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汉娶花枝

细雨润无声(小胖鱼奶奶)

<p class="ql-block">  我们蔬菜队来了一位知青家属,所谓知青家属,就是既是知青,嫁给了农场当地娃,又是农场职工的家属。她的名字叫薛允玲,以前不是我们连队的,是依安县老三届下乡,年龄比我们大三、四岁吧!</p><p class="ql-block"> 薛允玲显然还不习惯身份的转换,首先来到我们知青身边,新婚的幸福甜蜜还挂在脸上,以后我就和你们在一起干活了,真是感觉到很高兴啊!我们几位知青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欢迎她的加入。休息的时候她就过来和我们聊天,干活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又凑到家属那边去了。收工了,大家一起走出菜园。分手的时候薛允玲还恋恋不舍地说,你们晚上没什么事儿,就到我家里来玩吧!</p><p class="ql-block">晚饭后我们也没地方去,那时候年轻,精力旺盛,几个要好的伙伴一商量就去了薛允玲家。进了她家的院门,院子不算太大,种着小园子,什么鸡架狗窝呀,一应俱全,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可以看出主人的精明能干。迎面是三间土房,新抹的墙,窗户好像很大,铮明瓦亮的,从窗外看见薛允玲正在屋子里干什么,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妇女,大高个, 走路好像解放脚,人长得清秀,挽着头发很利索,一看她年轻的时候准是个美女。她热情地招呼我们说,你们是允玲的朋友吧!快进屋,快进屋去。我走在前边,看到外屋地墙角坐着个老头,他一抬头给我吓了一跳,这人满脸是毛,嘴巴长在了腮帮子上,两只眼睛像两个玻璃球,又大又鼓。我心里想,这是谁呢?怎么还有这个模样的人呢?这不是怪物吗?</p><p class="ql-block"> 这房子是一个左右开间的对面屋,中间是厨房兼过道间,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薛允玲和婆婆各住一间,也就是住对门。听见我们说话,把我们迎到了她的房间里,房间不算太大,四面墙壁和房顶都是新糊的报纸。那时候还没条件像现在的装潢,装饰墙壁和棚顶就用报纸糊上一层,有的还要糊上两层,既保暖又亮堂。普通人家过年的时候都是要糊墙的,这家里有人结婚,新房当然是要糊的啦!进屋是南炕,炕梢上有一对箱子,箱子上是被垛,摆放着崭新的被褥。地上有张一头沉的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套毛选,北墙上挂了一排大镜子,后来一问,这镜子都是别人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我们一进屋,人都跑到镜子里面去了,我们站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照,好像屋里全是人。我问薛允玲那个老头是谁呀?她趴在我耳边说是她老公公。我惊讶地要叫起来了,看你那么婆婆那么漂亮,那么能干,怎么嫁给这样一个人呢?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呀!她婆婆忙着招待我们,赶紧点火烧水、炒瓜子。薛允玲的丈夫那天在分场机耕队值夜班,她丈夫我们都认得,长得和他妈妈很像,也是大高个,精神帅气。</p><p class="ql-block"> 婆婆炒好了瓜子端上来,端茶又倒水的,还给我们拿来了糖果。我说阿姨别忙乎了,快歇一会儿吧!薛允玲说婆婆对我可好了,早上都不让我起来做饭,什么都不让我干。婆婆说我盼儿子结婚都盼了这么多年了,今天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哪舍得让她干活呀,这个儿媳妇儿就是我们家的宝啊!话匣子一打开,这婆婆就说个不停,好像这么多年,总算有人听她诉说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应该是上个世纪40年代的事了,她说我结婚那会儿,一心想死呀,几次都没死成?没想到我还能有今天。那天,她坐着花轿被娶进门,下了花轿,一看新郎官是一个畸形的人,嘴都长在腮帮子上了,她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就往门框子上撞,不想活了。婆家的人连拉带拽,晚上几个人轮班看着她,怕她自寻短见。她三天不吃不喝,想起了出嫁那天娘说的话,闺女呀,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管婆家是什么样子?男人是什么样子的?都要认命,谁让我们这么穷呢?到那儿好好的过日子。原来她娘早就知道她的男人是个丑八怪,这我也认了,可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啊!我怎么能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呢?按照风俗习惯。第三天她要回门了,她说我要吃饭,吃完饭回娘家。她婆婆赶紧给她做了一碗面,趁陪伴她的人有事出去,她吃完了面就把碗摔了,拿着碗碎片就割了手腕子,多亏陪着她的人回来快,才没有酿成后患。</p><p class="ql-block"> 回到了娘家,她哭成了泪人。对她娘说,我说什么也不回去了,穷死饿死也要在家里。娘哭着说傻闺女,你不回去怎能行?咱们接了人家的彩礼,那头小毛驴就是你婆婆家给送过来的,还给咱送来两担麦子,你看你爹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有老病,干不动活了,这头小毛驴能帮上他干活就省力多了,你弟弟妹妹还小,不能出去挣钱,咱们一个逃荒的到这谁也不认得,全靠人家照顾我们。你要是退了婚,毛驴人家牵走了,麦子我们也吃了,这可怎么办呢?再说了,咱们还有什么脸在这住下去呢?咱们家才刚刚稳定下来呀!</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又回到了婆家,每天闷闷不乐,抑郁寡欢。婆婆家的人和娘家的人都来劝她,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好了,有了孩子就有了奔头。等到解放后,政府在当地建劳改农场时,她丈夫也成了农场的一名职工,给我们分场放羊。说是平时吃饭时,连桌都不上,就在锅台上吃。三年后,她怀了孕,天天担心生出来的孩子,能不能像他爹那样畸形?等生下了孩子,一看是一个正常的大胖小子,才放下心来!就一直守着儿子过日子,盼着儿子快快长大,早点娶儿媳妇儿。</p><p class="ql-block">她的故事听来让人唏嘘不止,真是人生不易呀!</p> <p class="ql-block"> 照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