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前的微笑

书成

<h3> <br><br>        正是玉兰花盛开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仰望绿叶中洁白如雪的玉兰花,不由我又想起母亲,似乎又看到她在世时慈祥的笑脸。<br>       那是十八年前的初春,一直生活在老家的母亲,去我当时工作的县城看望我,闲暇的时候,我陪母亲在县城里四处走走看看,母亲看到街道两旁盛开的玉兰花,纯洁美丽,节俭一生的母亲,见到玉兰花如获至宝,当即大大方方地掏出50元,买了一棵帶着“娘家土”的玉兰树,回家用蛇皮袋子把根包着,让村里开拖拉机的栓民捎回老家,栽在院子的东北角上。<br>  数月后,我抽空回家看母亲时,这棵玉兰树已经开出了几朵雪白的花朵,母亲摸着树身,高兴得微笑着对我说:“花开好兆头,你姊妹几个如花似树,前程似锦啊!”不幸的是第二年的秋天,母亲突发脑溢血在医院病逝。她在玉兰花前的微笑却成了我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br>        在我的心中,母亲是勤劳的化身。从小到大,母亲受吃斋念佛的外爷外婆影响,养成了勤劳节俭的习惯。她随着犁地的外爷套牛、撂种,收工后又帮助外爷喂牛、铡草、担粪;晚间还要帮外婆蒸馍、拐线、纳鞋底。一年忙到头,从不与别人家的孩子闲聊、串门子。解放初期,她和其他年青妇女一起识字、站岗、放哨,并且教给其他人唱歌,识字。合作化以后,她积极参加劳动,修地、修水库、收种庄稼,别的妇女一天都是七分工,而我母亲一天评的是八分工。特别是她的手,皴得像山里的老栲树皮,冬天炸了好多裂子,有的像小娃的嘴,她用胶布缠,用“火罐柿子”润,但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劳作。在我上学的几年中,常常半夜还听见她织布的“哐哐”声,纺线的“嗡嗡”声,我就闭着眼晴,把课文默念一遍,把数学公式背诵一遍,以此来回报母亲的辛劳。<br>       母亲也是善良人的典范。上世纪七十年代,尽管家里经济拮据,生活困难,但母亲常常接济那些缺吃少穿的人。谁借几元钱,家里再紧张,母亲也不准家里人讨要,怕别人难堪;邻居有时把饭做到锅里没盐了,只要一开口,母亲就赶紧拿勺去舀,从不伤别人的脸。那些年陕南一带灾荒不断,讨饭的人很多,许多讨饭的人晚上没处睡,蜷缩在大场的麦草或苞谷杆堆里过夜,母亲把我和弟弟安排睡在自己跟前,腾出半间房让那些可怜人睡。晚上做了糊涂饭让他们喝了暖身子。一个冬天的中午,母亲刚把半锅糊涂面做熟,一个讨饭的瞎子老汉让一个男孩拉着进了门,母亲让爷孙俩坐在灶火烤了会火,又给他俩各盛了一大碗糊涂面,爷孙俩吃完饭走后,母亲只吃了一勺锅底的锅巴,当我埋怨母亲给爷孙俩舀的太多时,母亲笑笑说,“好娃哩,妈在家里,一会儿黑来饭多吃一碗就行了,看那爷孙俩可怜的样子,妈咋忍心自己吃呢?”<br>       母亲生活的年代,日子极为清苦艰难,但她却把最伟大的母爱全部倾注在我们身上。在缺吃少穿的岁月里,她把仅有的一点细粮留给老人吃,留给工作组吃,自己经常吃麦麸子、二茬面、蒸红薯,当我们问她为啥不吃白馍时,她笑笑说自己不爱吃白馍,喜欢吃黑馍,幼稚的我们竟信以为真,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的幼稚无知。在我稍大些的时候,常去三十多里外的苗沟岭上割柴,她每次都把我接到七八里外的“垒垒石”上下。一个寒冬腊月天,我割柴被山里人没收了背笼和镰刀,天黑时还在三十里外的高山上给人家修地回不去,母亲独自背着背笼,一边走一边喊我的名字,但暮色中只看见山上白雪皑皑,地上道路泥泞,空旷的山谷里一弯如钩的月亮照在母亲单薄瘦小的身上,她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在等去山里砍柴的我,问了一个又一个背着柴背笼出沟的砍柴人,都说不知道。等山路上再也不见一个人影时,她才无奈地往回走,可还是不甘心边走边向后山的路上张望……我半夜摸黑赶回家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母亲还是坐在炕上,一盏如豆的小油灯陪伴着她,爬在窗户前一眼不离一眼地瞅着楼门,听见门响,一下从炕上扑下来,赶紧抱柴点火给我烧糊汤面,她坐在灶前,一边剔除我草鞋上的冰渣子,一边热泪直流。望着门外黑咕隆咚的夜空,又望着平安归来的我,母亲的嘴角浮现出难得的一丝笑容。等热好我喜爱的糊汤面,她用粗瓷老碗盛满赶紧寄给我,看着我狼呑虎咽……<br>       清明节快到了,母亲喜爱的花朵默默绽放,这是她老人家留给我的生动的念想,也像是母亲的化身。物是人非,不由人暗自神伤,我修剪着这无言的玉兰枝条,带露的玉兰花,就像我思念的泪水。母亲,你喜欢的花朵又开放了,和你与人为善的生命一样,你的微笑和花朵一样,始终陪伴在我的身旁。</h3>