污染50吨水，必须捞起来。经常从里面捞死鱼，有时候一天捞三四百斤。</p><p class="ql-block"> 问：这里面有这么多鱼吗？</p><p class="ql-block"> 答：都是放生的。放生的鱼是池塘里面长大的，这里面的水是雪水，要比普通的水温低9度，鱼放下去不超过3公里就会死掉。</p> <p class="ql-block"> 问：你们捞起来的塑料瓶这些会不会卖掉作为自己的收入?</p><p class="ql-block"> 答：不会，喊的三轮车过来，自己过来出油钱人工，河里捞起来的什么样的垃圾都有，塑料瓶这些又不值什么钱，有的厨余垃圾，他们还要拉到山上去掩埋掉，这样大家都省事。</p><p class="ql-block"> 问：工作时间多长呢？</p><p class="ql-block"> 答：晚上11点到二天早上9点，下午4点到6点。</p><p class="ql-block"> 问：这个天气还好，冬天也这样干吗？</p><p class="ql-block"> 答：刮着雪风、晒着太阳也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问：你怎么想着来干这个呢？</p><p class="ql-block"> 答：我本来是水利局坐办公室的，因为地方一直治理不好，又没人愿意来，我主动来的。</p><p class="ql-block"> 问：感觉你应该快退休了吧。</p><p class="ql-block"> 答：工龄46年了，现在59了，以前是海军。只读了高中没什么文化，家里四兄妹，前面三个都是大学生，自己也考上大学了，政府说家里好几个了，就把指标给别人，后来参军在部队里上了大学。 </p><p class="ql-block"> 问：都要快退休了，办公室随便混一下就完事了，何苦跑到这里来受这个罪呢？</p><p class="ql-block"> 答：想着再为社会做点贡献，估计一般的人来干不了三天，这个河宽有60米，要来来回回不停的捞垃圾，弄下来腰酸背痛，一般的人干不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问：这两边都是倾斜光滑的，会下水捞吗？敢下去吗？</p><p class="ql-block"> 答：有时候需要下去的。下水怎么会怕呢？去年七月涨水的时候，一个老太婆在边上淘花生，不小心滑进去，我就从这里一下扎进去，给她救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问：淘花生会产生泥沙，你不会阻止吗？</p><p class="ql-block"> 答：这泥沙还好一点，不会怎么污染，以前很多人往里面扔烂菜叶子，菜叶坏了，会污染水质，这边上开荒的很多是失地农民，现在菜价物价又高，一个月也没多少钱，有的东西也不能太那个了，相互理解，现在基本上没有扔菜叶的。</p><p class="ql-block"> 问：有一个朋友想漂流东风渠，这个可不可行。</p><p class="ql-block"> 答：这个应该不行。我们在海军的时候，训练是一点一点来的，3公里到5公里，一年后才能达到15公里，东风渠全长300多公里，水温还低是雪水。</p> <p class="ql-block"> 问：现在居然还有想着做奉献的人，不禁笑了，100个人里，有没有10个？可能有90个都想着怎样捞钱，怎样荒淫玩乐聚财升官。</p><p class="ql-block"> 答：有我这样想法的人还是有，当然坏人也有。去年有一个环卫工人在路边倒了，我将他送到医院去，闯了12个红灯，结果把我驾照没收了，车扣了，还罚了5万。</p><p class="ql-block"> 问：怎么有这样的事情呢，没有申诉吗？</p><p class="ql-block"> 答：有，医院的院长，18个环卫工人，主治医生都给我作证，结果车还是被拖走了。他们想要我的车，罚款要给现金。后来一纸诉状告上去了，本来没打算告的，这些人太坏了，听说专门敲诈勒索。</p><p class="ql-block"> 问：是什么车？现在驾照恢复没有。</p><p class="ql-block"> 答：路虎，车还在扣押的停车场，让我去取，不想取，想想开车又污染环境，现在骑电瓶车，准备买一个新能源。当时处理这事的那三个交警被开除了，公职部门终身不得录用。</p> <p class="ql-block"> 问：水到这里流了一半没？</p><p class="ql-block"> 答：没有，从这里的话要三天三夜才能流到黑龙潭水库。</p><p class="ql-block"> 问：这个水有多深的？看着蛮深的。</p><p class="ql-block"> 答：现在水位是1米7，最高位的话是3米2，一般情况下可以直接看到水底，这两天水质不行，上面青龙湖在换水。</p><p class="ql-block"> 问：青龙湖的水会换吗？</p><p class="ql-block"> 答：半个月换一次，一次两天，换水的时候，这水就不能饮用，直接流掉。虽然进入自来水厂，经过24道净水，能净掉泥沙，但水有污染还是不能用。青龙湖的水肯定要换，不换的话就像那个农村的池塘一样，不到几天就会变绿发臭。</p> <p class="ql-block"> 问：这个河里有淤泥，有时候看见好像都放干了，在清理一样。</p><p class="ql-block"> 答：本来打算封河清理三个月的。结果才关了12天，仁寿、资阳就喊赶紧放水，那边的水库快放干了。</p> <p class="ql-block"> 问：整个河道一共有多少人在这样看守，多远距离一个点呢？</p><p class="ql-block"> 答：一共有三四百人，5公里一个点。一个点4个人。10公里10个巡逻的，骑着电瓶车负责巡逻。</p> <p class="ql-block"> 问：有几个孩子呢？干这个家人没意见吗？一个人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答：一个孩子，那年代计划生育。儿子很支持，家人都很支持。想着有生之年给社会做点贡献，这个水关系到很多人的身体健康，是大事情，对社会有益的事，能干点就再干点，还可以干六年。</p> <p class="ql-block"> 其实经常开车从东风渠桥上过，或者与东风渠擦肩而过，从来不知道，毫不起眼，默默流淌的东风渠，有这么多人在默默的守护管理。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但也还是有这个老者一样，心里还想着奉献的人。看着他长期被水浸泡河风吹得深黑鱼鳞一样的手，碗上戴着的表显得更加光亮，想起刚开始给我抽的华子，这老人应该不差钱，还有被扣押的路虎，再看着破烂的窝棚，朴素的衣服，反差极大。</p> <p class="ql-block"> 想起他晚上一个人还要在寒冷的河风，几十米宽的桥面上，几个小时不停的来回捞垃圾，觉得画风有点怪异，是什么样的精神让他甘之如饴的来干这些？也许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想着奉献的人，平凡的生活还是有一些伟大的人在默默守护，致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