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

山谷侠

　　青岩，想象中这个地名肯定与青色的岩石有关。去之前，总有一种望词生义先入为主的猜测，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镇子是石头的，古朴斑驳的城墙，烟熏火燎的石屋，石屋中居住着青布大褂，白巾缠头的土著原民。是不是这样？走，我们一道去看看。

从贵阳市区南行三十公里，两个小时抵目的地。第一眼望见古堡一样的寨子，是厚重的城墙坚如磐石，高大的城门楼挓挲雄鹰一样翅膀，俯冲向地，人在地上就像一只只无处躲藏的兔子，暴露在老鹰捕猎的视线里。黑衣保安肃立城门，摇身进城，恍如闯进了土司的官寨。

青岩也叫青岩屯，建于1378年的明朝洪武年间，地处广西入贵阳门户双狮峰下的主驿道上。中央王朝为控制西南边陲而设置传递公文、军情以及驻军的地方。1381年朱元璋派三十万大军远征滇黔，大批军队在此驻扎屯田，渐成军民同住的青岩堡。随后，大约在1624年间，布依族土司班麟贵建青岩土城，领七十二寨，控八番十二司，从此落入了天高皇帝远、独霸一方的土司手心。

瞧瞧，这寨子依山傍岭而建。取之不尽的石头便是修道、盖房、垒墙的上好材料。清晨，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少有行人。街面店铺大多紧闭，个别卸了门板的商铺内，老板懒洋洋无精打采地呆坐着，似乎还在梦幻中，没有一点声息。看来是我们来早了。

先爬上城墙，向内瞭去，镇子的全景顿收眼底。高低不平的山坡上面，筑起一座座青黑瓦屋，密密连成一片。比较显眼的是众多的寺庙，还有高高在上挑着十字架的基督、天主教堂。跟着垛口遍布的障墙，可以绕城一周，但有的地方正在维修，暂不贯通。细细地打量，这一座石寨并不觉得残旧与落后。然而透过城墙、屋子的缝隙，仍然能够看到其雄伟旷远和异族风习的影子；可以觉察到原住民的欢乐与悲伤、幸福与痛苦、成功与失败的情感表露；隐约地好像读懂了阿来《尘埃落定》中一代土司从声势显赫到灰飞烟灭的过程。嗳，现在咱们走过的路，正是原来历代土司们走过的路，只是大相径庭。

移步明清街，一间间商铺紧紧依靠在一起。用石头和木头造起的房子，依地势而为，没有统一的方向感。这一家的东墙紧贴那一家的西墙，而自家的西墙又紧挨着另一家的东墙，不留间隙。俗话说，“亲戚要好结远乡，邻居要好打高墙”。家家院落筑起了青石高墙，防纠纷也防匪。

古老的建筑典雅精美。赤红色的门板，青黑色的瓦片，精雕细刻的门窗，浑然一体。有的门板未上油漆，只是用桐油泡过，自然又朴素，闪出一股岁月的质感和怀古的幽思。

院子临街中间开了门，颇是讲究的门楼。正中上方挂门匾，镌刻体现家风或是店名的大字，字体方正，骨架峻嶒，一丝不苟。门楣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挂，吉祥又喜气。尤那挑檐枋，雕成象鼻形，显示力量。而那些林柱子，有圆有方，也有方形抹角的芝麻杆，象征多子多福，步步高升。

门上多雕凿蝙蝠、古钱、白果、鲤鱼各种图案，却是点到为止，并不豪华抢眼，“财不露白”这种谨小慎微当地商人的心态可见一斑。

慢慢地浏览一座座院落，就感觉是在读一部回味无穷的线装书，只是时间有限，容不得细读深品。若闲时，住上几日方好。

像无头苍蝇一样见道就钻，时不时脚底下青石路面，贼滑。慈云小院附近，有一条用石头片堆砌成院墙的小巷子，狭窄又幽静。整条街面，地面的青石已经被光阴浸淫成镜面，走上去感觉就是踩在丝滑绸缎的上面。小心翼翼地唯恐跌倒。不知道是谁，把水杯一样的东西掉在了地下，分崩离析的金属声听起来有点惊心动魄，在巷子里左右碰撞，最后飞到了头顶上。熨烫的感觉中混杂着刺目的光芒和刺耳的回声，叫人印象深刻。这个叫背街的地方，是游客到此一定要留影的原由了。

不远处，有一座门楼过道里摆满了各种根雕和赏石的玩意儿。心生欢喜走进院内，一座黑黢黢的二层小木楼映入眼帘，屋檐角下吊着蛛网，紧闭的房门上贴了一副白色对联，疑云心生，后得知，这是开国上将李克农家属赵瑛居住过的地方。1939年1月抗日战争最艰难的时候，贵阳交通站为了领导家属的安全，把人员转移到了这个小镇，当时还有周恩来的父亲和邓颖超的母亲也住过这里。直到1982年当地人才晓得这些领导人家属的真实身份。可以说，青岩地理位置偏僻，城墙完整，民风淳朴，不仅庇护了大批难民，也保护了许多革命志士及家属。是一座有功劳的城镇。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到了青岩，若体力充沛，一定要登上南门黄家坡城墙的顶端，爬上陡峭的阶梯抬腿费劲，确实有点吃力，但登顶后，豁然开朗，恢弘博大的气势一览无余，顿消疲惫，一身的汗水，湿透的后背都觉得无关紧要，不足挂齿。风吹彩旗猎猎，氤氲之气依然笼在远方。“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

一路走来，古城内的二祠五阁，八坊八庙，九寺一宫，书院楼府，只能走马观花。如要满足舌尖上的需求，则稍作停留，吃一口肥而不腻，糯香滋润的猪蹄，据说是清末状元赵以炯考前吃了后才高居榜首。若要子孙金榜题名，可打包快递，人未回，货已到。

好了，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诸位可能会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这是因为没法仔细咂摸个中滋味的原因。这个不大的寨子，自然和人文景观没有几天时间是看不透的。

下午，赶去花溪。

2021年4月16日拍于贵阳青岩

2022年4月11日写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