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泰：吃鱼的往事

传子

作者简介:

任家泰，1966年北京十五中初中毕业。1968年6月下乡到6师27团（现勤得利农场）4连，1969年6月调到二连值班分队，1971年2月调开荒营创建三十八连。1974年底调到天津大港油田炼油厂，1991年到天津棉纺一厂,当过两年工人,后一直在教育中心工作。2010年退休回京。

吃鱼

作者 任家泰

我虽然对吃鱼并无嗜好,但提起吃鱼,却有不少有关吃鱼的往事值得回忆。

我下乡是去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因为是第一批知青,受到了格外的款待。 那天中午到达了四连后，饭桌上极其丰盛,印象最深的是每人一条鳊花鱼。小撅嘴,油炸的,很鲜嫩。后几批来的知青就没有这待遇了。过了两天，一撇胡子的马队长(副连长)请我们知青去他家吃杀生鱼，把鲜活的大鲤鱼剔掉脊刺片成片后切成细丝装盘，再加炝好的土豆丝，放上辣椒油，浇上醋，竟然吃不出腥的味道来。后来在食堂还吃过一次鳇鱼，好像是鱼馅饺子，这种鱼可是稀罕物,只有软骨没有刺，鲜美的味道真是没得说。一九六九年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胜利召开,勤得利在黑龙江捕获了一条近千斤的大鳇鱼送到哈尔滨,据说解放牌卡车斗里鱼头鱼尾均露出车帮外。

（勤得利农场科研成功繁养鲟鳇鱼技术。）



（勤得利农场对名贵鱼进行深加工）

黑龙江有关鱼的故事可多了,三花五罗,鳊花鰲花和鲚花,五罗只知道哲罗鱼,也叫七里富子(当地人的叫法),鱼皮很有用,这里以捕鱼为生的赫哲族人过去受歧视被称作鱼皮鞑子，他们对鱼有研究。勤得利江边的居民拿着柴锅,渔具去江边支上锅，点上火,钓上鱼拾掇好、水也开了,放盐煮好吃鱼喝汤。其实一点不夸张,这种绿色的嘎鱼带刺扎人,多的是。还有每年春天4月底大江解冻后江面上跑冰排,到江边能捡到撞昏的各种鱼。二连到三连之间的勤得利河里有人曾钓到三斤二两的大鲫鱼。至于渔业队,他们捕获的鱼就更多了。

有一天杨班长让我和车老板给渔业队送麦秸，我们俩把麦秸垛好，我就爬到垛顶上随着牛车晃了近四个小时才到渔业队。到食堂炊事员给了两碗鱼一个大馒头，瓷瓷实实地吃了个饱。那才叫水煮鱼，大号粗磁碗里只有葱花和鱼，鱼是十公分大小的鲤鱼段，原汁原味，一大碗鱼只花了几分钱，像是白给。

四连北边有一条小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拐弯处有不少小鱼。一天中午休息，我找来渔具、挂上鱼食钓鱼,也不用漂,鱼傻得可以,也不跑,虽然小也就一拃长,一个小时也钓了少半脸盆,拾掇拾掇找人煮了，同寝室的知青吃一顿，纯天然无污染。

一九六九年我调到了二连，秋天在地里装豆秸时不慎被爬犁挤伤了脚踝，伤口感染后不得不住进了江边医院。在医院食堂享受了两次炖大马哈鱼（鲑鱼）的美餐,还有马哈鱼籽,虽说味道腥点,听说论营养价值三粒就顶一个鸡蛋。那时和前苏联关系紧张,下游过来的马哈鱼这边打到的很少,这次住院倒是因祸得“口福”了。

到了转年春天，有一天下午，听说连里老家属们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情况，原来是黑龙江的桃花水刚过，随着涨水游进连队营地西边江叉子里面的一群鲫花鱼还没来的及撤就被困住了，刚刚没过膝盖的水下游动着密密麻麻的鲫花鱼，消息不胫而走，营地里的几十名妇女儿童倾巢出动，齐刷刷的下到沟里趟起了浑水，浑水中的鱼儿一动不动，用土篮子一舀就有二三条，徒手捕捉也是手到擒来不废吹灰之力，真正见证了什么叫浑水摸鱼。带来的十几条编织袋已经装的满满的了，站在水里面的人还不停的将一尺多长的鲚花接二连三的扔到岸上，无家什装的鱼儿在岸边的草丛中拼命的跳跃着，试图着想再蹦回水中，老职工家的狗狗们边叫着边跟着鱼上窜下跳的在岸上蹦着，试图阻止鱼儿逃跑，一时间鱼儿重新跳回江叉子里的击水声，狗狗们忙乱的狂吠声，人们的欢笑声响成了一片，这热闹的场面持续了一个下午。我们知青纳闷,这鱼怎么那么激进就游过了头而不知游回大江里呢?

（冬季在河流的冰面上凿开一个洞下钩或渔网，是北方特有的一种捕鱼方式）



又过了两年，我调到了开荒营去创建三十八连。冬天进黑林子伐木，住在帐篷里，有时帮炊事员刨冰化水喝。发现冰块里常有小鱼，圆圆的很肥，当地叫“老头鱼”。奇怪的是，鱼冻在冰块里，待水化了鱼又活了。不过这鱼种大家嫌小都不爱吃它。

（1971年春，创建38连先遣队员走进无人区前在团部合影留念，后排中间者是本文作者。）

有一天连长带我们去打鱼，开着拖拉机走到一个江汉子拐角处，我们拿冰蹿子凿开一米多深，五十公分见方的一个个冰眼，拿抄子下去来回搅动，每一抄子总能打上几条半斤左右的大鲫鱼，宽宽的，黑色的鲫鱼捞上来在雪地上蹦达不了几下就挂满了冰碴，直挺挺的冻在那里了。一上午捕捞了有好几百斤，大伙儿高高兴兴地满载而归。冬天的鱼只要刮去鱼鳞摘除苦胆就可以下锅了，黑龙江在十月份就上冻了，鱼肚里早已没有食物和粪便了，鱼肠子也很好吃。食堂还做过泥鳅鱼给我们吃，吃两次就不想吃了。那时不像现在，拿泥鳅当个宝，随便哪个水泡子里刨开冰,一抄子下去十斤八斤不在话下多极了。鱼多了一时吃不完，连里的老职工吕富师傅就给我们炒鱼毛(鱼松),几十斤鱼（大多是鲶鱼）放到大铁锅里添上水煮,煮熟后把刺挑干净,再慢慢靠干,最后用小火一点一点炒,得四个多小时才能炒好,五斤鲜鱼能炒出一斤鱼毛就不错了，吃起来的口感比现在商店里的鱼松可强多了。

（鱼类繁多鸟类也多，望不到边的沼泽地里是鸟类最佳的栖息地。）

我返城以后,曾在于桥水库吃过鱼宴,大到十几斤的胖头,小到几两的鲶鱼,虽做得很用心但带着浓厚的“馆子味”，原来的感觉找不到了。后来回访北大荒在勤得利的黑龙江边宾馆里，三分场书记请我们回访的老知青吃江鱼宴，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了，难道是我现在肚子里的油水大了?

听说俄罗斯归还了我国半个黑瞎子岛，人们上岛后发现遍地野生动植物没被破坏，包括各种鱼类、鸟类，想来真是俄罗斯地大物博，顾不上吃这里的鱼?还是…现在我真希望保留这块土地的原生态环境不要再开发了，至少别开发得太彻底!

《向荒原进军》选篇

五星山下的知青故事

（为北大荒发展奉献青春的知青家庭。）



荒友点评：

任家泰真够棒，写出那么多鱼的名字，娓娓道来的文章朴实无华，自然流畅，感情真挚。好文!

荒友点评：

《吃鱼往事》，以记实方式叙述了那个时代的“舌尖上的中国”!



荒友点评：

《吃鱼往事》的作者任家泰是我在二连武装值班分队一排的三班长，"出人头地"的他应有一米八多的身高，可其麾下的战士呉滨院，刘宝生，陆荣男，张大隆，陈子龙，张旭东，则是一个比一个矮，一身戎装的他肩背铁把冲锋枪，站在排头鹤立鸡群，俨然就是一个大哥哥。

如数家珍般的吃鱼描写是对那段生活的不忘。

在七连修水库放假时，他到大山里费尽周折采来一个不可多得硕大的猴头菇。张大隆，陈子龙抢着观看，不慎失手跌落地上摔得粉粉碎，胸怀大度的他不恼不怒一句"可惜了"还是大哥哥的风度。

有半个世纪不曾谋面了，只愿你一切安好。

荒友点评：

一曲《念想》钢琴曲伴我品读了家泰哥接地气的《吃鱼的往事》。家泰哥并不嗜好吃鱼，却把下乡五、六年吃鱼的一桩桩一件件写的如此的淋漓尽致，可见家泰哥对北大荒有着深厚感情。因为我们同是北大荒人，我们有着同样的经历，所以读着《吃鱼的往事》觉得如此的亲切。谢谢家泰哥!谢谢传子哥!谢谢沈梅姐!谢谢所有的知青们!

荒友点评：

打开文章刚看到了你是十五中毕业的，(文革后杨洪兴的班主任调到十五中当了校长)此校也是培养了许多人才的学校。《吃鱼的往事》我记得我以前看过，很吸引人，朴实无华，故事一个套一个，都很精彩，你在北大荒真没少吃鱼，补足了蛋白质，增强了抵抗力，一米八几的个子一定有使不完的劲儿。

燕良提供了你手下的六个战友名子我只认识吴滨院，其他五人真不认识，估计也是外连调来的吧。其实我也没见过你，不知你是否曾和我谋过面。

但愿你再有好文章发群里叫我们一饱眼福，代问王嘉丽好，祝:实在、善良的你身体健康，快乐每一天。

作者回复：

想不到大家还记得我，吃鱼是很久以前写的回忆录，感谢传子制作的美篇!燕良的模样我还记得你的微笑，有机会一定去看你!在天津工作多年没机会相见。谢谢沈梅，谢谢群里的战友。二连的山山水水记忆犹新，二连的知青情谊深厚!天天在群里当看客，收益不少!

回复快乐每一天!尤其是现在，在五星山下回忆录看过你的文章，好像在qq里也看过。几百人的连队难免不熟悉。

几十年前的二连境况历历在目。谢谢你的群，还有群里的朋友。

我们班那些小孩儿(有点不敬)，还有一个上海青年虞学芳，都叫他阿芳，陆荣南大一些。

想起来都是故事。以后可以发点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